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再生变数
成章曰:皇甫洛屈人之兵,孟南醒夜半惊魂 歙州城内。 雷高阳跳下马,气喘吁吁地赶到州衙,正巧碰上马林义从大堂里风风火火地走出来。 “老六,你就回来了?”马林义高兴地拍着雷高阳的肩头,喜滋滋地问道。 “是啊,从歙州到牯牛降不过两天的路程,我前后五天时间,来回足够了。”雷高阳搽着额头上的汗珠,神态轻松地回答道。 “干娘安置好了吗?”马林义言辞关切,目光带着探寻的意味。 “这点小事,三哥还不放心啊?我找了一户最厚道的人家,给了些银两。”雷高阳信心十足地说道,“而且还留下了两个人,照顾老太太的起居,应该没问题的。” 雷高阳从京都回到歙州,休息了一天,到昱岭关去了一趟,之后就被方乐安排去照应红旗军头领们的眷属,护送他们朝西部的大山转移。 “那就好。”马林义面带笑容,将雷高阳拉到树荫之下的避阳处,望着他晒得黝黑的脸庞,爱怜地说道:“大老远从京都回来,马不停蹄地又往牯牛降跑,真是辛苦你了。” “这算什么。”雷高阳被三哥赞得有些脸上挂不住,略带羞涩地答道:“三哥宁国府一战,重挫官军锐气,那才是惊天动地的大手笔呢。” “好了,别夸了。”马林义并未因为雷高阳的称赞而沾沾自喜,反而面色变得渐次凝重起来,“此次官军南下,气势汹汹非比往常,听说你的表哥赵墨源是领头人物,真的是不可掉以轻心啊。” 雷高阳闻言,面色顿时有些惨然。真没想到,昔日亲切仁爱的表哥竟会成为红旗军战场上的对手,自从到昱岭关,王显和告诉他这件事情之后,他的心里一直纠结难受,颇感焦虑无奈。 “我还要急着赶回宁国府去,不能陪你聊了,”马林义整整衣衫铠甲,攥住雷高阳的手说,“时局动荡,前线告急,大哥二哥这里,你就多cao点心,尽量为他们分忧,知道吗?” “放心,三哥……”雷高阳见对方难得与自己匆匆见一面,转眼就又与自己话别,不由得恋恋不舍,心中有些酸楚,战乱频仍,四处烽烟,谁知道这一去兄弟何时才能相见,又是否能够再见。他抬起眼,望着马林义,轻声哽咽道:“三哥多多保重,这歙州城里的事情,就放心交由我来办好了。” 马林义郑重地点点头,这个六弟做事沉稳,还是值得依托和信赖的。他迈开大步朝大门处走去,那里,早有一个护兵正牵着他的黑马,在门前默默等候着他。 马林义缓步上前,动作潇洒地跨上战马,转头朝雷高阳挥挥手,然后一抖马缰,朝远处急速驰骋而去。 一直目送着三哥的背影远去,雷高阳这才收回目光,缓缓挪动脚步,进了州衙大堂。 方乐和顾连正坐在大堂的椅子上,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两人都显得心事重重,双双默默无言。 顾连见到雷高阳,率先站起身来:“老六,你回来了。” 方乐也是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来得正好,你准备一下,到昱岭关去一趟……” ………… 赵墨源站在官道旁的一个小山包上,遥望远处高大的昱岭关石墙,心情沉重,再转头望望狭窄官道上拥挤不堪的禁军人马,忧心忡忡地问身旁的蔡卓尔:“除了硬拼,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蔡卓尔沮丧地摇摇头:“末将不是第一次攻打昱岭,对此地的一草一木都已相当熟悉。上次也是硬拼,攻了一个多月,并无其他办法。” “没有其他过关的路吗,或者绕过这个关口?”望着再次攻击失利的队伍溃不成军地撤退下来,赵墨源心中又气又怒,不甘心地问了一句。 “没有,昱岭关只有这条道。”蔡卓尔一边肯定地回答着,一边蹙着眉头眼望海水回潮一般的残兵败将。他抽出腰间宝剑,朝官道上不住后退的士卒大声吼道:“不准退,都不准退……” 似乎没有人理睬他,士兵们只顾往后跑,与停留在官道上准备上阵的士卒们挤到了一处。双方发生了一些口角,推推搡搡起来。 蔡卓尔恼羞成怒,从小山包上冲下去,朝着一个拼命奔跑的小卒子猛然挥出一剑,将对方劈倒在地。顿时血花飞溅,众人发出一片惊呼声,溃退奔跑的势头得到了些许遏制。 有几个从前方退下来的小卒并无看到蔡卓尔挥剑砍人的一幕,仍在不由自主地惊叫着奔跑过来,蔡卓尔怒火万丈,不由分说又砍倒了一个。 血溅当场,小卒当场毙命。 终于没有人敢再往回奔跑了。 赵墨源急的大声喊叫:“蔡将军,你做什么,怎么能这样……” 他的叫声淹没在嘈杂的人声马声和兵器碰撞发出的声响中,没有人能真正听见,蔡卓尔似乎也是置若罔闻。 墨源欲待再喊,皇甫洛拉拉他的衣角:“主子,战场上容不得发善心,你随他去吧。” “现在要想办法拿下昱岭关。”皇甫洛沉声说道,“按照目前这样的态势,只怕单靠硬拼破关不是很容易。” 墨源的目光从蔡卓尔身上收回来,转向皇甫洛,“先生有什么好办法吗?” “好办法算不上。”