第四十五章 情思
进入重华的第二天起，全部二百四十三名姑娘便开始了规律的作息。每天清晨卯时正起洗漱整理，辰时一刻至重华正学习规矩礼仪，巳时正用餐休息。下午未时初再次到重华进行学习，内容到颇丰富，琴棋书画论皆有涉猎，五一轮，两轮后休息一。 且不论其他姑娘怎么想，青歌自己对这样的生活是很满意的，所学习的这些都是她迫切需要的。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自然要想法子过得好一些，更好一些。青歌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不过若条件许，谁又不想过舒服一些？又不是自虐狂。于是，感觉一转眼，便到了第一次的休假。 一大早，邓府的马车便侯在了月华门外，等着接两位小姐回府。青歌一点儿也不想去邓府，她更愿意留下来再温习几遍刚学过的内容。不过她还是乖乖收拾东西离开，绪一点儿也没有带出来，满脸温和微笑，还很爽快的答应为幸儿带些好吃的进来。 邓璞在月华门口走来走去，眼睛紧盯着门后重檐下幽曲的小径，焦躁的期待着。这十天来，邓璞每天如常的刷到弄枪，间或跟着邓夫人进宫陪陪太后，出门寻些份相差不多的少年游乐一番。可不知为何，总感觉心里空落落好像少了点儿什么，一点儿小事儿就会暴躁恼怒起来。直到昨晚邓夫人吩咐来接邓玥和青歌，邓璞才突然恍然，自己原来竟是在想念青歌。相处不算久，少女小小的影竟那么清晰那么深刻。 明白原因后，邓璞却觉得时间更难捱了，整个夜里难以入眠，心里一忽儿欢喜一忽儿恼烦，恨不能立刻便见到青歌，与她诉说自己的心，又有些害怕见面，担心青歌根本不挂念自己。 幽径尽头人影晃动，邓璞急急走上台阶，立在红漆大门边伸颈望去，果见邓玥和青歌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丫头”邓璞兴奋之下便要迎上去，守在门口的几名护卫尽职的拦下了他，眼神却闪躲不已，深怕一个不小心惹来这位小爷一顿鞭子。这几天被邓璞抽了鞭子的倒霉蛋实在不少。 青歌就在眼前，邓璞心正激动，哪里有功夫理会其他？被拦下也只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便大力挥手打招呼。几名护卫心落回原地，暗自庆幸。其实邓璞虽然骄躁，却并非不讲理，几名护卫所为乃尽忠职守，他就算不高兴也不会无故责罚。至少对军中兵士，邓璞能做到如此，一名立志成为将军的人这点儿常识还是有的。 邓玥没听清邓璞先头喊的那句话，见弟弟如此，心里也是高兴的，便加快了脚步迎上去。待走得近了，发现邓璞视线直直落在自己后，那满腔的完全是冲着另一个人时，心里的委屈不忿可想而知。 回头恶狠狠的瞪着青歌，好一会儿之后，邓玥意外的没有开口辱骂，扭回头来起便走，很快越过邓璞上了第一辆马车。青歌惊奇的目送邓玥登上马车放下车帘，心里突然有些不好的感觉。 “怎么了，丫头，是不是她又惹你了？”邓璞一把拉住青歌，朝后马车努了努嘴。很想把她抱进怀里，不过这还算是在宫中呢，丫头还要参加女史大选，可不能给她添麻烦。 想安乐侯府邓二公子多么肆意的一个人，这可真是头一次为别人着想。 青歌觉得邓璞的手有点儿过烫了，却也没有多心，只以为他是刚运动过，便笑道：“没有呢，玥jiejie什么也没说，突然一个人上了车，所以有点儿奇怪。” “别理她，总是这样神经。”邓璞见青歌没有拒绝自己拉手，立刻高兴起来，笑容满面的牵着青歌往后一辆马车走去。 上了马车，邓璞向自己的小厮福豆一使眼色，便拉下了车帘。福豆机灵的拉了梅蕊朝后头一辆马车走去，邓玥的另一个丫鬟已经在上面，三个人挤挤坐了。 “丫头，这几天过得如何？可有人欺负你？”马车还没开始动，邓璞就开始老妈子般絮絮唠叨开了。青歌感觉得到他真心的挂念，心头一暖，对他灿烂一笑。邓璞被晃花了眼，话儿便顿了下来，盯着青歌的目光却越来越，心儿咚咚跳得很快。 马车里的气氛越来越微妙，而直到这时候，青歌才察觉到邓璞对自己的异常，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啪嗒”一声鞭响传来，马车缓缓开始移动，终于打破车厢里的气氛。邓璞脸突然红了，忙扭开头去，却又忍不住想再看看青歌。 “丫头，”邓璞终于鼓起勇气扭回头来，迎上的却是青歌一双清亮平静的眼睛，不有些泄气，“你，你想我……想我们了没有？” 青歌心里其实并非如表现出来的这样平静，她心中亦是波澜顿起。邓璞喜欢她，这她一直直到，但她以为那只是朋友或者兄妹的喜欢，一如她对邓璞。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那么她应该如何回应呢？是拒绝还是接受？ 如果接受，大概会有不小的阻力，青歌很肯定邵老夫人是不会乐意看到邓璞和她在一起的。不过以邓璞的脾气，只要她运作得当，此事还是极有可能成的。安乐侯府的少夫人，这个份代表了什么青歌非常清楚，她就算奋斗一辈子也未必能有这样的成就。然而，这样做就难免利用真心对待自己的人，这是青歌所不愿的。