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六章 有得有失
因装裱字画需要不少时间,陆离等人出了将军府并未径直离去,而是寻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大劫已过,七人俱是轻松自在,走街串巷逛了一下午,享了不少热闹,吃了不少美味。刘兰芝见有人扛着糖葫芦靶路过,便走上前去买了三串,一串给范嘉志,一串给化子墨,一串给巫泽。范嘉志颇为不愿,嘟嘴与刘兰芝说道:“娘,不要给赖皮王,你给小师弟嘛,让小师弟吃两串。” 刘兰芝怜爱地替他擦去黏在嘴边的红糖,笑道:“子墨吃不完的。” 巫泽张嘴裹住一整颗糖葫芦,扯下咀嚼,牙齿碾过红糖与山楂,又甜又酸,十分享受,“对,小师弟吃不完的,我帮他吃。” 化子墨个矮,笑嘻嘻地仰望着巫泽,抬手举起糖葫芦咬下一小块红糖,嘴甜心更甜。 七人回到客栈已是申时三刻,日近黄昏,虽饱了口腹,腿脚却是酸的很,便打了招呼各自回到房间脱衣睡去了。 翌日,天才亮,有学士双手捧着一只金丝锦盒踏入客栈,身后跟着一队仪仗队,前有锦旗飘飘,后有锣鼓喧天,浩浩荡荡。学士昂首挺胸转头一圈扫视,高声说道:“陆折柳可在?” 陆离尚在睡梦之中并无反应,倒是范子旭闻见声响醒了过来,披上外衣去到陆离房间将他摇醒,与他说道:“折柳,有人找你。” 他睁开朦胧双目向范子旭望了一眼,很快合上,喃喃问道:“谁啊,大清早的。”却听学士再次叫道:“陆折柳可在?” 范子旭说道:“看那阵势,多半是皇宫的人。” 他便即刻惊醒了,匆忙披上外衣下楼而去,只见一个身穿绯红色官袍、文质彬彬之人面带微笑站在客栈门口。他迎上去行礼说道:“在下便是陆折柳。” 学士稍稍点头,双手前伸,启喉说道:“陆折柳,这便是皇上赐予你的字画,还不跪下谢恩。” 他虽心中不愿,还是双膝跪地,喊了一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接过锦盒便从地上站起,正要回身上楼,却听学士在他身后说道:“陆折柳,你深得皇上喜欢,虽然此次拒绝出仕,倘若哪天你想通了,只需与我交待一声,到时可别忘了我这个提手之人。” 他向学士鞠了一躬,答道:“多谢大人。”便回身上楼了。 正在客栈内用餐的市井百姓无不瞠目结舌,直直地盯着他上楼进屋。待学士转身离去之后,议论纷纷。 “陆折柳?是不是玄武门那个陆折柳?” “我看那人穿着绯红色官袍,官位不小啊,听他此番言语,这个陆折柳看来不是一般人。” 陆离回到房间,范子旭等六人已然睡醒,聚在屋内等他归来。见他进屋,巫泽从床边站起,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究竟朱元璋送来了什么。 他一边说道“就是昨天的字画”,一边将锦盒置于桌上,打开盒子,果见卷轴,取出卷轴放在桌上摊平,顿有清香传来,那“玄武门敬天重地,与世长存”十一个大字分外醒目。 巫泽轻 耸鼻尖,忍不住叫道:“好香的味道。” 他只是点了点头,抬手抚摸条幅,细腻光洁,带着些许温暖;轴头乃是象牙制品,就连燕带都是用的上乘布料。 范子旭连连夸赞道:“不愧是皇家制品,所用材料非贵即奢。折柳,将它收好,若是被盗,罪可就大了。” 陆离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收起放于锦盒之中。 范嘉志并不觉得这字画与其他有何区别,便问道:“爹爹,这副字画很贵吗?” 范子旭点头说道:“姑且不论字,单单这裱框都要几千上万两了。” 范嘉志与巫泽齐声惊叹道:“好贵!” 七人在客栈吃了些许点心,便回成都府了。才回玄武门,范嘉志便嚷嚷着要下蜘蛛棋,巫泽答道:“师兄,我也想,不如我们一起吧!” 范嘉志叫道:“我才不愿与赖皮王一起,我要小师弟陪我下。” 