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石壁
在旅馆的大厅中用过早餐，索里慢悠悠的擦了擦嘴，瞥了眼巴德尔身前一动未动的餐盘，故意装出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像只小老鼠似的笑了起来：“唉唉唉，巴德尔，这么美味的早餐，你怎么不吃呢？是不和口味吗？” 果不其然，索里的声音吸引了边上的一个侍者，他走过来，端正了一下表情，尽量诚恳的俯身朝着巴德尔鞠了一躬，问道：“这位尊敬的客人，请问你对早餐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如果有什么禁忌，我们旅馆是可以根据你的要求提供更换服务的。” “是吗？”坐在餐桌对面的索里用大拇指在嘴唇旁擦过，若有所思的环顾过整个客厅中大部分有主的座椅，他大概明白为什么这家旅馆的生意会这么好了。 他不好意思的把空了的餐盘放在了侍者的眼前，把侍者的注意力引导到了自己身上后，说道：“失礼了，我很感谢你们周到的服务。我朋友的早餐就不必更换了，他有些怪癖，我只是在和他开玩笑。” “是么？”侍者半信半疑的拿起索里的空餐盘，用随身携带的抹布擦拭了一下桌面后，离开前还特意嘱咐道：“如果客人你有什么需要，请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尽全力为你办到。” 看着离去侍者的背影，索里拿手背贴了一下额角，仰头看向旅馆客厅的天花板，随口说道：“巴德尔，如果有一天，我们能一起合伙开一家旅馆，不，什么店都可以，然后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没有战争，没有魔法，那该有多好啊。” 巴德尔没有任何的表示，他静静的坐在座椅上，颅骨中的灵魂之火正对着索里自从出了林地后就不再依靠兜帽遮掩的苍白面容，双手搭着膝盖，许久，他忽然立起了身子。 “走了。” “……”索里歪了歪脑袋，表情淡淡的拿起了餐桌上为巴德尔配备的叉子，刺起了餐盘中的一颗小红果，含进了嘴里，模糊不清的说了句，“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巴德尔。” 他又看了看旅馆门外被阳光普照的街道，咬着钢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是该走了，你的新袍子还没拿呢。” …… 付清余款后，索里如愿的拿到了为巴德尔订做的新袍子，他看了看袍子的大小，对比了一下巴德尔的身材后，有些疑惑：“会不会太小了？巴德尔，你想在这里试试吗？” 见状，成衣店的店主赶紧为自己的作品开口解释道：“你看着小，其实是不小的，不然你可以试试看嘛，我做这一行十几年了，多大多小我一眼就能看的出来。” “好吧，那就这样吧。”索里拿起灰袍，把它塞在了一个店主赠送的袋子里，他现在就是想在现场试试合不合身，巴德尔也是不会同意的，毕竟，在那身灰袍下，是一具没有用棉布完全遮盖住的干尸。 走出店门。 巴德尔的感知在例行的扫视中，在街边的人流中发现了两张不算熟悉的面孔。 维安·丹弗瑞多的两个子女，伊莎和丹弗瑞多。 他们的装束在一夜过后，已然焕然一新，身边还陪伴着一长串的侍卫和三个身着贵族短袍的少年，他们一起驻足在一家旅馆前，正在和吓的浑身发抖的旅馆老板做些交谈。 没有见到那一幕的索里的注意力尚还停留在街道另一边的点心店上，他咽了口口水，向巴德尔建议道：“我们去买张地图吧。” “顺便买些点心。”他在心中补上了一句。 把感知移回原地的巴德尔点了点头，和索里一起逛了几家商店的收获是一张手绘的，囊括了整个斯里兰卡以及一部分诺德王国的简易地图，还有一袋子的可口面点，总计花费十七个银币，其中，单单那张地图就花去了十六个银币之多，这还是建立在地图并不完整和详细上的价格，感觉身体都轻了一半的索里心痛的打开手中用兽皮绘制的地图，戳了戳红月镇的位置，指肚顺着画出的线条，点到了距离最近的城市上：“斯里兰卡。” 他皱着眉头，轻轻念出了地名，指尖继续向着其他方向扩展，在地图上翻山越岭，跨过了几条山路后，落在了一座临近黑海的城市上，单从地图上看，从红月镇上出发，所需走过的路程并不算太远。 “切萨洛城。” 索里把身体靠过来一些，指着切萨洛城的点，对着巴德尔说道：“巴德尔，我们下一站去切萨洛城怎么样？” 感知在地图上溜达了几圈，在确定了确实是找不出更适合切萨洛城的去处后，巴德尔赞同的让索里在地图上做了一个标记，并画出了一条最近的道路。假如只用双腿，巴德尔粗略的估算了一下两人的行走速度和雇佣马车所需要的金钱费用后，他得出了在没有马车代步的情况下，只需要四天就能到达的结论。 为了节约所剩不多的钱币，巴德尔和索里准备用步行的方式穿过红月镇与切萨洛城之间的崎岖山道，再乘坐切萨洛城的客船，驶过黑海，前往别的国家，这样的话，只要省吃俭用，凑个低等舱的船票还是有的。 既然已经确定了下一个目的地，索里和巴德尔立即动身，不巧的是，在路过红月镇的一个街边小巷的时候，巴德尔的感知再一次的扫描到了维安伯爵的一双子女。 伊莎和丹弗瑞多，时隔十数分钟，簇拥他们两人的侍卫和贵族子弟皆已不见踪影，只剩下了他们兄妹，正死死的跟在一个身着金红色法袍的法师身后，不肯放过。 