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拨开迷雾

    红日尚未升起，天色却已渐渐明朗。天与地交接的边缘逐渐泛起冷峻的银色。

    森林的一面依然晦暗不明，铅灰色的树干隐匿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而丘陵的一面色彩明快柔和，绿色的田野铺展开来，如同画卷里的景象变成现实一样。

    一条曲折的小溪连接了两者。泛着白色泡沫的溪水从森林中流淌了出来，欢快的奔流向开阔的丘陵，在平坦的土地上渐渐扩散开来，形成蜿蜒的河流。薄雾弥漫在林地和丘陵的交界处，雾气中和了森林的阴沉和丘陵的空旷，让雾气下的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

    玛塔就在这条溪流的上游取水。

    夏末的溪水却冷的刺骨。她将水罐浸入溪水中。

    溪水清澈见底，水流不停撞击着石头，激起白色的泡沫和明亮的水花。

    这空寂的天地间，却不是只有玛塔一个活物。

    一只黑豹在上游不远处喝水。碎石的河畔上，它俯下头颅向着溪水探去，粉色的舌头卷起碧绿的溪水，溅起雪白的水花。一身皮毛光滑的发亮，优美而庄严的身姿在雾气下隐约可见。

    它不时抬起头来看着远方。

    这矫健的生物让玛塔想起了现任武技长的魔宠。那个生物也是这样的庄严美丽，让见到它的所有人都暗暗称奇。

    黑豹的背后不远处就是森林，这里靠近山脉，来自科曼索的森林扩张到了这个山谷。

    在树木中，玛塔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在树木的阴影中窥视这边。

    她低下头，等到溪水转满一整罐的时候，才将罐子从水中取了出来。再抬起头的时候，丛林中的人影已经消失了。

    那些人同样是黑暗精灵，但是他们是维伦的信徒。在地表上，维伦和罗丝的信徒的关系并没有地下那么尖锐对立。再说，现在这个队伍有更重要的任务，没有必要招惹他们。

    她端起水罐，从溪水旁回到了营地。

    对于黑暗精灵来说，白日是难以承受的高亮，悬挂在头顶上的大火球几乎媲美炼狱的恐怖。她们唯有在晚上才能自如活动。现在趁着太阳还不是那么严厉，她们还可以在外面走动，如果再晚一点的话，就要退居阴影之处。

    玛塔对着隐藏在暗处的法斯特家族祭司点了点头，端着水罐走进了建筑内。

    这是她们目前的驻地。

    现在祭司们已经从昨晚突如其来的战役中回过味来。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陷阱，莫瑞亚知道艾米利亚的祈祷，将计就计，用自己的姐妹作为诱饵，只等她们这群猎物自发跳进去。

    四人仔细研究了法师的遗物，包括了一本法术书，几份魔法药剂，还有一张变化卷轴。这些对于法师都是平常物。没有任何书面记录，或者其人其他能发现线索的东西。也没有任何能表明除了他本人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人参与其中。

    除了知道死者生前是环之法师之外，她们没有任何线索。似乎她们走进了死胡同。

    但是，有一点事实如同太阳一样明显，不容忽视。那就是这件事情的关键仍然在与莫瑞亚。无论是红袍法师还是邪恶转化都和他脱不了关系。莫瑞亚的目的在与除掉她们，最次也是要给这些人一个血的教训。

    但是，如果他认为仅凭这点挫折就能够拦住他的同胞的话，那么他就太不了解他出身的这个种族了。即使是只剩最后一人，她们也不会停下复仇的脚步。

    如果照着敌人的思路，现在要返回撒伦多汇报这件事情的话。又要耗费好几天的时间。这恰好落入了莫瑞亚的圈套当中。四人一致认为，与其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白白延误时机，不如加快脚步捉住这个狡猾的亵渎者。

    到时候，这个小队的成就将远远大过犯的过错。

    因此，她们决定还是坚持原来的目标，紧紧咬住莫瑞亚不放。至于红袍法师的实验，这也是头等大事。高阶祭司能够沟通蛛后和她的仆人蜡融妖，她们将在祈祷中把这个信息传递了出去。蛛后得到了这个消息，自然会酌情恩赐给她在地下城中的信徒处理。