对待每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青歌都愿意付出十倍百倍的真心，她很珍惜很珍惜这种感，很珍惜很珍惜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 心思转动，青歌飞快的衡量分析，然后做出了决定：如果邓璞说出来，就坦诚的和他说清楚，自己对他只有兄妹朋友之谊，并无分毫儿女之，今后怕也很难会有。说清楚之后再慢慢开导疏引，这种少年人的一时心动，最终都会随时间磨灭，化为美好的回忆，不是吗？ “嗯，我很想念义母、二哥和大哥你们，我在宫里一切都好的，你们呢？府里一切都好吧？” 邓璞略有些失望，但还是细细对青歌说起了最近府中的况。除了这个，邓璞一时也不知还能说什么。本来想直接表白的，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青歌从邓璞处得知邵老夫人亦已住进宫中，邓瑨卧病数未出房间，邓夫人突然开始衷于交际，但凡京中聚会邀请都去了。 这么拉拉杂杂说了一堆，邓璞目光闪烁，几次言又止，青歌都忍不住替他着急。 青歌觉得感的事，最好不要暧昧，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那就拉倒，纠缠不清很是讨厌，还可能由变仇。青歌真的喜欢邓璞，不希望两人间的关系因此毁掉。既然邓璞开不了口，那就由自己来起这个头好了。 “二哥，”青歌追上邓璞的目光，心里盘算着怎么起头才好。 或许是青歌的表太认真了，邓璞突然觉得有些不安，本能的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忙扭开头去掀车窗，慌乱的往外一扫。 “咦，那不是尤大哥吗？停车停车，我要去和尤大哥打个招呼。”邓璞朝外一喊，对青歌笑了笑便迅速钻出马车，大声对街边悠闲晃dàng)的尤知枫打招呼。 青歌怔住，眼睁睁看着邓璞溜走，不失笑。略整了整仪容，青歌亦挑开车帘与尤知枫打了招呼，然后缩回马车里。 邓璞正不知要和尤知枫说什么好呢，见状忙问道：“尤大哥，你认识我们家丫头？” 尤知枫笑眯眯的拍了拍邓璞的肩膀，悠悠道：“在凝珠楼见过一次夏小姐。很少见嘛，我们邓二公子也会对女子有好颜色？玥儿也没享受过这般照顾嘛。” 这话儿本来没什么，奈何邓璞心中有鬼，一听这话立刻闹了个大脸红，忙忙应付了几乎告辞，这次却没有上马车，让福豆牵了马来骑上护在一旁。 目送邓府马车离开，尤知枫脸上笑容渐渐隐没，长眉皱了起来。他已经敏锐的察觉到邓璞的异样，心中难免担忧。若邓璞的异样只是真心喜欢一个义妹那没什么，反而是好事，可若他有其他的心思，那夏青歌这个女人就是一个麻烦。 街边茶馆二楼雅间里，留献半眯着眼看尤知枫心事重重的离开，修长的手指抚摸着瓷白细腻的茶杯，嘴角依旧挂着那抹惑人的笑。 人已走远再看不到，留献收回目光，转头看了一眼对面局促不安的小小少女一眼，低头全神贯注的品起杯中的茶来。 与留献一同坐在这茶楼雅间里的，竟是吴宝儿。此刻她小脸忽而红忽而白，既被留献吸引，却又不住有些惧怕。她并不知道刚才楼下发生了什么，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对面男子上。 这样俊美迷人的公子，为何会单独约自己来这里？ 吴宝儿眼中露出迷醉的神色，留献这样的男人对窦初开的小女生实在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留献自己显然非常清楚这一点，他优雅的放下茶杯，抬头露出温和迷人的笑容，缓缓开口慨然道：“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 吴宝儿一愣，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对方在夸自己，心里顿时又惊又喜，好似灌了蜜汁般，甜甜的痒痒的，忙羞的低下头去，嘴角却不可自抑的勾起美好的弧度。 “吴小姐大概不知在下为何请令兄带你来此吧？” 留献一句话立刻挑起了吴宝儿的好奇心，小姑娘刹时心跳如鼓。想要抬头看看这位叫人心醉的公子，又怎么也不好意思。 “真是失礼了，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见到吴小姐，竟忘了介绍自己。在下留献，只是一介商人，吴小姐对在下而言，便如同天上星辰般。”留献神态清雅自如，话语间却隐隐带着几分自嘲遗憾之意。 吴宝儿难得敏锐的察觉到了，或许女人一旦对上心仪之人，便会特别细心吧。是的，心仪之人，虽然这是初见，但对方派人来请哥哥，并特别邀请自己同行时，家中众人态度的转变已然让吴宝儿对这未知的邀请者生出了好感和期待。前两个月因家中出了点儿事，吴宝儿受到牵连，已然失宠于家人，吃了不少苦。那些当初对她唯唯诺诺的仆从竟都敢给她脸色看了，这让吴宝儿如何能接受？闹过几次，却受到更多的处罚羞辱。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一个人，对她如此看重，又能让她的处境变好，她如何能不动心？ “不不不，留公子，您对小女子来说，才如同天上星辰。”吴宝儿急急抬头，对上留献深深的双眸，又飞快红了脸低下头，紧张的扯着衣袖，错过了对方脸上别有意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