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凶星
一旦当目标确定之后，剩下来的事情反而简单了。战争是卓尔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准备工作如上了润滑油一般在轨道上顺利运转。 突袭的时间决定了，那个是盾会节的最后一天。会议结束，所有与会者共同点燃象征和平与富足的焰火，献给大地女神裳提阿。在那之后，与会者将会陆续离场。行动的路径也最终确定了。最优秀的士兵被挑选出来，日夜磨砺着兵器。祭司们准备着神术和仪式。法师们则储备着自己的卷轴，精心选择着法术搭配。最精良的武器被源源不断的分发到士兵手中。 当所有准备工作结束之后，这座忙碌的大厅内人员渐渐散去。作为最高指挥官的索兰尼早就不见踪影。各级指挥官都已经开始忙碌已经确定的分内事。只剩下崔尔，玛塔和弗莱娅。 最后崔尔开始收起房间内的地图、卷宗。这些天，这些东西都摆在团长的案头，以供大家随时翻阅。玛塔和弗莱娅见势也准备起身告辞。 就在这个时候，崔尔从那一堆卷宗中捡起一张地图递给了弗莱娅，“这张是团长给你的。” 那一张是剑堡的军事防御图。薄薄的羊皮纸上用极细的笔画密密麻麻的记录着这座堡垒的结构与兵力分布。 弗莱娅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向崔尔行了一礼。 走出那扇大门，弗莱娅停在门口，向旁边正欲离开的玛塔问道：“你去哪里？” “商业区，家族里准备购买一些武器。” “一起走。” 两人并行前进，从祭司团的驻地慢慢走向城市的另一个方向。 看的出来弗莱娅兴致不高，玛塔就陪着她缓缓前行。刚刚开始后的一段街道上极繁荣，宵禁令解除之后，到处是走动的平民。沿路的地精、半兽人、矮人奴隶扛着货物搬来搬去。看到两人的坐骑，沿途无论是平民还是奴隶纷纷退避让出道路，两人都穿着高阶祭司的袍服，没有任何人想因为任何原因得罪高阶祭司。渐渐的人烟稀少，穿过几条街道，沿着上坡而行，翻过一座座石柱，眼前突然豁然开朗。 两人高踞与这个城市的最高点，俯视着整个城市。在这个地下的旷阔空间里，也仿佛有风的流动。带着潮湿冰冷的气息从两人的面前吹过。 整个城市仿佛一副画卷般在眼前铺展开。 在视野中最耀眼的是城市中心的时柱。瑰丽绽放的火焰，与城市中央高高耸立，在视网膜上留下橘红色的残影。恢弘壮丽的蜘蛛学院，尽显信徒对神明的无限赞美。朴实的格斗武塔和峥嵘的法师塔呈金字塔形环绕着它，构成一个整体。这里是撒伦多的核心。城市的西北，各大家族的塔林高耸，占地辽阔，以至高的高度彰显着无上的权势。银灰色的塔身中反射着点点紫红色或幽蓝色的光芒。平民区的房屋低矮，热闹繁华。让人迷失方向、不辨东西的阴暗小巷和宽阔笔直的大道只有一墙之隔。悬挂的酒帆和招牌无风自动。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幽暗阴冷的石窟间偶尔可见不属于卓尔的色彩，不同种族的奴隶们带来了遥远故土的造型和风俗，寄托他们远离故园的心情，也给这座城市增添了一点来自异域的风情。商业区则是最浓郁的卓尔色彩，世俗化的建筑奢华无度，以拥有漫长岁月种族独有的耐心雕刻而成，尽善尽美的享乐殿堂。在迷蒙的魔光照耀下，如同风情款款又残忍优雅的卓尔少女，提供了视觉享受的极限。 这副画卷精雕细琢，奢靡迫人。是以无数代人以金钱和时间堆积出来的邪恶城市。即使是蛛后皇冠上的宝珠也不足以与之媲美。它在不动声色展现出一种冰冷、脆弱、危险又静谧的美。如一朵绝世之花，在这个荒凉沉寂的灰色地底里孤独的绽放着。正是这种强烈的对比，吸引着无数飞蛾前仆后继。 而她，生于斯，长与斯，在这里度过了人生最初的岁月。 这就是撒伦多，这就是她的故土。 “这次行动结束之后，我就要离开祭司团了。”