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破关
城堡中，剩下的士兵被从睡梦中闹醒之后，主官不允许他们回去睡觉，只好睁着朦胧的睡眼，打着哈欠等待新的消息。 没等牧师让骑士苏醒过来，又有士兵匆匆来报。 “什么事情？”林纳皱眉道。现在来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一位自称科米尔三王子的人在城下，要我们放他进来。” 林纳走向了城门上，向外看去。 一位打扮华丽的贵公子正立在城门口，他没有前一位骑士看起来那么骇人，但是丝绸长袍上也沾染了斑斑血迹。这件染血的衣服价值林纳一年的薪水。 他的身后是两名护卫，两人看起来都经历了一场恶战，身上的板甲处处是劈砍和戳刺的痕迹，看起来比他们的主人惨的多。 看到林纳出现，那个贵族在城下高呼道：“我是科米尔的三王子费林！快放我进去。” “殿下从哪里来？”林纳问道。 “银雀堡！那里被黑暗精灵袭击了！” “殿下是独自冲出来的？” “不。”自称王子的人解释道，“我中午的时候先一步离开了那里。本来有事返回，没想到走到半路差点被黑暗精灵给砍死。银雀堡已经完了。那里被黑暗精灵包围了！数不清的黑暗精灵！到处都是尸体！我好不容易才从他们的手里逃脱了出来。”王子又催促道：“快！让我进去！”仿佛只有面前的这座高墙厚壁才能给他安全感。 林纳沉吟着，为他所带来的消息所震惊。看来，即使伯恩到了那里也起不了多少作用了。 仿佛害怕林纳不相信自己，王子亮出了手上的权戒。 看着闪闪发亮的宝石，林纳确认了这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王子，这颗权戒代表了科米尔王子的身份。如果这位王子在他们这里出来什么事情，科米尔国王势必震怒。他想了想，吩咐门口的守卫打开侧门。 剑堡的设计内外有别，内松外紧。面对谷地的南门只有一道城门，也没有设置坚固的闸门。正门厚达半米，用绞索控制开关。而侧门则是为了方便平时出入而设置，只容一人进入。 没想到，王子勒住坐骑，提出了一个要求：“我要走大门。” 林纳气的笑了，“这扇大门，除了军事要务，平时绝对不能开启。” “我可是王子，无论去那里都是领主亲自相迎，大开正门。你一个小小的边防城堡竟要我走侧门？” 林纳皱着眉头，他转过了身去，如果是平时他还可能会和这位王子敷衍一下。但此时此刻他还惦记着骑士是否苏醒，没有耐心和王子多费口舌，“王子殿下你要么进来，要么就待在外面吧。” 侧门缓缓的打开了。 犹豫了半响，似乎决定不适合在此时耍派头，王子最后还是带着他的两个侍卫走进了侧门。等两人走进之后，守卫立刻关上了侧门。 林纳走下城墙，站在不远处打量着王子。他狼狈极了，还勉强撑着王子的派头。一看就是一位毫无用处的贵族，淡金色长发，冷漠的眼睛，矫揉造作的气质。这种贵族他太熟悉了。如果是在平时，这位王子绝对不会多看他这样的平民出身的小将领一眼。 倒是他的两个侍卫……有些奇怪。从一个军人的角度来说，这两人都散发着一股血腥的气息，这样的气息或许会出现在佣兵或者暴徒的身上，但是似乎不应该出现在一位王子护卫的身上。刚刚从城上看的不分明，仔细一看两人的马匹似乎极其不安。两人骑乘的都是战马，久经训练，按理说不会因为血腥味而颤抖，现在却焦躁的跺着蹄子，似乎想将他们的主人掀下来。 林纳心中疑惑渐升，正欲问个清楚。 却看见一个侍从从背后掏出一把强弩，以慢里条斯的态度的平端起来。她的动作不紧不慢，箭矢的速度却截然相反，紧绷弓弦上的弹性势能带来无与伦比的急速杀戮。 五只箭矢几乎在同一时间激射而出。 王子在第一时间趴在地上。 另外一个侍卫则挥舞鞭子，以优雅的步伐向控制大门的绞盘冲去。 随着神术的消褪，两人的人类伪装纷纷剥落。银发和黑色皮肤震惊了林纳和城门口的所有人。 这两个护卫正是崔尔和玛塔。 第一位到达剑堡的骑士是真的，他所说的也是真实，只是被卓尔们灌输的真实。他将大部分的精锐从城堡中骗走了。接下来临时上场的王子又成功进入了城堡，让她们有机可乘。 距离两人最近的守卫纷纷倒毙。强弩一击命中，巨大的冲力带着尸体往后方飞去，带倒了一片人。