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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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桦举起的手掌悬在离如懿的面孔只有半寸之地瑟瑟发颤,仿佛找不到着落一般。许久,那白如葱根的手终于重重落在了她自己的脸颊上,响亮的耳光声和着她的悲鸣凄幽无尽。“皇上……皇上……您不能弃绝臣妾,弃绝臣妾母族啊!皇上!皇上!您可以责怪臣妾,惩罚臣妾,但求不要迁怒臣妾的母族,臣妾求您了!” 宓姌缓缓摇头,注目她良久:“没有人要弃绝你,是你弃绝了你自己,是你为求荣宠不择手段才可能会牵累了你的母族。私通?”她不屑,“你的脑袋里除了这些污秽东西,难道生你养你的李朝便没有教给你一点点聪明良善与懂得进退么?” 鄙弃的神色如刻在千桦面庞上一般不可抹去:“皇贵妃,你以为你是什么良善之人么?你和我都不是善男信女,又何必说这样的套话?你有你想维护的东西,我有我不能不得的东西,既然狭路相逢,我算不过你的心机计谋,便也罢了。但我身为李朝宗室之女,责罚可受,颜面绝不可丢!我才不会哭,不会任由你看我的笑话!” 玉妍一壁说,一壁有热泪无可抑制地滚滚而下。她一向自恃身份,将自己与李朝的颜面看得极重,如今提及,显然是伤心害怕到了极处。她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擦,越是擦泪水越多,将她的袖口染上星星点点的圆晕,仿如灰败的落花,四散弥漫。她极力遏制着喉间可能溢出的悲声凝泣。梗着脖子道:“我不会哭,不会让你看见我哭!不会让你笑我李朝失了颜面!” “颜面失却与否,只在你自己做了什么。愿赌服输,你承受自己的恶果便是。”宓姌俯视于她。凝神片刻,悄然迫近,衔了一丝诡谲的笑意,极轻极轻地道,“卫千桦,你猜一猜,这次,本宫为什么赢得那么快?” 卫千桦睁大了眼,像僵死而不能瞑目一般:“你说什么?” 宓姌伸出纤长的两根手指,轻轻一晃:“孝贤皇贵妃也好。慧贤贵妃也好。如果真是她们要害本宫。如今人死尘烟散,也该尘埃落定了。可若她们也是为人挑唆,那么她们一个个死绝了。那个躲在背后的人,也该自己上场了。说到底,皇后之位近在眼前,你终于忍不住了,是不是?” 千桦吃惊地看着如懿,双肩不由自主地一抖,往后缩去。她一贯妩媚轻柔的双眸里隐着尖锐如针芒的冷光,几乎要穿透她的身体。千桦的牙齿发出咯咯的磨磋声,若不是进忠眼疾手快按住了她,她几乎要忍不住猱身扑上来。千桦厉声道:“你胡说!你胡说什么!” 当然只是胡说。宓姌哪里有半分凭证。唯一所有的,不过是孝贤皇贵妃前的厉声呼号,和一点点辨无可辨的蛛丝般的痕迹。 宓姌懒得与她多费口舌,正漠然相对间,却见安吉波桑大师身着红袍,手持一串橙黄的蜜蜡佛珠,神态祥和,缓缓步上养心殿的台阶。 宓姌颔首施礼:“大师安好。” 安吉波桑眉眼间有淡泊清澈的笑意:“皇贵妃积福,一切安好。” 宓姌瞥了掩面啜泣的千桦一眼:“有大师佛法庇佑,邪灵不侵。” 安吉波桑微微一笑:“姜女不尚铅华,似疏梅之映淡月。即便尘埃拂身,亦终归洁净之道。” 宓姌会意,眼底闪过一抹明亮的笑影,如澹澹天光。“禅师不落空寂,若碧沼之吐青莲。即便身陷淤泥,亦能不染自身。”她欠身,温言道,“大师为何此刻来养心殿?” 安吉波桑和缓含笑,有拈花看尘的闲雅之态,道:“中秋已过,特来向皇上辞行。” 宓姌微微黯然:“宫中污秽,不是大师清修之地。” 安吉波桑微笑道:“修行处虽然苦寒,但自有清静大自在。”他侧过脸,看着千桦的目光无比悲悯而慈和:“你有一张美丽胜过格桑花的脸,却没有一颗美丽的心。你有你的孩子,有你的家族,有你的未来,为何不体会清净圆明的自在?不要求无相,求虚妄,否则你的罪过会绵延到你的孩子身上,让他们来承受母亲的业报。” 千桦美丽而狭长的眼睛鄙夷地转过,她娇艳的嘴唇间狠狠往地上啐出了一口唾沫,以此来表示她的愤恨与不满。 安吉波桑宽和地微笑,对着宓姌道:“皇贵妃,你以后的路还很远,荆棘与险阻还很多。