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虚惊

    等闹事的人都散了，老太太请袁少华到她房里说话，很表示了些感激之情。袁少华忙连忙推辞，说昨日回家后他禀告了祖母，祖母让他今日前来拜访老太太，还让他带话说，改日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又说今日时辰尚早，不如请陈府几位小姐少爷去他家一游。老太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说不劳烦贤侄了，他们此番急着赶路，以后有机会再上门也不迟。袁少华听了有些失望，怏怏地去了。

    秋菊当时借故在老太太房里磨蹭，将他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回去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陈洙，却不知等她走后，老太太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说：“这小子莫非看上我家的闺女了？”

    对此一无所知的陈洙窝在自己房里，一边喝茶，一边看武侠小说，别提有多美了。看着看着，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陈汀虽然跟她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总有办法搞到市面上最新的小说话本，不知是何缘故？一定有条不为人知的秘密渠道，难道是陈洺帮她买的？看着不像。总有一天要想办法从她口里掏出这个秘密来。

    正浮想联翩中，门外忽然有人敲门，春桃开门一看，却是七少爷陈澈身边的小厮，春桃连忙把他挡在门外，问：“什么事？”

    小厮问：“七少爷可在二小姐房里？”

    春桃说：“没有，之前也不见他来过。”

    小厮顿时慌了：“这里也没有，方才我去其他小姐少爷那里问过了，都说没有，这下可怎么办？”

    陈洙丢下手中的书说：“别慌，也许在老太太那里，我与你一道去问问。”

    小厮连忙道谢。陈洙的房间离老太太最近，方才他们的一番问答已经惊动了老太太，还没等他们走到那边，就见郑mama推门出来说：“进来说话。”

    于是陈洙和小厮一起进了屋，只见老太太眉头紧锁：“怎么回事？给我一五一十说来，一个字都不要漏掉。”

    小厮连忙说：“一刻钟前，七少爷突然说要吃点心，等我下楼取了点心来，七少爷却不见了，我四下里寻找，客栈内都找遍了，也不见七少爷的踪影。我寻思着，也许在哪位小姐少爷处，于是问了个遍，四小姐、五小姐、六少爷、八少爷、九小姐都问过了，连两位太太也问了，都说不在。”

    说话间，陈府众人都来了，齐刷刷地站在门口，老太太唤大家进来，扫了一眼，问：“老三呢？”

    小厮说：“三少爷房里没人，听说他出去了。”

    老太太说：“赶紧去叫他回来。”小厮领命而去，自领人上街找陈洺去了。

    众人都有些惴惴不安，陈洙安慰道：“老太太别着急，也许是三弟带他出去玩了。”

    老太太说：“但愿如此。”眉头却没有舒展的意思。

    陈汀突然说：“不如问问店家，可有人看见七弟出去。”

    老太太点头道：“有道理。”于是立刻有人去找店家问话。

    一会儿功夫，派去询问店家的人来回话说，有个小伙计似乎看见七少爷一个人出去了。老太太连忙命人把那小伙计叫来，让他站在门口回话，听他描述了一番年龄、身高、衣着，果然是陈澈，又问清楚了，他确实是一个人出去的，老太太大惊失色。

    又过了一会儿，陈洺满脸是汗地回来了，听说陈澈不见了，懊恼地说：“先前我出门时，七弟求我带他一起去，我没有答应，想必他是赌气，一个人跑了。”

    大老爷、三老爷也闻声赶到。大老爷捻着胡子说：“如今之计，唯有尽快找到老七，不如这就多派人手去附近寻找。”

    老太太点头，于是各房点齐下人，随着大老爷、三老爷和陈洺一起出去找人。

    这一找就是两个多时辰，直到过了午饭时分，众人才陆续回来，纷纷摇头，老太太骇得脸色发白。

    陈汀又献计说：“江阴不比金陵，咱们人生地不熟，找不到人也是有的。不如去求袁家少爷，请他帮忙寻找。”

    老太太没法，只得同意，于是大老爷亲自出马，去袁家搬救兵。袁少华不一会就到了，说他已经派人去打听陈澈的下落，想必不久就有回音，老太太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事出突然，等老太太回过神来时，发现众孙女都在场，已经跟袁少华面面相觑了半天，不由得一阵尴尬，连连咳嗽，众女无法，只得告退。

    这一等就等到掌灯时分，其间老太太忧心忡忡，吃不下饭，陈洙担心她的身体，劝了又劝，她才勉强吃了两块糕点。袁家下人终于来报，说今日中午之前，有个走江湖卖艺的杂耍班子出城去了，城门口的守卫看他们坐着几辆大车，就掀开车帘往里瞧了瞧，发现有十几个小孩子，男女都有，其中有个似是病了，拿被子蒙着头。守卫担心是拐子，可那人拿出一叠卖身契，证明都是从河北山东等地买来的，守卫也就放了行。

    老太太一听几乎晕倒，陈洙连忙给她拍背心捏人中，好一阵才缓过来。老太太想了一想，命人给她换上诰命服，又拿了名刺，连夜去拜见江阴知县。

    知县听老太太说明来意，很是吃惊，说江阴地面上历年太平，少有作jian犯科之事，没想到今日竟出了拐子，还拐走了官家子弟，于是很快写好公文，让差人连夜送去附近各乡各县，着各处务必留意走江湖卖艺的，看可有带着个跟陈澈形貌相似的小孩。

    陈府众人又等了三天，杳无音信，老太太终于熬不住病倒了。大老爷愁得不行，既要派人打听陈澈的下落，又要担心老太太的身体，还怕赶不上祭祖的日期。正当他打算派人去无锡报信时，无锡那边却先一步派人来了，还带来一个好消息，陈澈被找到了，此刻就在无锡老宅中。

    闻言众人不禁欣喜若狂，随即又疑惑，陈澈是怎么跑到百里之外的无锡去的。听了来人解释才明白，原来那日陈澈一个人在江阴街上游荡，被人贩子瞧见了。那人原本在北方买了些贫寒人家的儿女，打算运往南方贩卖，不料路上病死了好几个，便时刻想再弄几个补上，他看见陈澈孤身一人没大人相陪，便起了歹心，瞅见个没人的角落，把陈澈拍了“花子”，然后匆匆离城而去。由于怕被官府追索，那歹人不敢再走陆路，转而上了船，打算先从长江出海，再走海路去福建。说来也巧，船行到福山镇海虞河口时，竟遇上了陈氏族人。那房族人早年间迁去了福建龙海县，此番是第一次回无锡老家祭祖，早在一个月前就从福建出发，坐海船一路北上，入了长江口，正准备换小船进海虞河。陈澈偶然间听到那边船上传来“无锡”、“陈氏”、“祭祖”等字眼，便乘歹人不备，跳入河中，大喊“陈家族叔救命”。那家人见状连忙将他救上来，一问之下，陈澈回答得头头是道，家住哪里、家中有何人、他又如何被歹人拐走等等，说得清清楚楚，那家人便信了，把那歹人绑送官府，然后带着陈澈前往无锡。

    众人听完都惊叹不已，既感叹陈澈的好运气，又称赞他临危不乱，有勇有谋。老太太的病也顿时好了大半，催促大老爷启程上路。

    于是陈府众人收拾行李，奔赴无锡，一路上快马加鞭，只花了一日时间就到了，堪堪赶在祭祖大典前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