    神明之所以全知全能，信徒的多广以及分布也起了很大作用。

    玛塔轻盈的走进房内，将水罐轻轻的放在角落的桌子上。

    昏暗的房间内，两名祭司正在祈祷。

    最前方的女性低垂着头，神色平静。她的眉宇之间和玛塔有几分相像，却多了几分成熟和城府。现在，从这张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迟疑和犹豫。莎尔蒂恩身后的另外一名高阶祭祀则是现在这个队伍中的二号人物——聂拉斯。她身材健壮强韧，反应机敏。除了死亡，没有任何挫折能够击退她。议会挑选这两人作为这次行动的领导者也算是有的放矢。

    玛塔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正在祈祷的两人都听到了玛塔进来的声音，却没有受打扰。等按照仪式一丝不苟的完成了祈祷，两人才站了起来，转向玛塔。

    离开地下不过短短几天，几人却都略有几分憔悴。

    玛塔看着两人的同时，莎尔蒂恩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个meimei。

    玛塔同样一夜未睡，却不见颓废，整个人还带着清晨的野外雾气。银白色的发丝垂在面颊两旁，比起高阶祭祀来略显随意。身上的祭祀服在肩膀的位置有所破损，那是一夜鏖战留下的痕迹。虽然身上的衣服还有未洗净的暗色血迹，她的身姿却站的笔直。

    莎尔蒂恩不禁想到：这就是她的meimei，几次三番从她手上逃脱的幸运儿，她在这个世界最想要除掉的人，现在偏偏活生生的站在她的眼前。

    “有没有遇到什么异样？”莎尔蒂恩平静的问道。

    玛塔如实回答道：“在取水的时候，森林里有一个佩戴黑面具徽章的卓尔游侠在窥视我，不过他没有异动，也没有现身。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发现。”黑面具是维伦的圣徽，科曼索森林一向多有维伦的信徒出没。

    莎尔蒂恩点点头：“我们现在没有时间搭理他们。如果他们够识趣的话，应该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招惹我们。”

    就在两人说话间，聂拉斯已经在原地布置起了祭坛。

    她从桌上拿过玛塔带回来的清水罐，将一小瓶神水倒入水罐中。等两者混合的差不多了，才将它浇灌在祭坛的中央。那里摆放艾米利亚的几颗牙齿。这是她在那场自爆中仅存的残余，也是她自愿的贡献。一切做好之后，聂拉斯才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莎尔蒂恩越过两人，缓步走上祭坛前方。

    她们接下来要进行的仪式就是确定莫瑞亚的位置。

    在各种找寻目标的方法中，“感知位置”可说是最强的一种。除了“心灵屏障”或被神祇直接干涉外，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止这种法术。它可以清晰的揭露目标所在的地点。但是，就像所有威力强大的神术一样，感知位置也有其使用前提。准备这种神术，需要施法者获得一件和目标生物相关的物品，比如他的衣物，或者他的血亲肢体的一部分。

    现在，随着艾米利亚的死亡，仪式需要的东西终于齐备了。

    莎尔蒂恩半跪在祭坛的中央，聂拉斯、玛塔、法斯特家族法师三人手拉着手，将莎尔蒂恩围绕在中心。

    随着神秘祷言的响起，一阵阴森而强大的力量降临这小小的祭坛。

    或许是因为蛛后的力量在地表被大大削弱了，或许是因为在鏖战之后力不从心。完成这次仪式，莎尔蒂恩花费了的时间比玛塔预想中要久的多。清晨的空气依然略寒意，莎尔蒂恩的额头却渗出了细小的汗珠。直到面色变得通红，她才缓缓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环视着期盼的看着她的三人，莎尔蒂恩的声音坚定而冷酷：“姐妹们，我们的敌人就在西门城。”

    男爵的安布拉庄园位于遗世独立的乡村，想要要去往遥远的西门城，首先要穿过谷地，抵达一个港口城市，才能乘坐船只来到西门城。这是最快捷的方式，否则走陆路的话，要穿过大半个谷地和整个桑比亚。数月的时间将在旅程中度过。

    当莎尔蒂恩做完这个决定后，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她们的头顶上，一墙之隔悬挂着一轮灼热的火球，周围的温度渐渐升高。除了一名守卫之外，其他人都先稍事休息。

    伴随着海水的气息以及莫测未来的联想，玛塔终于陷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