同样眺望着眼前的璀璨国度，弗莱娅的眼睛倒影着城市点点的光芒。 一只夜蛾无声的从视线中划过，玛塔等待着她的解释。 “就在祭司团被召集的第二晚，索兰尼向执政议会紧急递交了一份关于全面战争的计划书。”她说：“你猜结果怎么样？” 当然没有成功，否则她们现在探讨的将是完全不同的一个计划。 玛塔的心中一沉，她到目前没有听说一丝一毫的消息。当晚发生的事情，所有人竟然都守口如瓶，没有透漏丝毫讯息。 弗莱娅自顾自的说道：“议会第二天早上就驳回了团长的呈条，不予采纳。” “是哪个家族？法斯特？肯文？”玛塔忍不住问道。 “除了第一家族，所有的。肯文主母，你的主母，我的主母都投了反对票。” 玛塔沉默无语。相比较距离主母只有一步之遥的弗莱娅，作为一个年轻的、刚刚走上舞台的卓尔，要把握这个社会的脉络尚不容易。 弗莱娅冷笑道：“现在坐在议会里的主母们安逸太久了。她们沉迷于内部斗争，早已经将我族更伟大的使命抛之脑后。她们如此急于取代法斯特，甚至不惜放弃这样一个计划。现在复兴的道路早已经被指明了，却还有人踌躇在原地。” 玛塔皱眉。 她相信这是议会否决的部分原因，因为一旦这项计划开始之后，势必要集合所有人的力量。到时候，第一家族获得了喘息的时间，足以让她们培育出一代更优秀的继承人更或者重新赢得蛛后的欢心。这对于将权势看的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主母们来说，的确是非常有说服力。 但是，玛塔忍不住反驳道“如果你的猜测是错误呢？毕竟我们已经按照这个规则运行了如此多年，或许主母们只是太谨慎，谨慎到不能承受任何失误。” 弗莱娅抱着肩膀付诸之一笑：“我不是基于猜测，而是基于事实。蛛后的上一道神谕已经足够说明所有的问题。掌控一切的主母们如果不是愚蠢的无法理解，就是贪婪的不愿意去理解。在上一场战役之后，三十年内撒伦多都不会面临战争。矮人内乱初起，自顾不暇。侏儒则为了矿产和他们的邻居发生了旷日持久的争斗。卓尔在地下三个最大的敌人已去其二。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时期，黑暗精灵没有面对来自外界的压力。如今，我们在地底已经发展到了极限。到此为止了。但是在地表，在我们头顶五百米的地表，那里有旷阔的空间，有无尽的资源。动荡之年刚刚结束，地表的秩序尚未完全恢复，而曾经一度辉煌的地表精灵则溃逃到了永聚岛，返回的时机在悄然中已经到来了。” 她说：“玛塔，我们的时代来临了。那些黑暗精灵曾经失去的东西和荣耀，在未来都将重新被我们夺回来。只要我们把握住这时机，否则只有像其他所有一度辉煌的物种一样，消失在这冷酷的时间中。” 玛塔沉吟半响，才说道：“就算你的推断是正确的。但是，作为先行者要付出多少代价？弗莱娅，你或许会成为前所未见的英雄。但更有可能会身败名裂，粉身碎骨。以你现在的潜力，十年内马其顿成为撒伦多的第一家族也很有可能。但是，一旦主母们意识到你的意图……你个人的力量又有多大？连索兰尼都未尽的事业，你有何把握？认为一定能调转我们这个已经运行了数千数万年的社会？” 弗莱娅展眉一笑：“我并无把握。到现在，我能做的无非是尽我所能而已。” 玛塔并没有感到热血澎湃，只感到深深的忧虑。这是赌博。把赌注压到了未知的可能性上面。 以一人之力想要改变命运的轨迹么？ “弗莱娅，你太狂妄了。” 弗莱娅避而不答，她握住身旁玛塔的手，反问道：“玛塔。我要知道，这一次我可以信任你么？” 感受到弗莱娅手温暖的温度，她想说，“你永远都可以信任我。”但是，最终还只是说道：“当然。” 弗莱娅握紧了她的手，微微一笑。在这温暖的手掌中，她感到深重的不安，这个话题太沉重了，隐隐约约指向粉身碎骨也难以踏足的深渊。于是她转移了话题，仿佛随意的问道：“你和哈里斯最近怎么了？