崔尔扔掉强弩，蛛网术将附近六十尺范围的内人类都牢牢黏在原地。火焰之环以三人为中心向外扩展开来。 腾出手来的玛塔则专注于施法，金属在极短暂的时间内交替承受了高温和严寒。多次淬火改变了合金的原子排列方式，整根绞索渐渐由泛着光泽的亮银色变灰。没等守卫们挣脱蛛网，她长鞭一甩，准确的命中冰火交错的位置。手臂粗的缆绳在外力的拉扯下化为齑粉，清风吹过四下飘散。 绞索一断，吱呀一声，沉重的大门缓缓的被吊了起来。 空气中出现波动，无数银发骑手在城门之外显出身形。 在人类惊怒交加的注视下，骑手们压低身体。坐骑猛地发力，连人带坐骑一跃而起，从缓缓的上升的大门内冲了进去。 林纳倒吸一口冷气，继而胸中涌起无限的悔恨。他知道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高呼一声，挣脱蛛网率先带着士兵往前冲去。今天，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必须堵住这个缺口。 伯恩沿着大道疾驰了半响，红日渐渐开始西落。 他心中焦急，坐骑自然是全速前进。大道两边的农田和果园飞速的从耳边擦过。当他们路过一片石榴园的时候，队伍中一阵sao动，渐渐缓下步伐。 他心中焦急无比，刚想弹压手下，却只见他身旁的亲卫也停了下来。亲卫肖恩扭着脖子往回看去，在马上保持着一个奇异的姿势僵住了。 纵然心中不耐，伯恩也勒住马，顺着亲卫的视线看了过去， 那一瞬间，他屏住了呼吸。 那燃烧着，冒着滚滚浓烟的正是剑堡的方向。 熊熊大火拔地而起，剑堡在燃烧。萦绕在城堡上方的灰雾越来越浓，在他们的背后遮蔽了大半太阳，仿佛无数只报丧的乌鸦在天空盘旋。剑堡的剪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上当了！这是伯恩的第一个念头。 士兵也张口结舌，膛目不解。他们不能理解一个小时之前他们出去救援，一个小时之后却让人烧了自己的家。 伯恩此时仿佛站在了陡峭的悬崖绝壁。左边是苦苦挣扎、生死未知的银雀堡，急切的等待着援兵。而右边，是谷地最重要的防线，是他的心血所在。前者有他们的领主，许多素未相识的人。这些人决定着谷地的命运，决定着和平与希望。而后者是他的家，那里还留有一万多名将士。一旦被异族占据，谷地人想要夺回这座堡垒势必要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而他则带着剑堡最精锐的重兵在半途中。 骑士的守则是仁慈、公正、荣誉。在现在这个时刻谁能说哪一种行为更符合一个骑士的作为？选择任何一方则意味着舍弃另外一方。将他们的价值和希望抛在水里。当面对决定许多人命运的抉择之前，人类能否将所有的利弊价值一一权衡，称量清楚？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在审判的天平上被劈成了两半。无论选择任何一方，都将有无数人死于他的决定。 一刹那，他的心中浮现过无数念头。他将目光移开，却发现他的亲卫和士兵都看向了他。没有人说话，他们的目光催促着他早做决定。 无论是什么样的决定。 或许是经历过此生最痛苦的挣扎，剑堡的分量最终在天平上压倒了银雀镇。 当他带着所有人冲回城堡的时候，大火已经燃烧的差不多。 大门洞开，城堡内静悄悄，只余猎猎的风声和残焰的噼啪声。士兵的尸体层层叠叠的摞在一起，面孔上还保留着死前的震惊和无措。林纳倒在城堡的墙头，到处是尚未熄灭的火苗和遍地尸体。余烬在城堡上方缓缓盘绕。夕阳的余晖给这座流血的城堡涂上了一层悲壮的色彩。 他停不下来，策马直奔往城堡的另一侧。一路上随处可见熟悉的面孔，在地上或坐或躺。时光最终定格在破城的那一刻，不曾流动。 骏马从层层台阶上一跃而上，高耸的城墙高达数十米，自上而下俯瞰着铁灰色的森林。 他勒住坐骑，停在城墙的边缘举目望去，在山坡上，一队黑暗精灵骑手正渐渐消失于山坡的边缘，隐入森林内。 在他们的后方，残阳如血，太阳的最后一缕光辉正划过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