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一个时代的陨落
国王身边的法师们也在喃喃的吟诵咒语，这是又一次挣扎。 对方祭祀无孔不入的诅咒和昏乱气息包围了这栋建筑，法师的思绪一次又一次被打断，他们的法术几乎无法施展。 首席大法师的助手在水晶镜中观察者敌人的动态，而首席大法师本人在一旁焦急的走来走去，旁边是几位同样焦急的大法师。他们研究法术多年，可以算的上各个学派中的顶尖者。但是，这并不能弥补眼前的劣势。 黑暗精灵的进攻如此突兀，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而祭祀团似乎对于矮人城市的了解很深，她们娴熟的布置了干扰的法术和神术。无法集中精神的法师是无法施法的。他们曾经听说过这群邻居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打下数个矮人的小城市的。 但是，没有想到，有一天红岩堡也会遭遇到同样的困境。 本来法师们寄希望与矿工和外城的居民，能从背后夹击黑暗精灵。腹背受敌的黑暗精灵或许会稍微的松弛一下他们的攻势，那时候被围困在王宫内的守卫还有可乘之机。但是，外城毫无动静。内城的矿工也丝毫没有回音法师的呼唤。 整个城市仿佛陷入而来最深的黑暗，只有国王的宫殿里杀声震天，其他地方仿佛早已空无一人，没有丝毫动静。 趁火打劫的黑暗精灵，都是被那财富引来的。 这样的念头浮现在许多人的脑海中，但是，即使是有了这样的觉悟也无法解决眼前的困境。 首席大法师神经质的唠叨着：“白洛尔怎么还不来。”完全失去他往日的镇定和学者风范。 其他几位法师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中的数人在刚刚的战役中受了重创，几乎送了命。被矮人战士给拼抢了回来，送回了最后的阵地修养，现在只能坐在原地喘气，国王的亲卫忙忙碌碌的在他们止血。 敌人已经君临城下。矮人的守卫步步败退，一直退到了最后的防线前，再后退一步，这座已经有数千年历史的城市就将覆灭。 他们本可以做的更好。 按照红岩堡的设计，他们原本不会落入这样完全被动挨打的境地中。红岩堡的王宫具备了坚固的大门和强大的防御护盾。大门足以抵挡任何武力攻击，即使是一头龙撞上去，也不会有丝毫动摇。而防御护盾能抵御大部分神术攻击，没有神术支援的黑暗精灵，绝对不会这样轻轻松松的杀进来。 但是，现在防御护盾缺少一个核心成员，根本无法开启。 关键的那位术士在今晚该死的失踪了，一定是又醉倒在酒馆。如果可能的话，这些法师根本不想把这个责任交给这个不靠谱的老头，但是矮人中施法者太少。白洛尔暗石是个极具天赋、又强大的矮人术士。如果不算他那不靠谱的性格的话，是在是一个很好的同事。 但是，就是这样不可靠的性格在今夜给他们带来了覆灭之灾。其他几位大法师都在之前冷却城市中的熔浆时，耗费了大量的精神力。开启防御魔法阵缺少一位核心成员。 没有魔法阵就意味着矮人最强大的秘密武器无法付诸战场，意味着他们只能看着同胞的血白白流淌。 数个巧合在今夜发生了。每一个都不足以致命，但是在今夜，所有的巧合叠加在一起，共同决定了红岩堡败亡的结果。 或许，这个城市的命运，从国王和议会共同决定先获取财富而不是重建家园时，就已经注定。 首席法师在这半个小时之内，满头头发已经变成雪白的白发。 唯有国王依然安坐在他的宝座上，没有被周围的纷纷扰扰所动摇。他已经过了壮年，那年轻时的豪迈和壮年时的坚毅，渐渐为时间所抹去，为老年人的沉思所取代。 一个男孩站在他宝座的之下，他还太小，尚且不能理解这弥漫在空气中的硝烟和血腥味的含义，他的眼睛在他的父王和大臣之间游移。 国王似乎完全没有听进法师的话，他的目光落在豪华的大厅中的角落里。大厅的每一处都极尽奢华。镶嵌着珍宝和钻石，唯有角落的武器架还保留着多年前的朴实。 那里挂着的是他的铠甲。 年轻时候的铠甲，他曾经穿着这个盔甲，扩展了矮人的疆域，这副盔甲也陪伴着他抵抗敌人的入侵。吟游诗人曾经吟颂过这“闪耀着金色光芒，犹如培罗赐予凡人的礼物。” 然而，铠甲依然闪耀着金色光芒，却已经无法容纳主人那发福的身体。 首席大法师终于做了决断，他走到国王前面，单膝跪下。 这不是一个法师的礼节，但是确是一个臣民对国王的礼节。在法师之前，他首先是一个矮人。 虽然他痛恨承认失败，但是他不得不尽自己的义务：“陛下，请您先走吧。白洛尔是来不了了，我们终究没办法启用法阵。红岩堡守不住了。请您带着王子殿下从传送阵走吧。传送阵已经把黑石城设为了目的地，那里远远超过了黑暗精灵的势力范围，而且他们国王是您的表弟。” 国王依然沉默着，他的目光依然没有转向法师。 在楼下不断传来惨叫和呼喝的声音。 那神秘而不详的是黑暗精灵的齐声攻击的声音，痛苦豪迈的是矮人守卫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在过去的半个小时中，从隐约变得嘈杂，一直环绕在他们的耳旁。一点点的打碎他们的希望。 首席大法师凝视着无动于衷的国王，其他法师也走了过来，他们同样单膝跪下。 “陛下，请早做决断啊。有您的城市就是红岩堡。只要有您在，我们还能东山再起。” 年幼的儿童为这样的情形所困惑，在幼小的内心深处隐隐约约的涌起了不安，他扯住父亲的裤脚，叫了一声：“父王。” 