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祸从口出
成章曰:赵墨源大意失佳人,叶子健有心结盟友 京都太师府。 最近,翁婿俩在一起的机会多了起来。 墨源近期恭谨得体的举止让蔡宇鑫刮目相看,大感惊奇。眼前这位年轻人,越来越懂事了,他没有因为自己已经功成名就而得意忘形,也没有因为圣上太后宠爱有加而倨傲专横,更没有因为女儿已经过门成了妻子而对岳翁有任何的轻慢和漠视。他的每句话,所做的每件事都显出他处世的成熟,为人的细心。就连浸润官场多年的蔡宇鑫,有时也禁不住感叹道,真是孺子可教啊! 而且,赵墨源还绝非一个无原则主见的人。从整顿吏治一事可以看出,他有很多的奇思妙想,是经过推敲后提炼出来,并非凭空想象、纸上谈兵以致一无可用。让蔡宇鑫大惑不解的是,赵墨源曾在朝堂上公开反对整顿吏治,眼下摇身一变,却成了此事最积极的谋划者,实施者,推行者。 “为什么会这样?”蔡宇鑫百思不得其解,终于忍不住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赵墨源的回答也算是无懈可击:“小婿心里原先的确是相当抵触,但识时务者为俊杰,圣上的心意再明白不过。做臣子的,跟谁斗也别跟圣上斗啊。” 蔡宇鑫震惊了,这句话,与自己常挂嘴边的那句:“跟谁争,也别跟皇家争。”如出一辙,而且更厉害的是,墨源不仅仅是把这句话放在了嘴上,而是不折不扣落实在他的行动当中。 从反对整顿吏治到不遗余力去做这件事,这个弯转得好大,好快,好可怕。 所以,放下心理包袱,********为曾经反感的的事情盘算谋划,这自己都很难做到,赵墨源居然能够轻松做到,这不能不让蔡宇鑫感到惊叹,他扪心自问,自己久经风雨,历尽沧桑,在忍辱负重、放弃颜面、放下自尊这方面,终究还是自叹弗如的。 这几日,两人为官员任职回避一事,又争得不可开交。 墨源坚持认为实行任职回避必须从严,所有官员都不得在自己出身的路府任职。蔡宇鑫却认为,这一点如果成为律令,会引起官场的混乱以及新晋官员的坚决反对,他的想法,既然圣上有这个提议,不如将其设定为,所有官员都不得在原籍的州县任职。 按赵墨源的想法,官员若能避开自己的路府原籍,比如两浙路出生的官员只能在两浙路以外的地方任职,想要再利用职权照应自己的乡亲、同学、故旧,基本上就不可能了,这样做,可以最大限度防止人情作祟,减少请托裙带,改善当下令人徒叹奈何的社会风气。蔡宇鑫却不同,他的内心不希望整顿力度过大,他以推行的阻力过大为由,坚持将这种回避限定在州县之间,如台州的官员虽然不能在台州任职,却可以在周边的湖州、衢州任职。看上去,这两种回避的方法只是范围不同,但明眼人还是很容易看出来,蔡宇鑫的办法不过是一种敷衍,实际效果不大,而赵墨源的这种回避方式,却是真刀实枪,力道巨大。 蔡宇鑫与对方僵持不下,只得对墨源说了心里话:“你坚持这样做,必定会得罪几乎所有的南方官员,对你自己确实没好处的。” 他的眼神里充满期待,希望赵墨源不要再书生意气,固执己见,而应多方面加以权衡,以免惹祸上身,得不偿失。 墨源还是一如既往地微笑着,表情松弛,但内心依然坚定,直如顽铁一块,他淡淡说道:“得罪官员,小婿并不怕,怕只怕得罪圣上,在圣上面前无法交差。” 就是这一句,蔡宇鑫几乎就要被逼疯了。 他不敢想象,若是最后真如墨源的想法那样,江南官员不能在自家门口任职,必须到偏远的路府就任,必然引起官场的一片哗然,自己和墨源都会受到无休无止的唾骂。要知道,很多官员宁愿在富庶的两浙路谋一个县令的位置,也不肯到秦州那种荒芜没落的地方去做一个知州。 蔡宇鑫无奈,哀求道:“墨源,你就听老夫这一回,别太执着。” 墨源摊开双手:“小婿我倒是很乐意听您的,只怕圣上不肯放过我。不如两个办法交由圣上定夺,如何?” 蔡宇鑫愕然。明知到了赵倨那里,自己的提议不可能被重视,但是心存一线希望,他还是同意了,并且说:“此事,你应同圣上好生切磋,陈述厉害,结果非同小可。老夫知道你的想法多是为了迎合圣上,但若有可能,尽量不要将事情做绝。” 听他的口气,蔡宇鑫并不想一同去见赵倨。墨源知道,赵倨有些烦他,他才会尽量回避,当即答应下来。 “小婿会的。尽力而为吧。” 墨源走出太师府的书房,蔡宇鑫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感觉到这个人似乎很陌生,自己在一瞬间竟然与其有不曾相识的感觉。 ………… 皇宫御书房。 果不其然,赵倨想都没想,就否决了蔡宇鑫的提议,并且尖刻地评说道:“这算什么?做样子吗?朕不需要这样不痛不痒的东西。” 