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七月初二日，辰时初刻。一如前一天秦将苏鸷一样，蒙破的大军以同样的时间出现在了同样的地点。

    不同的是，秦军的统帅换成了蒙破，秦军也从一万激增至了五万。而得知秦军动向后，桓楚也同样做出了不同的应对。

    除了首当其冲的前寨桓纪处增兵五千，在三寨后方，整整十二万楚军亦已经列好阵势，时刻准备出击或是上前支援三寨楚军。

    这也是项梁、范增在得到龙且、项羽的回报后，特意传令桓楚提前做好兵力预备。

    就这样一场五万秦军强攻十五万楚军的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秦军阵前的蒙破看起来表情很平淡。蒙破是一个很严谨的人，这可以从他的衣着与行为上看出来。擦拭的一尘不染的盔甲，一丝不苟的言行，简洁明快的军令，蒙破的一切举动总是让人觉得很简单，可是却又很直接有效。

    蒙破的用兵也是如此！

    当秦军一万前锋准备已毕后，蒙破在了解了前日的战局后，同样选择了一万精锐突击前寨的战法。稍有不同的是，另外两股各一万兵力的秦军也同时正对着左右两寨缓缓进兵。

    蒙破的打算看来很清楚，就是要堵住左右两寨的援军之路，先一举攻下前寨再说。

    秦军阵形最前列的仍然是已经被证明极为有效的冲城车，而推车疾冲的秦卒也同样的勇猛无双。很快，如同前一日同样的情景再次在楚军前寨上演。只不过这一次，前寨中再没有了勇武超群的龙且。

    虽然寨中守卒增加了五千，可是高仅丈余的寨墙根本挡不住从冲城车上跳下的秦卒，寨中再次陷入了一片混战之中。而这一次，人数更多的楚军陷入险境中的速度却更快了。

    蒙破的指挥大致上看起来与苏鸷并没有太大不同。可是同样的人数，秦军各部兵种的配合，攻击的频率却有了许多小小的变动。而也就是这些细微的改变，秦军士卒之间的配合，攻击的威力却陡然倍增。

    当看到秦军再次突入寨中，而且迅速在扩大战果，桓纪在无奈之下也只好学起了龙且当日的应对之法。

    在兄长的关照下，桓纪所部军卒的盔甲军械还是比龙且当日要更精良一些。自忖龙且可以做到的事，自己应该也同样可以做到，血气方刚的桓纪也大喝着令属下军将做好出寨冲阵的准备，打开了寨门。

    遇到同一个陷阱却再次中招，这样的人肯定是个庸才。而蒙破显然不在庸才之列。

    从败军之将魏达口中，蒙破早已清楚了楚军当日之所以击退秦军第一波攻势的原因。那么蒙破又怎会不预先做好防备呢？

    当打开寨门率五千精锐楚军一拥而出之际，桓纪却遭到了迎头一棒。蒙破早就备好的一千甲士和二千精锐步卒早就在寨外随时等侯着楚军出寨冲阵之举了。

    三千对五千，装备大致相当的情形下，秦军士卒却显得更加的强悍。每十人一伍的秦卒，每人的手中兵刃大相径庭，充分发挥出了各种兵刃对远近各方敌人的攻击与防护，而且秦卒之间的配合也极为默契。

    只是初一交锋，五千楚军不仅没能冲出寨外，而且很快就有被秦军借势攻入寨中的危险。桓纪在冲出寨门之初还热血激荡的幻想着自己也可以如同龙且当日一样，顺利的打秦军一个措手不及，将寨墙外的秦军重创一番。

    可是在严酷的现实面前，桓纪却面如死灰一筹莫展。眼看着秦军在寨墙上的攻势越来越盛，而寨门大开后再想顺利退回寨内已是不可能之事。桓纪的身后那小小的寨门前，可是挤满了数千秦、楚两军的士卒。

    以桓纪的武力，就算是想杀回寨内也是力不从心啊。此时的桓纪只能在心中祈祷自己的兄长桓楚能尽快率军来援了。

    桓楚确实已经派出了大量援军。在前寨秦军猛攻寨墙之时，桓楚已经下令三寨后早已列阵以待的楚军从左右两侧各出兵二万支援前寨。

    可是早已下定决心今日要先拨下前寨的蒙破却早已布下了两路大军阻击楚军。

    精锐的秦军列阵以待的情形下，秦人昔年纵横天下的无敌箭阵也再次展现出了惊人的杀伤力。而蒙破似乎原本就没想过更大的战果，左右两路的秦军根本就没有大量的攻坚士卒。反而是集中了五万秦军中全部的一万名弓箭手，分配到了左右两侧的秦军阵中。

    两边各自有五千精锐弓箭手在前，已经完全可以借助箭雨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防线。除非楚军用人命去耗光秦人弓箭，否则后队缺少甲士的楚军，根本没有冲过秦军防线的可能。

    除了少数楚军从前寨的后门挤进了激战之中的前寨中，两侧的楚军全部被挡在秦军箭阵之前无法前进一步。

    如果这时侯，项羽麾下拥有大量甲士的烈日军精锐在场的话，或许凭借着大量盔甲坚固的悍卒还有一线冲过秦军箭阵的可能。当然这也是有个前提的，那就是秦军阵中不能拥有大量可以射穿盔甲的弩机。

    如果现在是烈日军甲士冲阵的话，项羽就会发现，两侧秦军箭阵前方还都各有二百名手持青铜弩机的精锐秦卒在严阵以待。蒙破的排兵布阵，确实是很难找出明显的漏洞。

    当桓纪在绝望之中被秦军甲士围杀在战阵之上时，楚军的后援却一步也未能越过秦军的防线。一个时辰后，当楚军前寨中升起了大秦的黑色战旗后，后方的桓楚也痛呼一声萎顿在地。

    因为自己的一时私心，却将嫡亲的弟弟亲手送至了死地。前寨中的一万五千守卒，除了从前寨后门逃回的一千多败卒，全军覆没。可笑自己还自以为手握十几万大军，据寨坚守几里宽的小小地域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蒙破看似平淡无奇的战术，可是效果却是极为明显！

    在蒙破的手中，秦军兵卒精锐的优势被完全发挥了出来。而攻陷楚军前寨后，蒙破却并没有急着继续趁势猛攻楚军左右两寨。借着前寨的地势，蒙破的下一招让桓楚心中充满了愤怒。

    一番简单的布置后，前寨的后寨墙上堆满了各种守寨器具，而寨墙前也被秦卒简单的树起了近百根木桩。木桩上挂满了楚军士卒的头颅。而最为显眼的是当中一根高高的木桩上，赫然高挂着前寨主将桓纪的头颅。

    而随后秦军也停下了所有的攻势，一幅今日得一前寨就已经心满意足之态。反而是将前寨当成了秦军的前线阵地，与楚军凭寨对峙起来。

    “将军为何不趁势将左右两寨也一鼓而下呢？”听到军中诸将颇为急切的请战之意，蒙破淡淡一笑道：“本将要的可不只是区区两座营寨。”

    在蒙破看来，若是强攻两座临时搭建起的营寨并非难事，可是若是秦军攻势过猛，不仅伤亡会剧增，而且等三寨尽破，当面的这十几万楚军必定会迅速逃入东阿城中，或是借浮桥退回平阴渡口。

    一城一地之得失并没有放在蒙破心上，蒙破想要的是将城外这十几万楚军一举击溃。

    大多数的世之名将，总是会有些常人难以岂及的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