最近都没有行动，难道又有了新的目标？” “他前一段时间归还了我一件东西，”弗莱娅拿回左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她摊开手掌，掌心是一被折断的骨制匕首。上面还有马其顿的家徽。 她苦笑道：“他很聪明，在我向戴尔文主母开口之前抢先堵住了我的口。” 玛塔点点头。随着两人的交谈，石柱渐渐变得暗淡。 两人在夜风之下站了一会，终于，弗莱娅调转坐骑，和玛塔告别道，“好了，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我还要一些其他事情。” 看着弗莱娅的背影消失在另一条长街上，玛塔才调转坐骑，奔驰向了商业区。 勒贝特不愧是商业家族当中的佼佼者，这座建筑的规模上可能略微逊色于贵族，但是内部陈设极尽奢华。颓靡奢侈的风格在这里发挥到了极致。 武器大厅。 勒贝特的长女，赛巴斯娜，一位女性法师亲自为她说明。一字排开的战士手里捧着不同长度、不同造型的弓箭。 “这些都是最好的货色。包括精灵长弓，复合弓，最后一排是反曲弓。” 看玛塔拿起那把反曲弓，赛巴斯娜递上了一只箭矢，“这种弓是最熟练的矮人匠人的产品。臂长4码，重3磅，普通战士都可以轻易拉开，射程400码。最近祭司团也采购了不少这种产品。” 玛塔调好弓弦，搭上箭，左手持弓拉开了牛筋制成的弦，不知何种材质的弓身被顺滑的被拉开了，紧绷成弧形。她轻轻的松开又手，飞出去的箭嗖的击中了300码远的靶心，深深的嵌入了靶内。满意的看着结果，玛塔知道自己并不曾在射箭上下过多少工夫，如果是在像武技长这样多年训练的战士手中，效果更显著。 “附赠200只弓箭，全部附魔破甲效果。” 她刚刚放下手中的弓箭，赛巴斯娜又递上另一把武器，更野蛮也更复杂。 “我推荐您试试这种新的连发弩，射程600码。一次五连发，射速比普通的弓箭快了一倍。非常适合伏击，一轮箭雨之后，即使是全副锁甲武装的战士也不可能存活。考虑到我们的负重能力，特意经过了改装，重量只有7磅。稍经过训练的战士即可掌握。还可以搭配魔法箭矢使用。祭司团刚刚从我们这里补充了三千把这种劲弩。配套的箭矢都有破敌和混沌效果。” 只要战争的脚步一天没有停息，武器的进步就没有尽头。 “近战武器呢？”玛塔又问道。 赛巴斯娜领着她又走向另一处，“这些都是秘银和精金合金打造的短剑和弯刀。复合不同的魔法效果。” 马上就有两个战士上来做演示，测试这些武器的强度和威力。 接着，玛塔又一口气看了锁甲和各种护具。 赛巴斯娜是个很优秀的生意人，她所推荐的几种武器搭配都很实用，而且价格实惠。于是玛塔就按照她的建议选择了相应的种类。 等选好了所有的冷兵器之后，赛巴斯娜又问道：“大人除了武器之外还有其他需求么？我们家族还有一些很不错的魔法物品。” 玛塔想了想，现在她手头上保命的物品有议会赐予的胸针，能让她随时进入夜影状态。除此之外还有上一次地表之行的战利品，莫瑞亚的收藏中有不少魔法物品，都被她据为己有。这些东西虽然珍贵，但她的确还需要一些更适合自己的物品。 勒贝特家族的藏品丰富且价格合理。 于是，在赛巴斯娜的推荐下，她又购买了一些强力的魔法增幅宝石，储法之戒，和各种奇效的魔法物品，以备不时之需。 在结算的时候，赛巴斯娜清点了金额，然后说道：“所有的魔法物品我们给大人提供的已经是最优惠的价格。至于那些武器，在常规价格上打9折好了。 玛塔挑眉看着她：“你对所有的客人都这么大方？” 除去魔法物品，她所购买武器的总价值并不高，甚至比不上法斯特一次常规采购。难以相信，勒贝特会把这点小额交易放在眼里。 赛巴斯娜一笑：“当然不是，否则我们肯定早就破产了。” 她若有所指的说道：“勒贝特家族只向那些最大的客户提供最好的服务。只要祭司大人以后在有需要的时候记得我们勒贝特家族。就好。” 她拍了拍手；“来人。将这些东西送到戴尔文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