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军师来投
成章曰:小驿站血战成屠场,贼军师趁乱隐尸堆 驻驾驿。 黄昏的斜阳照耀着驿站两旁连绵不断的山脉,本就是暗红色的山峦,斑驳迷离,呈现出一股血红透亮的色彩,炫目多姿。晚霞在天边映照,夕阳的余晖尽情地泼洒在这座西北边陲颇有声名的城池之上,凸显出一种若隐若现的诡异氛围。 站在城楼高处的墨源,仰目凝视,一时间神情有些恍惚,如果不是城下官道上那黑压压一望无边的旌旗战马,那一群群嚎叫着扑向城池的鞑子兵,此时这样美不胜收的景致还真是令人赏心悦目,流连忘返。 站在一旁的皇甫洛身着一件薄薄的浅色直裰,手里拿着扇子轻轻摇晃,眼睛直视正前方,阳光下透出一脸的凛然。 他的身后,是驻驾驿目前的两位守将,蔡卓尔和杨定武。 蔡卓尔久经沙场,对于城墙外一望无边的敌军不屑一顾,挺直的身躯和伟岸的体格,尤其是那双充满杀气的眼睛,凸显出一位久经沙场的疆场宿将的成熟与镇定。 杨定武却又不同,虽然他也是经过敌阵厮杀过的,但是城下这种尘烟漫天、浊浪翻滚般的阵势,他还是头一回见到,也许他的血脉中,天生就有着好胜不服输的传承,是以他并未有一丝的胆怯慌张,反而对于即将到来的血战表现得有些跃跃欲试,充满期待。 攥着粗大铁枪的右手因为激动,竟然隐隐有些发抖。 罗子衿却是有些胆寒,低声问道:“这铺天盖地的,有多少人啊?” 皇甫洛与墨源交换了一下眼神,对于木耳哈在失去西安州的退路之后,重兵南下孤注一掷也是有些心惊。不过,这种状况其实已在事先的预计之中。 皇甫洛转头问蔡卓尔:“守城的器械准备得如何了?” 蔡卓尔双拳一抱,言辞凛凛:“都准备好了,只要是能用的石块、檑木,都运上了城墙,分放在各处,我已经安排手下,将所有不能上城墙的人组织起来,四处收集器具武器,还有一部分人负责搬运秦州方向来的物资。” 皇甫洛说了一声好,眼神移向杨定武。杨定武禁不住挺了挺胸,身子站直,如同一根结实粗大的木桩。 “杨将军责任重大,必要看护好驿站的大门,不能让敌人突破。” “是。”杨定武粗犷的大嗓门犹如雷声低鸣,坚定的回答让墨源也禁不住点了点头。 “好了,各就各位,准备战斗吧。”皇甫洛说完,再次看了墨源一眼,然后摇动他的扇子,脚步轻盈地走下了城墙。 一声悠长刺耳的号角声,从城外清晰地传了过来,所有人都是心中一动,驻驾驿攻守的第一仗开始了。 ………… 隆斐望着从身边向远处城墙奔跑的士卒,脑海中不断地闪过诸多可怕的场景,忙忙碌碌的人影如鬼魅一般檫身而过。这一刻,他的情绪坏到了极点。 实在没有想到,从殷成处居然得到的是假情报,自己一时不察,竟然落入了汉军的圈套。想想十几万人马陷入了对方的包围圈,就算最后的结局不太悲惨,自己在北鞑人的阵营里也算是混到头了。 假设,这次不能突出重围,又或者损兵折将,木耳哈会放过自己吗? 不会,当然不会,隆斐太清楚木耳哈这个人了,既不能同甘,更不能共苦,战功都是自己的,而所有的失误,都是替罪羊的,一定会找个倒霉蛋背黑锅。虽然最后攻打西安州的决心是身为统帅的木耳哈自己下的,但是,最初向他提议改变主攻方向的人,却是自己。 想到木耳哈那张黑炭一般的脸庞和孛米罗阴鸷如深井一般的眼神,隆斐的心里暗暗叫苦,一瞬间几乎就要彻底崩溃了。 怎么办?眼下的局势令木耳哈无暇顾及自己,但是,只要战斗一结束,或者战事稍稍停歇,木耳哈自然会想起他来,秋后算账,他隆斐的末日也就到了。 自己真是太不小心了,为什么要向木耳哈进言,又为什么要在军帐中振振有词地陈述利弊呢,自己到底图的是什么? 说起来,还是贪功心切,还是想在孛米罗的打压下扳回一局,有所建树吧? 后悔已经无济于事了,现在最紧要的,是如何逃过这场劫难。 想想自己这几十年在北鞑军营中的经历,隆斐禁不住唏嘘起来,对北鞑君主不能不算忠诚,为人处事不能不算小心,大大小小也做过一些对得起北鞑这个国家的事情,但结果呢?却是最后连一条生路也没有。 与其是死,不如另外寻条活路。 隆斐的眼前突然一亮,他被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震慑住了。叛逃,对,叛逃! 只有离开了这个木耳哈,离开了北鞑,才能彻底摆脱心头的阴影,不管汉人将来如何处置自己,总会好过了砍头抛尸这样悲惨的命运。 