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奉迎天子（六）

    “公子？醒了吗？”

    模模糊糊间，秦秋听到有人在叫她。微微睁开一双眼睛，她看到老夫人身边的侍从正拿着亚麻布给自己擦脸，动作很轻柔，但还是让她慢慢清醒过来。

    秦秋止住了侍从的动作，从她手里拿过亚麻布，说道：“我自己来。”

    说着，揉着有着胀痛的额头，起床了。侍从见秦秋起床了，就悄无声息地退下了，州牧府的人都知道，这位秦公子不喜人侍候，大多是自己洗漱。

    待秦秋洗漱完毕，侍从又进来，在矮几上摆好了碗筷和早饭，说道：“公子，朝食已备好。”

    ……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还真是腐败。秦秋摇摇头，几步走到矮几前，跪坐好，让侍从给自己布菜，遂安静的吃饭。等吃完后，秦秋看了看外面的天，说道：“现在几时了？”

    “已经巳时了。”

    嘶——都九点多了！秦秋抽了抽嘴角，看来宿醉后她睡得不错，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她喝了口水，继续问道：“父亲和子龙兄他们呢？”

    “今日有乌桓的使者到来，刘大人和赵将军在前堂接待他们。”

    “乌桓？”秦秋愣住了。

    没想到来自辽东的客人还没有走，北疆来的使者就又到了。这乌桓是自从汉朝将匈奴清楚出南漠后，代为抵御强敌守住北方边境的。虽然时有叛乱，但都被很好的降服了。最近的一次，乌桓的丘力居跟随中山相张纯，太山太守张举谋反。接着张纯等人被随后赶到的刘虞斩杀，丘力居就归降了刘虞。

    在刘虞任幽州牧期间，他主张用温和的方式对待乌桓众部，互相通市，深受乌桓人的敬仰。所以，这几年幽州和乌桓的关系很不错，刘和也一直采取他父亲的方式，对待乌桓人很友好。

    只是，乌桓使者突然到来，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和公孙度一个目的么。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大概在午时的时候，秦秋和老夫人还有刘和一起吃午饭，因为赵云有事情有处理，所以先回将军府了。

    在秦汉时期，除了皇帝以外，大部分人都是一日两餐，但自从东汉以后，一日三餐渐多，尤其是上层人士。秦秋以前在高阳，因为保留了一日三餐的习惯，搞得不少高阳的人都猜测她出身不一般，这也让她少了很多的麻烦。

    刘虞简朴，他以前一直都是一日两餐，但自从秦秋来后，罗里啰嗦地说一日三餐比较健康，唠唠叨叨一大堆，终于让刘家改变了饮食习惯。

    为此，秦秋还专门教了厨房几招，让他们日常的用食稍微丰富了点。

    这次的中饭中就有专门为她准备的清蒸鱼。

    但秦秋却恹恹地，不怎么吃这道菜。老夫人看她神色有些疲倦，担心地问道：“可是还有些乏？要不你再回去休息一下吧。”

    “不，我无碍，这是宿醉过后还没有泛过劲儿来。”秦秋揉了揉眉心。

    看秦秋眼神清明，老夫人倒也不再说什么。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这顿中饭很快就结束了。

    秦秋迫不及待地问刘和：“父亲，听说今日有乌桓的使者到来？”

    “然也。”刘和端着杯子，漱漱口，就着侍从高举的铜盆，将漱口水悉数吐进了里面。完毕之后，他拿亚麻布擦擦嘴，含笑着看着秦秋，“这么着急，可是有什么要问的？”

    秦秋踟蹰了一下，还是说道：“这……也不知道这乌桓使者来，有何目的？”

    “只是言说不久后乌桓王侯，安定王蹋顿（1）和翁主会一同来幽州。”

    秦秋皱起眉头：“安定王啊……”

    老夫人喝口水润润嗓子，颇有些怀念的对刘和说道：“说起安定王，倒让我想起了老安定王丘力居了，转眼间，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是啊，不过，母亲，当时我也不也不在幽州，倒是不知道这蹋顿是如何性情。”

    老夫人一笑，只说了一个词：“威猛至极。”

    刘和似乎也能想象出蹋顿的样子，也微微一笑。

    他们在这里聊得自得其乐的，可是秦秋却不一样了。

    乌桓和刘虞父子的关系一向不错，所以倒也不担心什么反叛之类的。只是，这次要携带翁主，一起过来，就有些不对劲了。

    秦秋抿抿嘴，试探地问道：“父亲，你说，这翁主来幽州……不会是来和亲的吧。”

