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武道圣地
五莲雪山,五峰耸立如莲花,峰顶平坦如台,故称五莲。佛家无量胜地,大智文殊师利菩萨道场。大山背靠东洋大海,即使是夏日海风吹拂,山顶的冰雪却终年不化,故此又称为“清凉山”。 今天是个好日子,静空大师开讲《瑜伽师地论》,这是弥勒佛亲口所授的经藏要旨,而且今天智真禅师还要亲自给几个有慧根的比丘授菩萨戒,一般的寺院只能给信众授沙弥戒,只有文殊院这样的庄严宝刹,只有智真长老这样的高僧大德才能给人授大乘菩萨戒。不光文殊院的和尚都来了,周围一些寺庙里的比丘、比丘尼还有很多在家修行的居士都来观瞻礼拜。 “咔拉” 晴空中一个霹雳闪过,天空中一道闪电形状酷似张牙舞爪的巨龙,电光火链般劈向山下的一个村庄,过了片刻山村里冒起一股青烟,见此异状,饶是禅心坚固古井不波的静空长老也有些动容了。 正在大家惊异于旱天响雷的时候,山门外一个小沙弥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被大殿的门槛绊了一交,也怪不得身上的尘土了,急忙叫道:“主持,不好了,天王流血泪了!” 突然的变故让这些沉浸在妙音佛法里的众人都是一惊,监寺和尚怒道:“大惊小怪什么?想是那天王像被积雪盖了,雪水融化沾了染料的颜色!” 静空长老微微摆手制止了监寺和尚,和颜悦色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小沙弥永惠吓的脸色发青,急忙稽首道:“方丈!我不敢胡说,刚才看见山门前的毗沙门天王法相双眼流血泪,小僧也以为是颜料掉色,就用布擦,可是越擦越多,小僧闻了闻,一股血腥味道!” 毗沙门天王法相和白玉文殊菩萨真身发塔是大悲天龙寺镇寺双宝,三百六十年前,突里国兵犯中土,安息城被突里大军团团围困,安息遥远,派救兵不及,大悲天龙寺神僧释不空三藏大师修习毗沙天王法,受前朝大楚皇帝诏命,请得北方毗沙门天王降世。天王法身在安息城楼大放光明,座下金鼠咬断图里大军的弓弦,三百神兵、夜叉、恶鬼击鼓声闻三百里,地动山摇,番兵惊惧,随即退兵,护得中土未受突里大军蹂躏。大楚皇帝感念天王圣德,命高手匠人按天王现身之时法相,塑金身供养于大悲天龙寺,三百六十年香火不绝。 僧徒和信众都惴惴不安,天王像流出血泪,这可是个大大的凶兆啊! 静空禅师还是波澜不惊的神情道:“你们先少歇,老衲去看看。” 长老不疾不徐的走到山门口,天王自然是山门之主,这四尊天王里,最奇特的是一尊双身毗沙门天王像,由腰部以下是两条腿,上面则是两个身子,两个头,四只手。青黑色的脸颊怒目圆睁,四只手分别拿着八宝琉璃伞、方天画戟、玲珑宝塔、*,脚下踩着两个肌rou暴突的鬼脸夜叉。 令人惊恐的是,这尊双身毗沙门天王的眼睛里不停的有红色的东西缓缓流下,渗入地面厚厚的积雪里,白雪被染成了扎眼的红色。空气中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僧徒和信众同时合掌念道:“阿弥托福!我佛慈悲啊!” 众僧惊骇的膝盖一软,全部盘膝坐在地上,口中一齐念诵《大悲咒》:“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僧众们边念边偷眼看着血泪不止的毗沙门天王像,转瞬间,山门口的雪地已经是一片刺眼的红色,而且还在不断的蔓延,似乎要将这万里关山都用血色笼罩。 静空长老不禁长叹一声,自语道:“这该来的终须要来,劫数啊!也罢,也罢!” “阿弥陀佛!“监寺觉明和尚长叹一声念了生佛号道:“师傅,昨日接到觉慧、觉智师弟的飞鸽传书,他们已经将武威侯的世子韩逸接来了,明日就可以到大悲天龙寺。” 静空长老苦笑道:“知道了,等他来了,让他去山下果园做个管事吧。” 