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有教无类
一时梅芳收拾完毕，又忙和智远跟着张氏一家来到何大爷这边。 梅芳在张氏的指点下跟众人一一见了礼，她见何大爷这边众人都极为和气，只那日见过的，何大爷的大媳妇林氏神情怪异，倒也不疑有它。 枣花在一旁，见着她这位婶婶倒极为恭顺的样子，心里不禁对她多了三分喜欢。不过这梅芳只眉心紧蹙着，仿佛有什么心事一般，心里倒更是起了好奇之心。 不过今日原有件重要的事情在等着枣花，枣花心里只牵挂着那件事，却也暂时无暇顾及这李梅芳。 不多时，那李梅芳跟那智远一家自家去了不提。 这边祝氏，秀慧，兰心都夸那李梅芳长的漂亮，为人又有礼貌。 只那林氏在一旁十分不屑，说着 “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今不过一见面，你们就夸上天去，只怕日后闹笑话的时候倒有呢。” 杨氏见她说的实在不像话，倒说了她两句，那林氏只借口说要照顾佳霞，搭讪着自回屋去了。 这边枣花见众人散了，忙回家换好那新作的衣裳，偷溜了出去，往那书院后的槐树下走去。 却说那日博识答应枣花帮她向叔叔说和进学堂，倒时时想着该如何跟他叔叔说才好，毕竟这女子上学的事情，在整个枣树村都是没有先例的。 这日，博识正在家跟他叔叔吃饭，心生一计，便口中只顾念着念诗的样子，吃饭也是有一口无一口。 那周夫子见博识吃饭只顾走神，忙说 “你如今整日里在想什么事情，做事倒颠三倒四没个正经。” 那博识见周夫子问他，忙放下碗筷，正色说道 “近日读书念到一句成语为‘有教无类’，思考了半日终不得其意思，不免吃饭时也想着，倒惹得叔叔责怪了。” 周夫子见博识是为读书的事情烦恼的吃不下饭，内心也甚是喜悦，忙说 “这话我虽不曾教过你们，却并不甚难，何以你竟不解。”说完又正了正颜色说道 “有教无类，原是说人会分很多品类，有好的有不好的，通过读书教育可以使人进步，改掉不好的一面。” 那周博识见周夫子如此正经地回答，心内倒一喜，忙说 “叔叔说这话我倒想起一事，只是不便在吃饭时做如此议论。” 那周夫子见博识如此说，便说 “你有话但说无妨，咱们读书人本就不拘这些小节。” 博识见他叔叔都允许了，忙正了正颜色说 “我前日路过村口井边，见到几个小女娃在洗衣裳，又听见她们口中在讨论着，我倒不免好奇停下脚步听了几句。却只听见一个大点的女孩子叹气着说话，只说村里的学堂只收男学生不收女学生，自己想读书也没得去处，又说常听得人说城里许多大户人家的女孩子从小也是知书识礼的，偏自己今生没这个福分。我想着，咱们村里有许多无知的泼妇，往往为些蝇头小利便争得鸡犬不宁甚至大打出手，也有着许多善良上进的女孩子，想着能读书识字。我想着，咱们才讨论有教无类的道理，若是这些女孩子或是那些泼妇从小能得着教育的机会，却不知能不能改掉那些不好的方面。” 周夫子见他侄儿一番长篇大论，虽是以女子为讨论的重心，只觉未免孟浪。但是周夫子曾经是个举人，早几年前也曾给京城的达官贵人家里做过教师，教过一些聪慧的女子，倒觉得性情与这村里的妇孺完全不同。 这周夫子本不是个迂腐的人，隐居在这枣树村教学的初衷也想得是能多教一些学生为人处世的道理，这时见周博识如此说，倒笑了，说 “既是有教无类，读书当然能使人改掉蛮不讲理的一面。况且这世界原无不许女子读书的道理，只是许多人读书原为着能通过科举制度为官作相，朝廷又不许女子考科举，如此女子读书的风气才不被鼓励。我原也教过些女孩子，若是这枣树村真有如此积极上进的女子，我倒未尝不可做她的师傅。” 那周博识听了他叔叔这番话，内心倒不禁好笑，想着自己的计策这会子总算成功了，忙笑着对他叔叔说 “我原不过想着那有教无类的道理，却不想叔叔竟看到女子读书教育这等深奥的角度，今日听叔叔一言倒胜读十年诗书。我想着叔叔在这村里原有威望，也该做些为民生积福的大事，叔叔既有这想法，何不明日同那里正商量着去。我们这书院原是极大，叔叔只需另辟一大间房间作为女子读书的地方便可，我想那里正素来尊重叔叔，此事倒唯有叔叔可办呢。况且这原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若是办得，只怕子孙后人俱要感念叔叔的恩德呢！” 那周博识虽然心里藏了个小九九，但这一番说话对他叔叔连吹带捧，倒说的极为漂亮。 周夫子听周博识如此说，倒觉得此事也可进行，只哪日得空便找那里正商量就是。便说 “你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我虽年老，若能为村里做些好事自是不容推辞。不过这事也不急在一时，且待我慢慢理清些头绪，毕竟要做什么改变都是一件困难的事。况且这枣树村，又是极为偏远的农村，纵是这等利民的好事，只怕也得跟里正细说，且让里正同意了才得进行下去。” 那周博识听他叔叔如此说，不禁皱起了眉头，只说 “叔叔虽如此说，此时也得好好尽心尽快cao办才是。” 那周夫子见周博识如此着急，心内不禁暗暗起疑，想着这虽是一桩大好事，但是博识的反应终究不同寻常，细细察看博识的颜色，却见他眉心紧皱，仿佛很焦急一般。忙说 “博识，我看你如今倒焦急的样子，可是为了什么缘故，你且从实招来。” 那周博识听他叔叔忽地如此问话，心内倒想着，今日个是太过心急了些，莫非被叔叔看出来了不成，忙装作苦恼的样子，说道 “我如今才知道那答应人的烦恼之处了，今日个俊宇找到我，只说他meimei常常在家里看书，倒想着有个先生教着进益才好，于是他meimei倒时时拿那书本去问他。谁知那女孩子，人又聪明，读书又勤快，倒经常问着一些俊宇回答不上来的问题，如此他倒苦不堪言，只问我叔叔能不能也教授女孩子，倒可解他为人老师之苦。”说着，又望了望他叔叔，见他叔叔神色也略开解些，又说 “他因为同我要好，倒问我愿不愿意给叔叔这边说和下。我想着，此事倒是好事，于是便想跟叔叔说说情，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便说了先前那番言语，倒没得惹叔叔生气了。” 那周夫子本以为博识心里想的是什么坏主意，如今见他不过为着帮助朋友，心里倒松了口气，只说 “你为着帮你朋友，况且这本是好事，我也不怪你。只是你今日在你叔叔面前，张口便是谎言，这习惯倒很不好，我想着，你还是去把那‘为学’一篇抄写300遍，好好明白些为学的道理才好。这事我既答应了去跟里正商量，自然是吉利帮你办妥。” 那周博识听他叔叔先说罚他抄书，心里倒急了起来，后又听他叔叔说答应帮忙去跟里正商量，心里倒又开心起来，只是再也不敢太过放于表面。便说 “叔叔教训的极是，吃完饭我便去抄书，就当是练练自己的字。” 那周夫子见博识如此说，心里倒欢喜，忙又叫着刘婶夹了许多博识素日爱吃的菜给他吃，又让他注意劳逸结合，抄书也可慢慢进行，不必一时发急。 博识听了，心里倒略有些惭愧，不过想着终究是办妥了枣花托付的事，也是略微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