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孤独的人和嗜酒的宠物
“你会觉得寂寞么？一个人静静的，望着天边的白云，被那微风吹拂，不知思绪飘到了何方。这种感觉，真的很安宁啊。” 一片青翠的草地上，年轻的道士将双手枕在脑后，收回了望向天空中一朵朵白云的目光，对着脸侧的一株不知名蓝色小花，喃喃地道：“可是总是一个人，你一定很无聊吧。” 和煦的春风拂过，那蓝色小花随风摇曳起来，仿佛回应了他的话。 “是啊，你也这么认为啊。可是没有办法，因为拥有了生命，注定就是要享受孤独的。”道士叹了口气。 “可是主人，这朵花正开的灿烂，会有许多昆虫被吸引过来。或许有一天，它也会迎来喜爱它的人，将它采摘回去呢？”发出这个声音的，却是一只普通家猫大小的动物，浑身乌黑，四足雪白，可谓是乌云踏雪。它一双眼睛闪闪发亮，额头也有一点雪白，品相不凡。它一张开口，居然是吐出人言，像个五六岁的童音，腻腻的，十分可爱。 “如果被采摘了回去，从此就失去了自由，而且当它凋零之后，依旧会被遗弃，再次陷入孤独之中啊。自由和孤独，这就是生命的困扰，谁也无法摆脱。” “啊？我也会这样吗？”童音中充满了困惑。 “当然了，斑点虎也是一样的哦，这些等你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小猫跳到了道士的胸口，他伸出手来，宠溺地摸了摸它，含笑道：“等你长大了，就会渴望自由。到时你就离开吧，在天地间闯荡，或许有一天，你会找到自己的伴侣，从此安定下来呢。” “斑点虎不会离开主人的，斑点虎喜欢跟着主人闯荡。”小猫伸出带刺的舌头，舔了舔年轻道士的下巴，又把圆滚滚的脑袋往道士的脖颈处蹭了蹭，肚子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咦，斑点虎？”道士一手把小猫提了起来，嗅了嗅，皱眉道：“你又到哪偷酒喝了？” 小猫被他抓住显然不是很舒服，当下四只爪子一阵乱刨，奈何挣扎不开，只好垂头丧气地道：“斑点虎不是偷喝的，是那东莱国的人送的酒。那帮人说话不算数，明明说不会有酒味的，害我被发现，回头非吃了他们不可......” 道士屈指一弹，点在它的额头，见它雪雪呼痛的样子，不禁笑道：“你还敢说，要不是你一开始偷喝了别人的酒，欠下了这份因果，我又何必要为他们出头去对付那个尸妖。说起来，都是你惹的祸，这下我们可惹上麻烦了。” 小猫被放开后，当即一跃，跳到了一边的草地上，有些不解地道：“主人，那个尸妖不是被你击败了吗，怎么他还敢报复不成？” 道士收敛了笑意，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说道：“没有这么简单，杀劫之中，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不小心谨慎的话，等到大祸临头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正当斑点虎听得似懂非懂的时候，忽然远远的一阵歌声传来。歌声十分飘渺，但是道士和斑点虎的耳力非凡，依旧是听得十分清楚。只觉其旋律与平常所闻歌曲有很大不同，但是其中意境不俗。斑点虎倒还罢了，不过是只灵兽，反观这年轻道士，却是听着听着，有所动容。 只听那歌声里唱着：“我看到光明的所在，物质世界的自由意志，像一粒被雨水打湿的砂砾，发出银灰色的饱满的光泽，正在村落与村落之间传递着消息。 溪水流过我们的身躯，被物质的双手掬起。天空多么明亮啊，而诗歌，也在这点物质世界中放声高歌......” 歌中充满了对生命对自由的赞颂，表达了生命对光明的追求，以及对自由的渴望和珍爱。歌声略微接近，随后又远去，唱出了下半阙。 “我嘴里哼着欢快的歌曲，歌颂天空，歌颂享乐的人丛。几株白洋槐树伸展着丰润的阴影，将稻田掩藏起来；当我走过它们身边，能够清晰地听到它们的倾心交谈。 幸福的脸庞上挂满汗水，我看到它们的脸庞，因为表面的白嫩和美丽，而成为阳光隐居的光明的所在......” 歌声越来越远，终于变得不再可闻。斑点虎晃了晃脑袋，问道：“主人，刚刚那人不是一般人吧，他唱的这是什么意思？” 道士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说道：“还记得我方才说过的吗？自由和孤独，是所有生命的困扰啊。方才这人就是在歌颂自由了，我们拥有了生命，所以才拥有了自由，这的确是一种值得喜悦的幸运。” 说完这些后，道士翻身而起，望了望歌声远去的方向，说道：“我们也走吧，前些日子两大洞天发布了金光符诏召集门人，显然是在为杀劫的到来作准备，我们可不能落于人后啊。就让我们去会一会那个注定要主持封神的人吧，玉虚门下的太公望，应该就要下山了。” 斑点虎发出一声兴奋的吼叫，身形一晃，瞬间膨胀起来，从一只小猫的模样变化成一头威风凛凛的猛虎！依旧是乌云踏雪外加额头一点雪白，但是一举一动都具备了强大的威势，有种不怒而威的感觉。 “主人，让我把那个太公望吃了吧，把他的封神榜抢过来！嗷！” “你就知道吃！”