觉明和尚一愣:“让他去看果园?” 静空长老点头道:“正是!” 分割线 时值隆冬草木凋敝,火凤果园却是一片青翠欲滴,果子也已经有鸽卵大小了,若是成熟之时就如同成年男子的拳头般大了。现在满园的果子还是翠绿色,虽然还未长成,却已经有了雏形,尤其是果蒂处一个朝上尖尖的隆起,酷似传说中的浴火重生的神鸟凤凰的头。等到秋末果子长成之时,通红的果子就真的有如一只振翅欲飞的火凤。 火凤果十年一熟产量极低,一棵树结不了几个,而且只有五莲雪山下的海边才能生长,只要移出这块土地就枯焦而死。即使是一棵果树,却也有凤凰非梧桐不栖,非清泉不饮的高傲。 韩逸来到果园,一颗颗仔细的清点着果树,每棵树是什么时候种植的,该到哪年结果,已经挂果的树木现有多少颗未成熟的果子,这些琐事均一一记录在册,仅仅是盘点果园就用了一个多月,把原先看管果园的老僧弄的不胜其烦。 每天他都会花上四个多时辰检查树木的生长情况,事无巨细都要亲力亲为,原本在果园里混日子的农夫也都打起来十二分的精神,生怕事情做的不到位惹得这位新来的管事挑眼。 也不晓得是不是和自己赌气,自打来到大悲天龙寺之后,韩逸就很少说话,方丈让他看果园,他二话不说就来了。 韩逸每日四更即起巡视果园,到了天亮之后农夫们开始剪枝、除草、捉虫,一应事务处理完毕,才回去用午膳。尽管他监管严格,农夫却勤勤恳恳并无怨言,原因很简单,他提出今后只要是获得丰收,果农除了每月的工钱之外,另外到了收获的季节,扣除给皇家的贡品,其余部分卖的钱分给果农三分之一,这些人怎会不欢欣鼓舞? 又过月余,果园懒懒散散的状态一扫而空,每个人都盼着今年大丰收,人人干劲十足。 韩逸也松了口气,不再每日天不亮就早起巡视了,只要立下了规矩又有奖励,这些果农绝对不会偷懒的。 大悲天龙寺的庙产甚多,若是每个管事都如此尽心竭力的话,那每年庙里的收入就可以增加一倍,又该有多少贫苦之人得到救助,这都是功德啊! 天还漆黑一片,薄云笼罩月凉如水,星星俏皮的眨眼,静言已经起身,清水净手洗面焚上一炉天竺好香,氤氲的烟气和淡淡的香味让心情变得宁馨而沉静。 诸事已毕,韩逸缓步走到庭院当中,垂手肃立深长呼吸。 月光下,一个纤长的影子占满了院子,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他和一个孤单的影子对着那轮明月。 “嗨!”一声喊叫发自丹田,韩逸捻拳挥腿打起了一套“罗汉拳”,这是大悲天龙寺入门的功夫,普通的小沙弥和俗家弟子就从这套拳法学起。“罗汉拳”流传甚广,民间打把势卖艺的都能耍两下。 但是韩逸并不敢瞧不起这套貌似粗浅的武学,一百一十八式后天手法练筋锻骨,十八式的筑本培元的桩法,这是一套由后天到先天的武学,由外至内循序渐进讲究的就是个悟性。他非常清楚,大悲天龙寺的四大神僧之中武道排第二的静渡禅师就是精研这门武学,而精通天下武道数十门绝艺的静厄大师却只能排第三。 静渡禅师曾经说过:天下武道无上下,只有习练者的境界有高低。他一生只精研这一门武学,却早已进入先天后期的圆觉期,离武神只有一步之遥。踏出这一步,就不再是rou体凡胎,而是铜筋铁骨水火不伤金刚不坏的罗汉身,涅槃之后法身历万世不朽。 韩逸打的这套罗汉拳尽管一招一式也没什么疏漏,手正、身正、腰马也正,却打不出那种出拳金风飒飒,跺脚紫烟习习的感觉,总显得有气无力,像是舞蹈比像武道更多些。 一趟拳打了不到一半,他已经气喘吁吁,屋檐下的冰凌结的儿臂粗的大冷天,他却已经汗出如浆。强撑着打完这趟一百一十八式罗汉拳之后,几乎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弯着腰喘着粗气心脏似乎要跳出胸膛了。