这一声，终于让沉思的国王回过了神来。 他把目光收了回来，抬手抚摸儿子的头发。那张年幼的脸上是掩藏不住的不安，却因为所受的教育而强自克制。他对他唯一的孩子说道：“跟着法师们去黑铁城，以后要听你叔叔的话，成为一名真正的矮人。” 他喉结哽咽了一下：“不要变成你父王这样的人。” 王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国王一把抱起了他的儿子，把前额紧紧的贴住了儿子稚嫩的额头。青筋从他的脖子上爆了出来，国王的脸因为耻辱而通红：“复仇，我的儿子，为红岩堡复仇！” 法师们大惊，就连一旁的亲卫都屈膝跪了下来：“王！” 首席大法师大惊失色，颤巍巍的劝谏道：“陛下！王子尚且年幼，他可不能没有您啊！” 国王从他的王座上走了下来，他抱着王子交给了他的首席大法师。 “相比我的孩子，我的臣民更需要我。” “我对不起我的祖先，曾经开创这片伟业的祖先。没有想到，这样的城市竟然是毁在我的手中。”他的眼前浮现起少年时代的雄心壮志，壮年的兢兢业业，以及后半生把所有事情交托给议会的情形。 他的一生在他的眼前打了个转。 “红岩堡已经毁在了我的手中，但是，我不能毁了祖先的英名。” 他走向了一旁的武器架，却没有试图穿上昔日的盔甲，只拿起了一套普通的盔甲和一旁的巨锤。 侍卫站起了身，默默的伺候他的国王最后一次着装。 对于白洛尔暗石来说，这是一个悔恨交加的夜晚。躲过了无情的屠杀，逃过锻炉上的埋伏，在那里，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当他拖着残破的身躯，从黑暗精灵的重重围攻中冲进大门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他们的国王推开了宫殿内间的大门，他一马当前，提着巨锤，向着黑暗精灵的队伍冲去。 犹如昔日每一次带领他们走向胜利。 那微胖的身材也无法掩盖他无畏的气势。他的身姿仿佛重现了往日的光辉。神光照耀着他的面孔，犹如不可阻挡的英雄。 “为了荣耀！” 他身后的紧跟冲出来的亲卫齐声高呼：“为了祖先的荣耀！” _ _ _ 矮人弗烈隆领着祭祀莎尔蒂恩走在曲折的小道，道路两旁是岩石被开凿的痕迹。 他们已经走了约半个小时。弗烈隆上次踏足这里也是很多年前，当年这里是作为一个矿坑被开采，又因为出产的贫乏被很快废弃。 多年之后，再次踏足这片传说中的矿脉之地，弗烈隆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在条条道路中找到了最终的道路，新开凿的痕迹叠加在年代久远的旧日痕迹上。 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 矮人一边走一边思考议会那边的行动怎么样了，他见到国王之后该用什么样的说辞。说来奇怪，这还是他从这次行动以来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他之前一直坚信见到国王之后，就一定能说服国王。然而，随着时间的临近，他觉得有必要好好思索一下这个问题。他了解的国王是年轻时的国王，那时候他们曾像兄弟一样并肩作战。现在，国王已经老了，就像每一个老人那样，不可避免的走向消沉和荒逸。 然而，国王永远是国王，他所在的地方才是红岩堡。 弗烈隆一面在心中构思着劝说的措辞，一面领头走在矿道中，那里的尽头应该就是他们的目的地。莎尔蒂恩一声不吭的跟在他的身后。 虽然空气中温度越来越高，但是这位女祭司竟然没有丝毫抱怨。 突然，一道钟声在凭空响起，丧钟在狭窄的隧道中回荡着，激起不祥的回响，仿佛整个城市都在这钟声之下微微颤抖。 弗烈隆如遭雷噬，不可置信的转过身，看着她身后的莎尔蒂恩。 女祭司不再和蔼可亲，她木无表情的面部是遮盖不住的恶毒与邪恶。 弗烈隆全明白了。 国王的丧钟让他从法术的控制中挣脱了出来。一刹那他全明白了。 国王已死，这群黑暗精灵是入侵者，而他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他是这座城市的毁灭者。 贪婪和灾难没有做到的，他做到了。 他只觉得绝望和自责充斥着胸中，只能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吼声。他举起腰间的斧头，向着眼前的女祭司冲了过去。 莎尔蒂恩嘲讽的看着他，一动不动。 他在莎尔蒂恩身前的两步倒下。两名暗影从女祭祀身后浮现出来，同样的高阶祭祀袍，同样邪恶的白发红眼…… 弗烈隆躺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努力睁大了眼睛，试图看仇人的最后一眼。 莎尔蒂恩看也不看他，她直奔着矿道的尽头而去。 那里有一道裂缝，是在地质运动中露出来的天然裂隙，前端有矿工们开凿的痕迹，一直延伸到了三分之一的地方。那就是矮人新发现的矿脉的所在。 莎尔蒂恩一直奔到裂缝所在，她透过裂隙看了一眼，愣住了。 跟随而来的两位祭祀奇怪与她的反应，忍不住凑上前去，看了一眼，同样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