道士坐到它背上，闻言又是屈指一弹，教训起来：“封神榜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谁拿谁倒霉。不过呢，暂且拿来看看，见识一番也好。也正要见识一下，那太公望有何能耐，能用那封神榜消弭此方天地的杀劫。走吧，昆仑山福地，我申公豹来了。” “走了！昆仑山福地，我斑点虎来了！”斑点虎有样学样地大喝一声，猛地一跃，脚下就生成一朵祥云，托着它向前飞去。 斑点虎飞行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因为坐在它背上的主人申公豹喜欢欣赏沿途的风景，并会时不时发表一番见解，对灵智像个小孩一般的斑点虎灌输自己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这其实是对斑点虎很有好处的一件事，斑点虎身为灵兽，无论是身体还是智力都具备极大的发展潜力，正需要这种“讲道”来帮助它开发潜力。而申公豹对它时不时施以小惩，也是帮它去除天生的暴戾，免得将来变成妖兽。 昆仑山福地，顾名思义，既属于七十二福地之一，又和昆仑洞天有着联系。昆仑山福地离此地非常远，大约要跨过上百个诸侯国。斑点虎紧飞慢飞了半天，直到夜幕降临，飞过了好几个诸侯国，原本是晚春的气候，到此处已经变成了初夏。 天空中一轮明月高悬，一个年轻道士驾驭着猛虎灵兽腾云而行，这一画面充满了逍遥的意境。 忽然下方又是一阵歌声传来，这次那歌者却是没有移动，而是在前方一个小镇子上，确切的说，是在一个清净的院落中。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短短一段歌，将人心中的孤独，表现得淋漓尽致。斑点虎依旧听不懂，但是它噫的一声，说道：“主人，听这声音，还是白天那人吧，居然还在我们前面。” 的确，他们已经飞越了好几个诸侯国的距离，对方还在前面，显然不是一般人。而且两次作歌都被自己听到，这委实巧合了些。 申公豹咀嚼歌词中的意境，不禁动容，白天听此人歌时，还是对自由的崇拜和赞颂，结果到了晚上就成了对孤独的品味，居然是两个极端的情感！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此人对两个极端的情感都有非凡的感悟，无论是对自由还是孤独的描述，这两首诗歌都称得上是巅峰之作！而且在白天的时候歌唱自由，大约是因为光明象征着自由；在夜晚的时候品味孤独，是因为黑暗代表着孤独？ “世间还有如此奇人，对两个极端都有如此深刻的感悟，并且随天时而变化，可谓是顺应天道！此人给我的感受，只在老师身上见过。”他一拍斑点虎的脑袋，吩咐道：“斑点虎，下去看看。此等惊才绝艳之辈，却要见识见识。记得保持礼貌，不要冲撞了对方。” 那被申公豹当成高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子川。此时此刻，他正伪装出诗仙李白的范儿，一身青衫飘飘，舞上一会儿剑，喝上几口酒，再放声作歌，如此循环下去。他如此做派，还能有什么目的，当然是为了引申公豹入瓮。 这个小院也是他特意花费了一块金子租下来的，一个简单的小花园，中间一张大方素朴的石桌，边上几个石凳。石桌上面，摆放着他花费分值兑换出来的美酒，无时不刻散发出诱人的酒香。 忽然之间，一个声音说道：“阁下好雅兴，月下独酌，舞剑赏月，此等情怀，实在令人景仰。” 子川暗道终于上钩了，当下不动声色，只是抬头一望，爽然笑道：“自娱自乐罢了，既然惊动阁下大驾，不妨下来共饮一杯，不知意下如何？” 申公豹令斑点虎降下，落在了院中，此地主人早就被子川叮嘱过了，没有出来大惊小怪，免得破坏了气氛。 只见两人立在月色中，一个青衫映雪，谦谦君子，一个道袍飘飘，神仙中人，俱都是气质不凡。 这就是申公豹？子川微微稽首，含笑道：“原来是位道长，在下子川，也曾拜入道门，却是有缘。敢问道友尊姓大名？” 这人是个鬼仙？申公豹虽然有些讶异，但并不见怪，他见对方十分友善，便也报了自己的名字，却不知子川是明知故问。他正欲提及那两首被子川剽窃的诗歌，忽然目光一转，顿时有些尴尬地道：“斑点虎，你又偷人酒喝，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一顿！” 说罢对着石桌的位置屈指一弹，只听“嗷”的一声，重新变成小猫的斑点虎从石桌上掉落下来，但是那上面的酒早就被它吃光了。 申公豹重新望向一旁“愕然”的子川，歉然道：“真是抱歉，子川道友，我这坐骑顽皮的很，贪吃了你的酒......” 子川忙道：“申道友不必挂怀，这个是叫斑点虎吗，倒是十分可爱，既然喜好这杯中之物，便也是同道了，哈哈。我这里还有珍藏的好酒，今日有缘得遇申道长，子川倍感欣喜。来来来，我先敬道友一杯，你我今日月下论道，当不醉不归。” 说着，就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美酒来，倒了三杯，其中一杯却是给那斑点虎倒的。见子川还递了一杯酒给自己，可把斑点虎乐坏了，它当即一舔而净，然后叫道：“来来来，再来一杯，我主人与你论道，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