韩逸不禁暗暗叹了口气!身体里的鼎炉再不像以前那样可以炼化内息,而是将内息融汇到蛇妖的内丹里,水蓝色的内丹变得光芒耀眼,而他的武道修为却不进反退。 大悲天龙寺的藏经阁里武学典籍浩如烟海,药王殿储存了诸般药物,其中不乏武道中人可望而不及的珍奇灵药,其中龙涎丹更是提升修为的至宝,韩逸也吃了不少,却丝毫不见效用,灵药的灵气都用来滋养妖丹了。 空拥宝山却无福消受,这比什么都令人难受和沮丧。 韩逸自问没有静空大师那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禅心,年轻人争强好胜的心思一点都不比别人差,可是却拿不出实在的本领让人折服,只能是做出一副与世无争之态。 人非圣贤也非仙佛,怎会真的与世无争?就是仙佛还要争那一炉香火,何况凡人? 四下无人万籁俱寂,连虫鸣鸟啼都没有,寂静的有些恐怖。韩逸喘匀了气息,双腿微蹲双手合抱,静心凝神心中想让内劲凝聚。蓄势良久却终于换来一声轻叹。 无论他如何抱元守一心无旁骛,就是无法积蓄内力,前辈武道高人说过,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可是韩逸却总感觉自己是存身在一个巨茧当中,全身上下被束缚的紧紧。韩逸忍不住从怀里取出那本看了无数遍,却不晓得从哪里下手的《大悲疯魔拳》残经。 韩逸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解开衣襟让冰冷的空气带走浑身的燥热。在月光下他看着自己胸口的刺青。大楚武人有纹身的癖好,不少人身上都纹着龙虎、猛禽,有些人浑身上下都刺满了花绣,有的甚至连脸颊都纹上图案。他就曾经见过一个伏虎门的高手,通身上下把自己纹成一只斑斓猛虎,拳脚使出有如一头吊睛白额的老虎在扑杀猎物。 但是韩逸胸口的刺青和别人都不一样,刺的是一个头角狰狞的魔神守护一枝娇艳欲滴的牡丹。青黑色的魔神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还有牡丹红艳艳的花朵,三种极度反差的色彩居然带给人一种诡异的魅惑。 云开雾散,月光皎洁将夜晚的地面照耀的纤毫毕现,韩逸惊讶的发现,胸口的那朵莲花似乎在逐渐的动了起来,慢慢的旋转。他揉揉眼睛,却又发现血莲花依然好好的呆在胸口中央。 哎,兴许是累了出现幻觉了! 突然,他觉得头脑有些混沌,似乎身体像充气般鼓胀起来,一袭青衫无风自鼓被撑的饱满,头顶百会xue火烧火燎般的疼痛。 “啊!”一声狂叫,韩逸渐渐变得面目扭曲狰狞,肌rou山丘般坟起欲裂衣而出,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一股想要破坏一切的冲动几乎无法压抑。 “咚!”一声巨响,柳景岩原地顿足,坚硬的水磨青砖地面被踩出一个半尺深的陷坑,平如镜声如磬硬如铁的齐州青砖生生被震碎了数十块。 他似乎在极力控制着自己,全身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对着山谷一阵长啸,如同响起一阵闷雷,树上栖息的寒鸦扑棱棱展开翅膀飞远了,仿佛也受不了他冲天的暴戾。 好半天,他终于收了吼叫,身子微蹲作了个势,右脚对着地面一跺,然后身体发力用肩膀对着院里凉亭的柱子就撞了上去。“喀喇”一声,一尺粗细的松木柱子竟然被他硬生生一肩就靠断了,亭子立刻就坍塌了半边,上面的积雪扑簌簌的落下。 韩逸把自己吓了一跳,即使是习练以力著称的密宗大手印,如果没有练到后天炼骨期,骨若精钢拳如重锤,也不可能轻易将这以坚韧著称的五莲雪松撞断。 “哇呀呀”一阵暴喝,韩逸已经渐渐失去了理智,状如疯虎,如果他此刻意识通明的话,会清晰的看见胸前的那朵血莲花胀大了数倍有余,花瓣也由红色逐渐变成深深的绛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