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长夜漫漫
当晚，奥西莉亚主母就知道了她在宴会上说的话。 玛塔前脚回到家族，还没来得及沐浴更衣，就被主母的侍女叫了回去。 谒见室。 高踞在宝座上的主母穿着家常服。身旁站着她最近宠爱的一个战士。无论换了多少个新宠，她倒是从来没有给予他们侍父的地位。 主母的下首站着她的另一个女儿，瑟斯丽。她的眼中藏不住幸灾乐祸的笑容。 玛塔甚至能想象的到这个jiejie告密的内容，无非是她和肯文家无故树敌，还吹了一个天大的牛皮。 玛塔冷眼看着瑟斯丽得意的表情，内心真的无语极了。 她们面前好歹还有共同的一个大山，瑟德。瑟斯丽即使绊倒了玛塔又怎么样。她依然不是长女。这种短视之人，无怪乎副团长崔尔会在战争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把她调到治疗团队里去。 蠢人果然是看着碍眼。 “你在宴会上说了什么？”奥西莉亚倒没有发怒的样子，只是斜倚在宝座的天鹅绒靠垫上。深紫色的袍子和天鹅绒融为一体，显得她今夜格外深沉。 玛塔整理心情，把晚宴当众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下。 在说到她和艾琳娜的赌注是一条手臂的时候，奥西莉亚也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她一眼，未置一评。 等到玛塔说到关于狂欢节地点发生的争议的时候，她方才问道，“关乎家族的大事，第一个知道的竟然不是你的主母？” “我刚刚从学院毕业，从未参与过狂欢，并不知道今年的狂欢节马上就要举行。直到艾琳娜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个消息。我想过告诉您，但是如果当时我不反驳回去的话。恐怕白白损害了戴尔文的荣誉，其他家族将会如何看我们？而且…….” 她打住说了一半的话，斟酌的看向一旁站着的瑟斯丽。 奥西莉亚见状挥手道：“退下。” 瑟斯丽面有怒色一闪而过。本来以为奥西莉亚如此不喜玛塔，在她闯下这样的大错之后，必然要将她责罚一番。然而没有想到的是事情竟然急转直下，玛塔三言两语就将话题转移开，奥西莉亚甚至还命她回避。 她低下头好遮住自己的表情，转身退了下去。在她的身后，奥西莉亚的新宠，那位战士也走了出去。 等到瑟斯丽消失在门口，奥西莉亚才似笑非笑般的说道：“说吧。” “主母，我倒有一个问题。”玛塔大胆问道，她认识到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奇货可居的地位，也决心好好的利用这种优势。 “执政议会在今年的狂欢节上的态度如何？”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奥西莉亚皱眉道。 “主母大人，狂欢节上的成就关乎卓尔整个城市，更关乎每个家族。在风雨将至之时，戴尔文如果能做出重大而有利的贡献，家族很有可能再进一步。” 奥西莉亚沉默不语，手放在膝盖处轻轻敲击。 玛塔继续说道：“先是战争期间突如其来的命令，城市里议论沸沸扬扬。就连我在宴会上都听说了。议会做出了这种决定，出乎所有人预料。难道执政议会当中有变？还是……” 奥西莉亚深深的凝视着她，表情平静无波。 “绝不可置疑蛛后对于议会的掌控力。没有任何家族胆敢偏离蛛后的指引。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曾经有两道神谕，命令退兵的是第二个。至于其他的，你只需要知道服从蛛后、取悦蛛后。这才是所有家族的生存之道。” 玛塔所有所思，颔首道：“是。” 奥西莉亚才说道：“好了，你所指猎杀地点是哪里？我很好奇，你从地表走了一趟，倒是知道了不少事情。” 玛塔早有准备，此时从容说道，“如您所见，我所知的地方并不多。只是在地表的时候曾经听说过四年一度的盾会即将举行。” 奥西莉亚目光一闪。 “在哪里？” 玛塔写了一个名字。 奥西莉亚看着她所有所思的点了头。 玛塔见奥西莉亚反应过来之后，一点即止，“但我所做的一切都取决于议会是不是询问我。如果艾琳娜·肯文回去能够做到守口如瓶，我的举动也不过是白费功夫。” 奥西莉亚笑了起来，“即使艾琳娜不告诉肯文主母，也会有其他人告诉她的。何况艾琳娜又愚蠢又暴躁，她既然能和你争执起来，又怎么不会向她的主母告状。肯文家族不会放过一个打击戴尔文的机会。明天早上议会一定会传召你。希望你明天这张嘴巴依然能发挥作用。你的提议很好。”她笑的残忍而优雅：“但是如果到时候，你不能说服诸位主母的话，戴尔文恐怕又要举办一场葬礼。” “为了戴尔文。” “你知道自己属于戴尔文就好。” 奥西莉亚站了起来，代表谈话结束了，玛塔低下头，目视主母的长袍在地上划过，消失。 夜色沉沉，城市中一片寂静。只有偶然的巡逻队走过，打破寂静。 正是所有人都进入梦境之中。 她坐在长廊里凉亭的阴影处。今夜和肯文的交锋，和主母的密谈已经让血管中名为野心的部分流动的更快了。 但是，还不能让她安然入睡，面前还有一个更加棘手的角色还要面对。