那日你问我什么是禅,其实圆明清净就是禅,不是麻木不仁,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外面一切声音动作清清楚楚,而此心明白,了无挂碍,毫无执着,一片祥和。这样,所有的尘埃都侵扰不了你,因为你没有破绽。” 宓姌双手合十:“多谢大师提点。” 波桑含笑:“我也只是提点而已。在雨花阁那几日,我已经发现,皇贵妃娘娘虽然来雨花阁参拜,但所求皆为宫中之事,从不为自己,娘娘其实是不信神佛的。” 宓姌失笑:“大师目光清明,被您看穿了。本宫向来不信神佛,只信自己可以做到的。” 波桑凝视她须臾:“信神佛的人有心软之处,只信自己的人必然受过谁都不可信的创痛。但皇贵妃娘娘终有一日或许也会觉得,神佛不在于多么神明灵验,而是让漂泊无助之心有一寄托安慰之处,扶持来日之路而已。” 他待要再说,乐子已经出来,满面笑容道:“大师,皇上在里头等您了,快请吧。” 宓姌见安吉波桑进殿,静静看着进忠半押半送了千桦回去,便也离开了。 并不愿坐辇轿,也不愿侍从随行,连小印子和菱枝也被打发开去,茕茕独行,更适合宓姌此时的心境。 五味杂陈。她没有言声,只是默默前行,企图消弭心底汹涌而来的迷茫与怅然若失的惊痛。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发现有一道身影一直紧随在身后,如同自己的影子一般,不曾离去。她转首,看见提着羊角风灯跟随在后的林云霄,淡淡问:“跟着本宫做什么?” 林云霄跟随在宓姌身后三尺远:“本来陪着进忠公公护送彤贵人回宫,但见娘娘心情不佳,微臣不能劝解,所以一路随行。”
宓姌无心顾他,懒懒道:“那就应该提灯在前,而非跟随在后。” 他眉目间清澈内敛,笑容仿佛天边清淡如许的月光:“娘娘自己看得清前路走向何方,微臣只需伴随身后,为娘娘照亮后头走过的路,不至于回头之时,心下茫然,连退路都难以看清。” 初秋的月光静谧铺满宫院的每一个角落,一丛丛深红的秋海棠开得正盛,绚烂至寂寞。宓姌无谓地笑笑:“也好。本宫此刻的心境,不喜有人陪得太近,但一个人走,又太寂寞惶然。你在,总是好的。” 云霄不再多言,只是默默跟随。当翊坤宫门前火红的绢纱宫灯照亮了宓姌苍白的容颜时,他方才低声问道:“为什么娘娘脸上的表情一如微臣当年?” “什么当年?” “就像微臣已经明白失去了从前的秋凉。” 宓姌感知于他的敏锐,轻声道:“你说得不错,本宫便是如此。本宫得到了一件极要紧的东西,也失去了一件非常要紧的东西。这般得失,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其实是得不偿失。”她微笑,“不过,也谢谢你的秋凉。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她肯在我危困之时向皇上求情,也是难得了。” 云霄苦笑,拱手施礼:“微臣只希望,娘娘以后的路平安顺遂,再无荆棘风雨。” 有一瞬的感动犹如江潮汹涌,没顶的一刻,居然只是想着,原来还有人这样关切着自己。她旋即含笑,明白自己此刻的身份:“林云霄,云昆已经向本宫求娶涅筠。你的年纪不小,如今也有了前程,是否也该娶妻生子,成家立业?本宫可以为你安排,求娶淑女。” 云霄的神情转瞬黯然:“娘娘关心了。微臣一个人很自在,实在不想多了家室负累。”他停一停,“能伴随皇上与娘娘身边,已是微臣的福气。” 宓姌微微颔首,仰首看着清明月色,如被霜雪:“自己能觉得是福气,那就真的是福气了。” 涅筠到底年轻,仗着素来底子好,皮rou的外伤倒也渐渐好了。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她的左腿伤得厉害,足足养了小半年才能下地。云昆又担心着冬日里寒气太过,伤了元气,一日三次端了温补药物来给涅筠服用,连菱枝亦笑:“还好涅筠姑姑有着自己的月例,还有小主的赏赐,否则云太医的俸禄全给姑姑换了补药吃都不够。” 云昆倒真是尽心,涅筠能起身后腿脚一直不利索,她心里难过,背地里不知流了多少眼泪,都是云昆开解她:“只要人没事,走路慢些又有什么要紧。” 除了云昆,乐子得空儿亦常来看望涅筠,时常默默良久,只站在一边不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