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工匠蒯六
刘瑾看到文渊阁票拟的奏谏时一顿狂喜，内阁的三位大学士联名出手了，不敬礼数，罚俸半年，虽说不痛不痒的，但以郭右五的脾气不闹个满朝风雨的才怪。其实这时最好的办法仍然是扔在一边不管，然后放风给陈文凯那头倔驴，到时候郭右五仗着陛下和内阁的仨位斗起来才是一场好戏呢。但是心里尚存的一点理智告诉他这事不能玩过火了，万一被郭右五知晓是他在里面玩鬼的话，那人可是什么都敢做的，天知道那人怎么这大的胆子，心黑手辣的可怕......一想到那日在湖边的情形，刘瑾就一阵惊嗦。 朱厚照倒是没糊涂，首辅大学士联名出手，居然是为了一件屁大的事，说起来谁都不信。他这会也没辙了，掉头问身旁的刘瑾、高凤二人：“你们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刘瑾装疯卖傻的，啊～了半天没吭声。高凤倒是个明白人，应道：“陛下，这事最好依大学士的意见办，罚俸半年算不得个什么，没必要在这上面和李大学士他们闹别扭，李大人他们不会无故联名票拟的。” 朱厚照悟出了点道理了，点点头：“还是你们懂事。”左右看了看，张永也不在身边，便对二人道：“行，依了老师他们的，但是得和教练说个明白，你们谁去和教练亲口说说朕的苦衷。” 刘瑾闻言吓得躲在了一边，高凤一看，便道：“陛下，奴婢去吧。” “行，告诉教练，委屈个三、二月，过些时候官升一级，哦，对了，教练现在是几品官啊？” 高凤低头，道：“陛下，郭大人现是从七品经历。” 朱厚照咦了一声：“这么点啊....高凤，你去和教练说了，过几月朕给他个三、四品的官做做。” 高凤点头，“奴婢明白。”心想，这三四品的都是朝廷大员了，就算是进士出身的一般官员一辈子都爬上不去，这小子真是命好。 朱厚照又道：“高凤，和教练说了，朕委派你专事协助教练筹建运动会的事宜，这段时间要教练安心cao办这事，也顺便躲躲风头，就算帮朕这一次。” 高凤领旨出去了。运动会？高凤边走边想，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呢...... 这会想找郭右五有点难了，高凤出了未央宫找到了太监小毛，二人一同来了半壁街，一直等到天黑，郭右五都没回来。没办法了，只好传了句话，二人便打道回宫了。 郭右五此时在兵仗局正开心的赏着银子。今天一连有四、五人献计成功，蒋正，老周二人跟在郭右五身后，爽快的发着银子。多亏陛下挤出了五千两银子，蒋正捧着银票眼泪都快出来了，这是多大的恩德啊，兵仗局多少年没有这般让陛下上心了，自己就算累死也得替陛下管好这摊子了；老周也是感慨万分，这辈子能被陛下惦记上可是万死不辞的幸事了，自己还做了官，瞧着往日的工友们，虽然累是累了点，这郭大人来了今后的日子一定都会好起来的。 “大人，小的有个想法，大人能不能帮小的看看。”蒯六壮起胆子站了起来，怀里揣着张图纸，不知道大人感不感兴趣。郭右五刚好走到跟前，小伙子长的不高，一脸的精神劲，看上去就是个聪明的小伙子。 “说，没事的，说错了也没关系的。”郭右五和颜悦色道。 蒯六掏出了张皱皱巴巴的黄纸，上面画了些框框线线的，郭右五拿过来略看了两眼，心神呯然直跳。“走，去书房。”旁人看不懂，他可是明白，这分明就是简易的加工床，上面的皮带、曲轴、转盘等，可是这个时代的最高科技啊。 “坐，喝点水慢慢说。”郭右五吩咐几人坐下。蒋正恭敬的倒上茶水，郭右五仔细研究起图纸来了，上面画着三个结构，一是曲轴，木制的曲轴上方是一个大齿轮，连着一对横向的齿轮组，齿轮组的另一头连着一个石磨盘，磨盘上面钻了个小孔，小孔里固定着铳管，磨盘的下面是一对木制的轨道，轨道的另一端也是一个石磨盘，上面固定着钻孔用的钻杆.....俨然是古法的车床啊，郭右五越看越喜，两眼也闪着赞赏的目光。 蒯六坑坑巴巴的喝着茶水，看到大人的神情心里忐忑不安的，不知道大人看得上不，不知道能赏多少银子，十两不成的话五两也足够了，五两就可以解决大问题了..... “来，过来说话。”郭右五喊他上前，“小伙子你叫什么？” “回大人，小的蒯六。”蒯六犹豫着是不是要下跪。 “蒯六，好名字啊。”郭右五随口笑了笑，“说说你的想法，这儿为什么做两道木制的轨道。” 