对于玛塔来说，这个人比敌人的刀锋更锐利，比这个城市的残酷更难以抵御。 远处匆匆走来一个身影。他变得消瘦了，除了那天匆匆一见，后来无论是在她升任高阶祭司的仪式上，还是在如火如荼的战争中，他都没有露面。仿佛一个幽灵一样隐身了。早出晚归好避开家中的每个人？在他的眼中，这个家族的所有人是否都成为了是避之不及的噩梦？ “哈里斯。” 哈里斯闻声停下脚步，他向发声的地方看去，不远处，在冰冷的灰色阴影之间有一个人影坐在那里。 “有什么事情？” “没事不可以找你？” 哈里斯沉默不语。他转过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没有见到你。” “……一直在巡逻队里。” “武技长阁下对你怎么样？” “很好。” “祭祀前夜的那天晚上你在哪里？”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依然看着墙壁，仿佛那面墙上突然绽放出朵朵鲜花。 “祭祀前夜发生爆炸的时候我没有看到你，你去了哪里？”玛塔按住眉心。那里血管跳动的厉害。酒精的后遗症，或许不应该挑今天这个日子来找他的。 哈里斯沉默着。 玛塔的耐心终于用尽，她冷冷的抛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答案，“和那位来自色雷斯的莫瑞亚在一起？” 他终于直视着玛塔，“是。” “他和你说了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 她的语气饱含怒气：“你以为全世界不会有人知道？既然敢做就不要否认，我的弟弟！” “我没有否认，但是我不能告诉你。” “怕我出卖你？嗯？怕我转头就向主母告密？你以为莫瑞亚会对你有什么好心，他只是想利用你！我不知道那个男人向你灌输了什么，但是他转头就把你出卖了。如果不是所有其他人都已经死了，如果莎尔蒂恩还活着，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 哈里斯的眼睛中似有光芒划过，那道闪光划破了夜空，又极快速的暗淡了下去。他轻声回答道：“我没有。我没有这样想过，玛塔。但是停在原地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无法前进，然而我也不可能倒退。” 那张熟悉的面孔仿佛凝固住的雕塑，在夜色下仿佛行尸走rou，没有活生生的气息。 无限悲凉在其中。 玛塔的怒火仿佛撞上了冰墙，被挡住了，凝固住了。 过了许久，玛塔才轻声说道，“哈里斯，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很不容易。但是别走上那条道路，你不知道那的尽头是什么。这不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别人。无论如何你要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人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再也没有人说话，许久之后，哈里斯握紧了双手，目光看向远处。啊，这沉默令人窒息。他感到自己被这沉重的空气扼住了咽喉，再也无法呼吸。难道天上不能降下一道闪电或者烈火将他焚烧殆尽？ 无法呼吸了。 然而，他只听到自己平静的音调， “我要回去了，你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玛塔摆了摆手，哈里斯沿着长廊一路走回了他自己的那栋高塔。腰间的短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他的剪影渐渐消失在峥嵘高耸的灰塔之间。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玛塔遮住了眼睛，呼出了深藏于胸口的空气。 长夜终于过去，黎明无可挽回的到来了。 又到了执政会议召开的时间。 因为之前的战事，议会一直都由一月一议变成了一日一议。 虽然战争已经结束了，但是还有许多战后事宜需要商讨。所以今天早晨的晨会依然如期举行。 书记官一项项上报着须待处理的事项。而以法斯特主母为首的主母们一项项的讨论、通过最后达成决议。 “战利品的分配已经按照日前达成的方案顺利进行。各种战利品已经由祭司团移交议会拍卖。首批奴隶已经在昨天送到了所有的执政家族，剩下的估计今天之内即可完成。” “很好。” 战争胜利了，相对应的财富分配成了最重要的事情。还好都有定例可循，获得利益最大头的当然是祭司团，需要补充人手、武器以及魔法物品。然后是城市的共同财产。再次是各大家族，卓尔的惯例是按照提供的人手给予相应的补偿和奖赏。 “下一项。” “黑石堡探子送来的最新消息。矮人的残兵败将已经有部分返回了黑岩堡。现在黑石堡大乱，被巴格尔·真银征服的四个城市纷纷宣布独立，灰矮人和盾矮人已经完全分裂了。有两个灰矮人的城市和一个盾矮人的城市之间发动了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