    刘和与老夫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隐藏的笑意。

    刘和挑起眉毛，看着秦秋，慢悠悠地说道：“这也不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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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

    不但公孙度送往辽东的信有了回音，就连乌桓的安定王蹋顿和翁主奇洛也到了幽州。

    那日，晴空万里，秦秋看着乌桓的众武士骑着草原上养的高头大马，气势高昂地进入城门。蓟县城内的百姓都好奇地出来观看。

    “哎——原来乌桓人长这幅模样，并不是有两个头的怪物啊！”

    “你难道没在市中见过那卖马的乌桓人吗？说这话也不怕周围人笑话！”

    “近了！近了！哇，你看，里面有几个人是有头发的！”

    “不对，那个人是汉人！里面有汉人！”

    那些高大的壮汉，一个个光着头发，肌肤有些发黑，时不时发出震耳的大笑声。蓟县城内也有乌桓人，这时看到乌桓的队伍进城了，都热情地出来迎接，他们口中呼啸，在人群中挥舞着自己的衣物。

    在蓟县的乌桓人入乡随俗，穿的是宽袍广袖的汉服，这个时候脱掉，将身体中的野性完全释放出来，和那骑在马上的乌桓人并无两样。

    而刚来的乌桓人则身穿毛毳，有的则袒胸露乳，丝毫不顾及。

    这让蓟县百姓大开眼界。

    不一会儿，刘和就率众人出来迎接了。看到刘和，那乌桓队中为首的一个壮汉下马，几步走到刘和马前，抱拳，用有些蹩脚的汉语说道：“刘大人。”此人正是蹋顿。

    秦秋看着这个光头的异族人，上下打量。

    他身穿一件厚重的毛皮衣物，身材高大，几乎有两米，真正的虎背熊腰，就连自称威猛的孟威看到他也要自惭形秽。浓眉大眼，鹰钩鼻，微厚的嘴唇，留着有些杂乱的大胡子，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样子。

    他身后不远处有一个骑在马上的少女，估计就是那位奇洛翁主。生的眉清目秀，一点也不同于她气质粗犷至极的父亲。更重要的是，乌桓的女人也是光头，这位奇洛翁主不同，她是养发的。而且，她的发质极好，在阳光下有着黑亮的色泽。看来主人也对自己的头发很是爱惜，仔仔细细地绾了个髻。

    刘和也下马，向蹋顿行了一礼：“安定王来幽州，真是令人荣幸之至啊。”

    “哪里，”蹋顿摆摆手，说道，“若不是你年前送来的粮食，我部中之人估计要饿死在这寒冬中了，你和你的父亲一样好，我乌桓信你。”

    刘和哑然失笑：“在下哪里敢和父亲相比，好了，不多说了，这位就是奇洛翁主吧。”

    说到自己的女儿，蹋顿哈哈笑了起来，他把奇洛叫了过来，说道：“我这位翁主，可是从小就按照你们汉家礼节培养的，怎样，是不是比你们汉家女儿要美不少？”

    这话虽然不客气，可是独属于父亲的骄傲却是让在场的人都呵呵一笑。

    奇洛也好奇地看着刘和，听他如何回答。

    “翁主自然是姿容不凡的。”刘和笑道。

    他将一直躲在赵云身后的秦秋拖了过来，说道：“这位是我的义子，秦秋，这位是安定王和奇洛翁主。”

    秦秋不清不远地朝着蹋顿和奇洛行了个礼：“在下秦秋。”

    谁知奇洛皱起了眉头，不客气地用汉话说道：“父亲，这就是你为我选的夫君吗？我不同意！他太瘦弱了！”

    “……”

    众人都无言，有些同情地看着被拉了面子的秦秋。

    秦秋却低下头，缓缓笑了起来。

    真是可爱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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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蹋顿虽然确有其人，并且也是乌桓族中的一个首领，但这个安定王是北斗为了剧情方便瞎掰的。真正的安定王是谋反的中山相张纯自封的，他后来被刘虞平叛了。而乌桓中的一个大人（部族首领）当年跟随张纯混，后来张纯倒霉后，就降了刘虞，并且将自己的位置传给了侄子蹋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