问到了技术上，蒯六脑筋也转起来了，回话也不再结巴了：“大人，这轨道是起移动作用的，一头的钻杆前面镶着金刚石，这边的曲轴可带动磨盘旋转，上面固定的铳管也转动了起来，这时候只需要推动钻杆，只要铳管转动的速度绝对快，钻孔就很容易了。现在小的们钻一根铳管得花五六天，一天还不得少于五、六个时辰，要是这玩意管用的话，小的想能节省一半的时间吧。” 郭右五接口道：“这玩意成了可不止节省一半的时间了，那时候一天可出成品，并且比人工的钻的还要笔直。”说话时看到几人都不相信的神情，也没理会，又问到：“蒯六，你说说，这玩意最大的难度是什么啊。” 蒯六看着图纸，道：“小的原来以为怎么让铳管快速的转动起来最难，现在小的则考虑怎么个让钻头和铳管保持在同一直线上，所以才设计了基座，也就是大人您称的“轨道”，只要这基座绝对的平直，上面的转盘又是同样大小，这铳管的准心便找到了....” 蒋正不明所以，傻呆呆的看着，老周也半信半疑的，按蒯六说的话这多麻烦，能成吗..... 郭右五认真的听着，听完后顺着蒯六的思路也说了起来：“这样吧，我们还是分成三块来谈。曲轴是动力，上面的齿轮组是传动装置，基座和转盘则是加工装置，可以吗？” “大人说的有学问，小的没大人想的这么深。可以、可以。”蒯六被郭大人震住了，难道大人也懂自己胡乱画的.... “动力没什么问题，转动曲轴可用人力、骡马，其实最好的是水车，但这儿没河水，这人力一慢一快的，到时候得安排专人控制，得保持住稳定的速度。”郭右五手指着图纸，开始比划了，“传动的齿轮用好钢打制，要想达到快速的目的就得多联，意思是三、五个以上的大小齿轮联动，起码要一息(一秒)之内转动十圈吧，这到时候你算算得怎么个安排，这叫设计。” “还有就是加工装置了，基座用好钢打制，你们想想，这木制容易变形，还不经猛造，咱们做一个就得用上几年的，是吧。这基座的活交给老周处理了，你把尺寸出准便可。” “最后就是这基座上面的磨盘了，改，改四个，两个一组，前后夹装。一来保证工具的绝对平直，二来保证夹装的绝对紧密。到时候钻孔的力量很大，夹不住可全白费功夫了；对了，钻孔的时候在金刚石上不停的抹油，用最洁净的菜籽油，来给钻杆降温，温度高了怕铳管变形，还有的你们下去琢磨吧。”说完转头对蒋正道：“蒋公公。” 蒋正一个激灵：“奴婢在！” 郭右五正色道：“此事为兵仗局最大机密，你得全力支持，所需钱财、人力上无条件使用；二来严格保密，这屋子就我们四个人，我不希望有别的人知道，你马上清理个大屋子出来。” 说着转头对蒯六道：“蒯六，要银子和蒋公公说，要人和老周说，图纸重新画，得精确，特别是基座和磨盘，要精确到厘，画好了拿我看看，别的事情你全部放下，从今天开始，全力做这件事。” “老周！”郭右五.不待他们搭话，继续道：“你配合蒯六，他画出什么你就得做出来什么，最重要的是做出几个标准的量具出来，量内口径的啊，量外圆的啊，来，我告诉你个东西。”说着郭右五把圆规的大概模样和二人说了，最后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多动动脑子，特别是注意工匠们有什么好的奇思妙想，我们要团结一心，一步步的走，只要方向是对的，总有大伙出头的日子，是吧。” 一番话说的苦口婆心，在情在理，三人都动情道，“大人，小的们做不好撞墙去，大人放心吧。 俗话说好事成双，神机营的三个神枪手这些日子来只怕击射了上千次火枪，个个手都打肿了，这会三人说话都得喊着说，耳朵也快震聋了。这上千次的击发倒出了成绩，三人和老周最后得出结论：火绳枪铅子重四钱，裹油稠布紧塞铳管，装药二钱，击射可达百十步，寸厚木板洞穿。只是想要准确击射得反复练习，少于百次都不可能有好准头的。 当然，新式火绳枪也不全尽是优点，几个老毛病依然存在，比如火绳枪的寿命不过几百响，主要是铳管经不起猛造，百发之后，铳管就会变形，严重影响射击精度。另外火绳枪的哑火率勉强提升到二成以下，也就是十射九响，这还是在训练中，一旦实战，这个哑火率还得上升。 一口吃不出个胖子，什么事都得慢慢摸索，哪怕是三个石头。当下郭右五就拍板，新式火绳枪的样式、铳管、铳床、弹丸等不变，装药则用二钱的标准容量装药筒，按此法先做出十只来，一周内请兵部前来检验，正式成型还待兵部批准，再正式定型、加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