何况,自己还掌握着木耳哈与孛米罗一直也不肯泄露的秘密,单凭这一点,汉人就应该接纳他,不会将他一刀砍死,或者乱棍杖毙。 事不宜迟,说干就干,趁着眼下乱成一锅粥的当口,溜之大吉。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啊。 想到这里,隆斐重新打起了精神,四下环顾,见无人注意自己,跳下马匹,混在呐喊着向城楼奔去的士卒之中,瞬间不见了身影。 ………… 刀光剑影之后,血流成河。 大堆的尸体倒毙在驻驾驿北城墙外,在渐渐昏暗的夜色中,如同一座座小山丘,发出刺鼻的血腥气味。成群的蚊蝇在这些尸堆上盘旋着,更多的则是叮住在尸体和血迹上,恣情地享受着这天赐的美餐,偶有动静,就一哄而散,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 蔡卓尔全身已经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大块大块的血污让他的铠甲看上去如同鲜血浸染过的红画布。他的脸上也是血迹斑斑,不过,那都是从敌人身上飞溅而来的,对于一个将军来说,没有任何勋章能抵得上这种无意中得到的奖赏。 他带着一群士卒穿梭在这些尸堆之中。搜检所有可以利用的东西。晚间是不适宜攻城的,城墙上漆黑一片,弓箭手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反而容易误伤攻城的自己人。没有了弓箭的压制掩护,攻打城墙无疑是将rou送上砧板任人宰割。所以,尽管木耳哈心急如焚,也不能不在申时过后,下达了暂缓攻城,就地埋锅造饭的命令。
有了这个间歇的当口,蔡卓尔带人打开城门,来到了城外。 尸堆中不时传来痛苦的**声,那是重伤未死的北鞑人发出来的。禁军士兵循声过去,大多是找到叫唤之人后便就手补上一刀几剑,干净利落地结果了对方的性命。 战场上的残酷往往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有时候,能够爽快地死去,竟是一种求之不得的幸福。 蔡卓尔不太关心这些尸体,检查搜索的事情自有手下人去干,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远处,那些影影绰绰的帐篷就在数百米开外,随时都可能有北鞑的散兵游勇骑马过来,他需要小心防备,稍有动静,就必须命令手下撤回。 看看事情办得差不多了,而自己的这帮人离城门口也是越来越远,蔡卓尔果断地制止了手下的继续搜寻,下达了撤离的命令。 忽然,一个士兵举起刀来,欲往一处尸堆上突然爬起来的黑影砍去。 “别,别杀我,我是汉人……” 黑影发出了几声怪叫,生涩的发音几乎让人听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蔡卓尔好奇地走了过去,身边的马弁也警惕地手握剑柄,随时准备应付可能发生的争斗。 只见尸堆之上,正站着一个身穿短衫的汉人,他个头不高,消瘦的身影如同风中的竹子一般,让人感到随时就会倒下,与倒在周边所有的北鞑人不同,他没有穿铠甲,而且眉颧平坦,鼻子扁塌,外貌看上去确实就不是北鞑的党项人。 “求你了,军爷,我是汉人,是木耳哈的军师,我要见你们的监军赵大人。” 听说是北鞑军木耳哈的军师,蔡卓尔吃了一惊,他无暇细想,低声喝止了举刀欲砍的士卒,靠近了那个人,问道:“木耳哈的军师?你叫什么名字?” 隆斐这才注意到走过来一位将军打扮的人,心中稍稍安定。混迹于攻城的士卒之中,隆斐早已想好了脱身的办法,那就是装死,等到适当的机会,就逃到南人的驿站中去。 他连忙回答道:“隆斐,我叫隆斐。我有重要情报要见赵监军大人……” 蔡卓尔从没有参与过对北鞑的征战,对于这位名声不小的汉人军师倒是鲜有耳闻,想了一想,也不理睬点头哈腰的隆斐,转头对身边的随从说道:“把他的衣服扒下来,赶紧带走。” “是。” 几位随从一拥而上,将隆斐从尸堆上拽了出来。 驻驾驿中。 墨源爱惜地看着一身血迹的杨定武,心中暗暗赞叹,剑门之后,果然名不虚传,那支粗如铁柱的长抢,今日一战,不知造就了多少亡魂。 正要吩咐杨定武去休息,只听厅外传来皇甫洛的脚步声,继而是皇甫洛欣喜的喊声。 “主子,大礼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