皇甫洛轻声答道,“不过,我听说守关将领名叫王显和,其人有勇无谋,而且据说私心很重。我们要想办法利用这一点。” 几句话,让墨源精神振奋,本来自己感觉已是山穷水尽,束手无策了,没想到先生会另辟蹊径,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当即急切地问道:“先生说的不错,但是如何利用啊?” “这件事情,可能需要我自己跑一趟。”皇甫洛抬头仰望昱岭关。那座高高的城楼,如同一堵大坝,将潮水般的禁军堵在了关外,攻击一次次被瓦解,大家的信心也在一点点地消退殆尽。 墨源没有吭声。眼神却一刻也没有离开皇甫洛,希望对方给出最后的答案。 “既然自私,就一定会有自己的小算盘。”皇甫洛轻声细语,仿佛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样的消耗战,我们输不起,王显和也一定是忧心如焚。如果能化干戈为玉帛,对大家都是好事一桩。” 墨源终于听懂了先生话中的含意,不由吃了一惊:“先生的意思,是要去劝降招安对方吗?” “是。”皇甫洛肯定地回答道,语音虽轻,却透出斩金截铁的坚定和果敢,“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上上策。” “万万不可。”墨源急忙打断对方的话,“先生怎可以身犯险,这些人不是能够讲道理的,万一……” “主子,我过去的身份和他们是一样的,我们这种人并非如你想象,都是如此不堪。最起码,山寨之人比之官场上的人要讲义气的多,不会口是心非,两面三刀。”
一句话,让墨源有些脸红,仿佛先生的话是针对自己的一般,他想了一想,又说道:“就算如此,这雄关在前,你怎么可能过去,又哪里能见到王显和。” “这个主子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皇甫洛回道。 “但是……”墨源还想继续劝说对方,但目光所及之处,皇甫洛脸色凝重,神情坚毅,知道多说亦是无益,便只好自己住了口。 天色渐晚,禁军终于停止了顽强而疯狂的攻击,皇甫洛只带了一个技艺高超的弓箭手,悄然靠近了昱岭关的关墙。 “将这封信射到城楼的木柱上,有把握吗?”皇甫洛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函,递给弓箭手,探寻地问道。 此刻的关墙上,火把通明,将关楼上数根木柱照得一清二楚,弓箭手目测了一下距离,说道:“应该没问题,军师你就放心吧。” 他将信函小心地扎好在一支羽箭上,然后两脚一前一后分开,摆好姿势,挽弓搭箭,屏气良久,沉着冷静地将箭射出。 皇甫洛只听耳旁“嗖”地一声,再看那支箭,离弦之后如一股劲风翩然而去,不偏不倚,正射在关楼的一根粗大的木柱之上。 墙上楼上都有零星的兵士在巡查观望,见皇甫洛与弓箭手莫名其妙地靠近过来,疑惑之下不免提高了警惕。这支箭射过去后,便有人带着好奇的心理,快步跑到木柱旁查看起来。 “将信送给你们的王将军……”皇甫洛大声喊道。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出很远,关墙上的人应该能够听得很清晰。 “你回去吧。”皇甫洛低声吩咐弓箭手,同时笑了一下,“你的箭术不错,准头很好。” 弓箭手似乎有些担心:“军师,你一个人在此……” “没事,回吧。”皇甫洛再次催促对方,“我在这里等一下,应该没事的。” 弓箭手只得遵命离去,走时一步三回头,似乎心里很不放心。 皇甫洛找了一处没有尸身和污血的干净地方,干脆坐了下来,等待回音。 ………… 孟南醒被人从梦中喊醒,心中有些恼怒,但他知道,来人一定是有特别紧急的情况,否则不会有此胆量惊扰他的好梦,是以脸上虽然挂着寒霜,却并未真正发作。 “是吗?”孟南醒听说湖州绑架案的起因,是因为有人想知道每年湖州进贡朝廷的茶叶、湖笔、绢丝和绣品的数量,不由大吃了一惊,“绝对没错吗?” 来人郑重地点点头。“刘通判所言应该不虚,他一向也是稳重和老实人,不会乱说的。” 孟南醒终于颓然跌坐在椅子上,一身冷汗,睡意全无。 如果湖州绑架案的真实目的,是为了弄清这些,其他州府绑架案也一定是如出一辙,肯定是相同的。 有人这是在找自己的死xue啊。孟南醒紧张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会是谁呢?这么大胆?敢探查我孟南醒的底细。”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一个人影蓦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是他,一定是他,这个该死的赵墨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