血法师德拉尔。 没想到又一次在另一个地点见到他们三人的会面了，不同于酒馆的是，在上一次的会面中，有许多观众全程围观，而这一次，只剩下了巴德尔的一团灵魂之火。 三人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不少，至少不再是那么剑拔弩张的气氛了，年轻气盛的丹弗瑞多紧闭着嘴，立于meimei伊莎的背后，由他的meimei与德拉尔交谈。虽然手指仍然不离剑柄，但已经强压下了积存着的怒气和源自贵族与骑士身份的自傲，随着身旁两人的谈话逐渐深入主题，这位才读完骑士准则没多久，还抱有小说式传奇幻想的少年面无表情的低头紧盯着自己的靴尖，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明所以的索里的扯了一下巴德尔的袍边，被后者一个嘘声的手势止住了刚要张开的嘴，然后两人继续保持傻愣愣的直立姿势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尽情的享受着路人参杂着好奇的目光。 这一切直到德拉尔交给伊莎一个装有浅蓝色液体的小瓶子才算结束，三人分别前，巴德尔忽然有了种错觉，转身便走的德拉尔好似越过了层层阻隔，看了自己一眼。 止住心中骤然喷发的危机感，感知又跟着德拉尔走了几步，等到真正确定了对方不会追过来之后，随时准备好在人群中施放三环法术剧毒新星的巴德尔稍稍松了口气，使用心灵链接，对索里叮嘱道：“跟着我走，不要跟丢了。” 之所以选用剧毒新星，完全是因为巴德尔没有把握干掉德拉尔，且在不确定对方的环数，但一定不会低的猜测下，只好使用大范围杀伤性的法术，来引起镇上贵族和法师的注意，以便自己趁乱逃脱。 但那样做，无疑会把自己摆在一个极其危险的位置，等到随之赶来的贵族私军和法师搞清楚状况后，等待自己的就是四面受敌，和贴满各个城市的通缉令。 所幸，这一切的前提皆是建立在德拉尔发现了自己的窥视后，采取了追击的行为下的应对，当前提不成立时，自然，一切的恶果都不需要去承担了。 没有了后顾之忧的巴德尔，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放开了感知，不管跟踪对象跑的有多快，始终跟随在丹弗瑞多和伊莎的数米外。 有了感知这一追踪利器，巴德尔和索里偷偷摸摸的绕过了他俩的视线，顺着他们走过的路线，来到了红月镇外。 在这里，巴德尔的感知可以清楚的看到，伊莎和丹弗瑞多停下了脚步，摘下了一片路边杂草的草叶，随后取出了那瓶德拉尔送给他们的液体，小心翼翼的把液体取了一小滴，滴在了翠绿的草叶上。 下一刻，浅蓝色的液体在没有外力的帮助下，缓缓改变了自身的形状，化作一个小型的箭头。 伊莎和丹弗瑞多对视一眼，起身就往箭头所指的方向跑了。 这瓶液体显然是一种魔法道具。 巴德尔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抵过德拉尔在酒馆中所说的话，作为王国二王子，拉尔身上的财宝，或许真能买上一条船也说不定。 “我们到底是在追谁啊？”到现在还没有见到追踪目标的索里弯下腰，喘了两口粗气，有些不满的冲着巴德尔问道。 但时刻关注着另一边的巴德尔来不及回答索里的疑问，因为伊莎和丹弗瑞多又在那瓶液体的指引下动起来了。 …… 终于，当见到叶片上的浅蓝色液体变成一个三角形后，伊莎握着叶片，激动的看向不远处屹立着挡住去路的石壁。 “就是这里了，哥哥。” “那个邪恶的法师不会骗我们吧？伊莎，你还是小心点比较好。”丹弗瑞多眼角的余光扫过伊莎拿着的小瓶中所剩不多的液体，把剑抽出剑鞘，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厚实的石壁。 “不会的，哥哥。父亲说过，德拉尔法师阁下曾经欠了我们丹弗瑞多家族一个人情，他应该不会故意害我们才对。” 丹弗瑞多对于父亲维安的说辞显然不怎么信服，他踩了踩脚下严实的土地，把摊开的左手伸到了伊莎面前，“把瓶子交给我，我一直不怎么放心那个家伙，邪恶始终是邪恶的，即使在这件事上他没有欺骗我们，也保不准他下次不会设计什么肮脏的陷阱坑害我们。” “好吧，哥哥。”伊莎无奈的把瓶子放到了丹弗瑞多的手中，在哥哥的眼神示意下后退了几步，看着他按照德拉尔所说的，把瓶子中残余的液体全洒在了石壁上，不过数秒，丹弗瑞多的整个人就像是无形的幽灵，坚硬的石壁彷佛完全不存在一般，他持着剑，迎面撞了上去，然后凭空消失了。 伊莎惊讶的捂着嘴，看着丹弗瑞多消失前所站的位置，不敢置信的上前用手指轻轻触摸了一下石壁，随即，她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从手指蔓延至全身的麻痹感，连声音都无法发出的恐惧笼罩住了女孩，她想要呼救，但连时间都好似停滞，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巨大的力量忽然包裹住了娇小的躯壳，不容拒绝的拽着失去了反抗能力的身体穿透了石壁，和丹弗瑞多一样，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