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问嫁
“你要走？”一时情急之下，他用力地扳住我的肩，“为什么要走？” 黛眉微蹙着，我低低地呼了声疼，他连忙松开手，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呐呐地道：“我弄疼你了，对不起。”后一声歉意，声音嗡嗡的，似是不习惯与人道歉，显得有些窘迫。 “还好。”我宽和地笑笑，就着先前的问题答道，“若是不走，该怎么办？总不好一辈子都待在这座院子里吧。” 视线自他身上移开，投向窗外绿得炫目的柳树，那种仿佛要燃尽一切的碧意，让我有些隐隐地神伤，浅浅地浮起一抹幽幽的笑容，“柳心苑虽好，终不是长久之地。烟雨地，繁华冢，也不会是我一生的归宿。” “心尘，你别这么笑，好不好？”胤誐有些慌，也有些紧张，“每次看到你这么笑，总让人心里难受。我情愿看到你难过地哭，也不要你这么笑。” “笑总比哭好吧。”依旧笑着，舒缓着柔和的弧度，却挥不去那一道浅浅的灰色，“若是终日哭哭啼啼的，还怎么在这里住下去？” 胤誐定定地看着我：“你这样子，倒叫人越发的心疼，也越发的放不下。” “是么？”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自嘲道，“身为头牌，没有沉鱼落雁的美貌，那就得要有些手段才行吧。” “你别这么说自己！”胤誐的声音抬高了几度，看着眼前云淡风清的人儿，眼里满是沉醉和痴迷的光华，“整个京城的女人，在我眼里，也比不上你柳心尘一个人。” 抿嘴轻笑着，施然道：“或许，是十爷的眼光太特别吧。” “第一眼看到你，抱着琵琶在台上唱曲，全场的人为你鼓掌，为你沸腾，你却淡淡地笑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就在想，这个女人很特别，叫人见了一眼，就没办法忘记。”说到这里，胤誐的声音里，多了一份坚决，“从那一刻起，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得到你。你既然还不想离开，那我就等你；你暂时不想提这些，那我就藏在心里。” 我默默地听着，听到这里，心中也涌出几丝感动来，不由轻叹一声，道：“那今日，十爷又是为何呢？” “我有种感觉，如果我今天还不说，怕是以后就没机会了。”胤誐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认真的神情让我有些怔忡，“如果不说，说不定到了明天，你就到了别人的怀里，说不定还是我没办法去争去抢的人。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别人抢走吧？” 我淡淡地反唇道：“十爷说笑了，这天底下还有您不能去争抢的女人么？” 胤誐出奇地没有出声反驳，静静地看着我，眼里有些我看不懂的东西在隐隐地流淌着，突地，他低声问我：“你想要嫁给谁？” 我愕然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嫁人了？” “你不用瞒我。”胤誐摆摆手，“虽然我从小就没他们几个聪明，但我也没那么笨。事情到了眼下的样子，如果我还不明白，那我就真的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十爷，您不要这么说自己。”听到他语气中的颓然，我柔声宽慰道，“经史子集也好，诗词歌赋也罢，都不是判定一个人的标准。” “你心里的人，也不是我，不是么？”他笑了笑，“不晓得再过些时日，我该叫你什么了，是八哥，还是十三，或者是十四，总之，不是我的。我知道，虽然你看着跟谁都很客气，对谁都很好，但真正能在你心里留在位子的，只有那么几个，怕是怎么排，也排不到我。只是，我不甘心，心尘，我真的不甘心！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为什么到后来，你跟他们的关系，都要比跟我亲近？明明知道，如果用整个丽春坊来逼你，也许就能让我得到你，可我却还是不忍心这么对你。像我这么没出息的男人，也难怪你不选我。” “我是我自己的。”我低着头，轻声道，“十爷的心意，我心里是清楚的。十爷的好，我也是知道的。” “心尘，如果你愿意，我真的会对你好的。”胤誐带着最后的一丝期待，真心地承诺道。 “我相信你，只是……”我迟疑着，不知该怎么说，才更妥当些。 胤誐急切地追道：“只是什么？心尘，我是认真的。我跟你保证，必定会三媒六聘迎你过门，断然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的。” 我顿了顿，叹了声气，明媒正娶地迎一名歌妓过府，他的十二分足的诚意让我有些动容，这在大清朝里，哪怕是小户小院的清白人家，此举都是极为难得的，更何况，是出身皇族的胤誐。 只是，你的情意，我终究是要辜负的。 掩去满眼的神色复杂，我噙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容，如丝丝烟雾弥漫开来：“你是认真的，那我也想认真地问一句，你能否抛掉一切随我远行？” “呃……心尘，你这什么意思？”胤誐有些瞠目结舌，一脸迷茫地看着我。 以他惯有的思维，怕是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我的想法吧。在他的眼里，女人是男人的附庸，可以宠可以疼，但永远不会将****当作生命的重心，更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自己原有的生活，甚至连改变原有的生活，都不可能。 我自嘲地笑了笑，跟大清的阿哥谈论这些，或许是我自己的脑筋有问题吧。 “你好好想想，心尘，答应我，你会好好考虑的。”粗线条的胤誐居然也有如此细致的一刻，他站起身来，“只要你想明白了，无论何时，我答应你的，都不会改变。” 说完，不由我分说，便迈开步子离开了柳心苑。 我张了张嘴，看着他的背影，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没想到，他的三十六计也学得这样好。只是不知，这算是以退为进，还是欲擒故纵。 胡乱地想了会儿，便摇了摇头，将这些繁复的纠结抛之于脑后。我原以为，胤誐的离开，这件事也该暂时告一段落，却不曾料到，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事，在背后缓缓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