墨源自然不会过分违逆他的意思。该陈述的厉害关系已经说的很清楚,至于这种严厉的举措推行下去,可能激起下面的什么反应,墨源也已经分析得极为透彻,赵倨既然不加考虑,自然也就没有重复的必要。 “最近你没到**来过?母后那里似乎也很少去问安?”赵倨见正事已了,便与墨源拉起了家常闲话。 “是,太忙了。”墨源恭恭敬敬地答道:“不过,母后那里,微臣还是有书信送到,专致问候的。” “哦。”赵倨一怔,这赵墨源点子就是多。这种巧妙的好办法也能想得到。 “那么,宫里发生的事情你都不知道?”赵倨随口问道。 “也不是,”墨源停顿了一下,沉思片刻,说道:“比如厉嫔的事情,微臣就听说了。” 他的表情显得很诚恳,一点也没有要隐瞒赵倨的意思,“厉丝儿被圣上褫夺封号的事,整个京都怕是早已传开了。微臣自然也就听说了。” 赵倨轻叹了一口气,问道:“对这件事,你如何看?” 墨源望了对方一眼,不知道他如此问话有何深意。 “你觉得朕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吗?”赵倨眉头微蹙,神情显得有些阴郁,看来他的心里确实很痛苦,为此事还是相当纠结。 墨源答道:“圣上乃是明君,所做并无不妥。厉丝儿心肠歹毒,骄纵任性,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圣上如此对她只能说是太宽宏了。这种女人,应该凌迟处死,或者赐死谢罪。”
赵倨闻言,眉梢禁不住跳动了几下:“你真这样想吗?” “是,微臣就是这样想的。”墨源垂首,低声回答。 “嗯。”赵倨点点头,随后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没有经历过哪里知道?朕舍不得。厉丝儿不仅貌美,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对了,你教过她书法,应该知道的很清楚。” 有那么一个瞬间,墨源腿脚发软,背脊上的冷汗唰唰直冒。毕竟是做贼心虚,他觉得赵倨的这几句话似乎在暗示着什么,又像是旁敲侧击,巧妙试探着自己。 他吓得闭上了嘴,一句话也不敢说了,连轻声回应一声也不敢。 赵倨本来在等他的回答,谁知等了许久,对方都没有一点反应,只好自言自语说道:“这种才貌双全的女人到哪里去找,可遇而不可求啊。” 墨源的心里一直在砰砰直跳。耳中听着赵倨的这几句话,稍稍心定,鬼使神差地随口说道:“也不是这样,厉丝儿有个姐妹,比她还要强许多呢。”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赵倨闻言,突然精神为之一振,眼睛都直了,倾过身子,急切地问:“当真?此人是谁?现在何处?” 墨源的心里懊悔不已,但现在却很无奈,只得以实相告:“此人名叫闵菲菲,目前就在京都。” 赵倨早已听说过此人,此时突然色心大动,再也不肯放过这个话题,对墨源说道:“当真如此,朕倒是必须见识一下此人。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尽快将此人带来,朕要见见。” “是。” 墨源此时脑中一片空白,恨不能猛擂自己几拳。 ………… 京都叶府。 叶子健派人下帖子,在家中请赵墨源吃饭。 要说叶子健动了请客的念头,完全是一时心血来潮,那一日,他与几个同僚在枇杷街吃饭,当然他是主客,注意到这里的菜肴虽然简单,但都口味独特。杯觥交错之间,忽然就想起朝中的一些事情,不由地深深叹了几口气。 追随蔡宇鑫这么多年,没想到那个老家伙竟然如此靠不住,真是令人心乱又心碎。放眼当今的朝中,也只有赵墨源为人处世精明能干,加上圣宠昭彰,此人以后一定是太师之位的不二人选。 可惜,自己心中有气一时没忍住,竟然听了王礼部的撺掇,主动要求退婚,将这个即将成为自己盟友的人,硬生生放弃了。在此事上他倒是很欣赏欧阳山尊,有魄力,有耐心。 不只是失去盟友这么简单,按照朝中党派非此即彼的说法,不能作为自己的同盟军,赵墨源就会成为自己的对手,敌人。尤其是他与蔡宇鑫、欧阳山尊等人顺利结为姻亲,有可能事事维护蔡宇鑫,这就太可怕了。 他只要一回到府中,看到自己那活泼可爱的小女儿叶媚,就会感到一阵惋惜,一阵悔恨,同时也会莫名地感到一阵恐惧。 他要挽回这个局面,自然要想办法。思前想后,也只有请人吃饭这一招,既不是很唐突,也不显得太随便。 只是,自己主动向对方示好,对方会领情吗? 赵墨源会不会来赴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