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血崩
眼瞧着生了诚哥儿有好几日了,下红不见少,反倒越发多了,每日只是懒懒倦倦地,脸色越发难看,照管诚哥儿的乳娘是经过事的,说必然怕是产后落了病,打发人请了千金堂里的坐堂大夫来瞧了,说是恶露不尽,只是开了几服行血排毒的药方子。谁料不吃倒罢了,吃了却是血流不止,一时发昏晕了过去,把闻莺院伺候的人好一个吓,一边七手八脚扶了她,一边打发了人去报了孙氏。 孙氏听得也是气恼,另外使人拿了名帖请了金陵城有名的妇科圣手傅存如来瞧。 见傅存如问了脉出来,魏大娘忙迎了上去,恭谨地问道:“傅先生,不知这病情如何?” 傅存如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子,很是不耐地道:“分明就是血崩,原本早些瞧了拿了药好好调养着,不过小半年就可以养回来。也不知是哪个庸医,居然胡乱用虎狼药,还是行血之药,这倒好了,血不归经,暴崩下血,就算是治好了,也要养个三两年了。” 魏大娘吓了一跳,居然是血崩,这可是要人命的,她忙道:“不知可治不可治。” 傅存如不屑地瞧了魏大娘一眼:“治不了要我来作何。只需针灸数次,便可止血了,至于调养就得靠自己了。”魏大娘忙道了谢,一面让人奉上诊金,约了下回来针灸的日子好打发人去接,这才送了他出去,自己回了永和堂。 “你是说她怕是要养上两三年的身子?”孙氏皱着眉道。 “可不是,”魏大娘道,“连傅大夫都觉着棘手,要针灸数次,调养两三年才能全好了,您瞧这……” 孙氏脸色有几分难看,坐下来道:“那诚哥儿怕是不能养在她身边了,只怕会过了病气。” 孙氏道:“是了,哥儿还小,身子也弱,只是不知该让谁养着。” 孙氏想了想:“那两个怕都不行,胡氏一脸狐媚样子,另一个又是个婢女出身的,没得把哥儿带坏了。”她沉吟一会,“索性把哥儿送到永和堂来,在我身边养着,我也能安心照应着,不会再跟安哥儿一般……”她想起安哥儿一时又有几分伤心。 魏大娘劝慰道:“如今得了诚哥儿,也算长房后继有人,夫人不必再伤怀了。只是这二姨娘身子这般不济,若是扶了正,岂不是不能伺候大少爷,也不能理事?”她还有句话没有说,顾玉琴怕是之后再也怀不上身子了。 孙氏却是露出一丝狡黠地笑:“正是如此才要把她扶了正,她既然不能伺候也不能生养了,诚哥儿又养在我房里,她要想在这府里有立足之地便只能老老实实听我的吩咐,顾家也不敢替她出头,怕是还要为了保住她费尽心思呢。”魏大娘恍然大悟,连声称是。 且说顾玉琴直到晚间才悠悠醒转,香莲扶了她起来,小心地把大夫的话说了,她只觉得又气又恼:“先前那个大夫让人去拿了没,竟然胡乱用药,怕是要害了我的性命呢。”香莲不敢多话,只是胡乱应着。 “哥儿呢?怎么不见奶娘抱过来?”顾玉琴一时见不到儿子就觉得心慌意乱,生产那日出了那般境况,她难免要担心孩子会不会有什么事,好在这几日瞧着,除了贪睡些,吃喝拉撒倒也都还好。 香莲满脸为难的神色,吞吞吐吐道:“魏大娘方才过来传话,说夫人怕姨娘您现在身子不济,顾不上哥儿,让奶娘带着哥儿到永和堂住下了,让您安心养身子。” 顾玉琴只觉得晴天霹雳,一时眼前一阵发昏,手却是死死抓住香莲:“你,你说什么,夫人把哥儿带到永和堂养着了?”这分明是要了她的命,她拼死拼活生了这个哥儿,指望着他是她日后的依仗,如今孙氏轻飘飘一句话就把他带走了,她连养着他的资格都没有了。
香莲手腕被顾玉琴攥地生疼,却也不敢哼一声,只能忍着痛道:“姨娘快莫伤心,魏大娘临走时说了,说姨娘是个有福气的,诚哥儿很得老爷夫人的喜欢,过几日会请那边府里的老爷和夫人过来,让姨娘只管宽心养着。”这分明是要请顾安亭和顾大夫人过来商量扶正的事。 顾玉琴慢慢冷静了下来,也知道这也是孙氏安抚自己的说法,但如今又能如何,她身子情况很是不好,诚哥儿也被孙氏抱走了,她若是再闹下去,连正房的位置都丢了,那才是得不偿失。她咬咬牙道:“大夫交代了要吃什么用什么没有,你只管让人照着做,早些养好身子也就能接了诚哥儿回来。”香莲忙下去端了汤药和吃食来与她用了。 下房里,如意与绣春躺在小榻上小声说着话。“今儿可是吓坏我了,原以为顺利生下哥儿就没事了,哪成想居然过了好几日了还能血崩,出了那许多血,真真是把我吓昏了。”绣春心有余悸地道。 如意翻了个身,道:“这也是难料的事,谁能想到姨娘身子坏成这样,怕是好些日子都难以养得好。” 绣春轻声道:“你说魏大娘今儿来时,说过几日要请了老爷和夫人来,莫不是来瞧哥儿的?” 如意却是知道,这必然是孙氏要告诉顾玉琴,扶正的事已经定了,让她不至于因为哥儿被抱走而闹将起来,她如今心思不在这上面,而是魏大娘过来时,说诚哥儿搬去永和堂,那边一时短了人伺候,要了如意去永和堂伺候几日。这让她很是不安,若说真是短了人伺候,也不会指名道姓要她过去,更何况这郎中府怎么可能短了人伺候。她着实想不出究竟,只能满腹心思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