巫泽瞪着眼拍了拍嘴,转头与化子墨说道:“小师弟不要理师兄,我们去下蜘蛛棋。” 范嘉志即刻不愿,上去与巫泽拉拉扯扯,一边叫道:“放肆!我是你师兄!” 陆离笑望着三人玩闹,摇了摇头,握着半尘向后院走去。此趟来回耗了十日,十日之中只在将军府动了会刀,若再不练习,只怕会有所退步。他便不做休息径直练刀去了。与十日之前相比,刀法似乎精进不少,但又不敢确定,毕竟无人无物可做对照,只凭主观,难免有误。虽然如此,那句“心眼合一,手出刀至”依然无法参透。 忽有喊声传来,“折柳,看剑!” 他抬头,见黑剑逼来,本能地提刀阻挡,顶开黑剑便是一记扫刀。范子旭将黑剑竖起,顺着半尘刀路侧移一寸,将剑刃贴上刀刃,借力化力,欲再施“太极剑法”,他却收了刀,后撤一步劈出一道斩击。 范子旭又惊又喜,黑剑刺出将那斩击刺破,正要再攻,却见他收刀茫然地喊了一声“师兄。” 范子旭笑道:“不错,刀法精进不少。”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几天虽然驰骋于马背,心中却未曾放下,始终琢磨师父赠与的那本,因此才有了些许进步吧。” 范子旭道:“你如此痴迷,不进步也难。” 二人在石阶坐下闲谈了几句。 陆离终于将心门打开,不如以前那样封闭,便是愈谈愈欢,笑声不断。忽得沈玉木的影子窜入大脑,让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范子旭看在眼中,问道:“怎么了?” 他便将在将军府遇到沈玉木之事与范子旭诉说,范子旭听完亦是吃惊,“玄武门尽数遭屠,仅剩四人,沈掌门是如何自那劫难逃脱的?” 他摇头答道:“我并不知晓,故见到他时颇为惊讶。” 范子旭细细一想,说道:“如此说来,我赶到之时并未见到他身影,还以为他身先士卒,已然牺牲了,原来他自始自终从未出现在山脚之下。” 他恍然大悟:“我也没有见过沈掌门,原来他早就投入胡惟庸门下了吗?”
范子旭道:“沈掌门为胡惟庸办事?那你们可就是对手了。”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伤感,忍不住低下头失落了一会。 范子旭知他心苦,抬手摁在他肩膀,安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随他去吧。” 他转过头,强颜欢笑,“我与他交了手,虽未杀他,他却因我而死。” 范子旭轻挑双眉,惊喜道:“哦?你打败他了?” 他点头,将过程与范子旭说了一番,始终放不下愧疚,“师兄,我也不知道为何下的去手。” 范子旭却是怡然自得,丝毫不因沈玉木的死而影响了心情,“折柳,本事不错!你如今竟能打败沈掌门了,也别太难过,生死轮回因果报应不是你我能够掌控的。” 他点头,依旧失落:“师兄,你说,我是不是变了。” 范子旭道:“不用那么伤感,你只是做了你应该做的事。虽然不太好受,你必须去接受这个事实。日出之时你可能仍如孩童那般任意妄为,待到黄昏,你便长大成人了。有时候只是眨眼之间,青涩褪去,成熟归来。况且,你现在是玄武门的掌门,更应明白是非。有得必有失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望向天空,“师兄,会不会有一天,我连你也失去了。” 范子旭微微一震,望着他的侧脸,心中波澜起伏,惊涛将海岸拍得粉碎,“不会的。” 江湖之中,应天府事件流传了开去,从“陆折柳护驾有功,皇上赏赐他一副字画”,到“皇上赏赐陆折柳一副字画”,最后竟流传成了“陆折柳为讨好皇上,向皇上奉上了一副字画。” 连州闻此消息,一声冷哼不屑道:“到底是玄武门的罪孽,竟干出此等不耻之事。江湖与朝廷向来两不相干,他倒好,拍皇帝马屁去了!也不能全怪他,毕竟如今的玄武门不过几个残兵败将,又没有人肯拜入玄武门,他只好向朝廷去讨要几人,不然如何与我崆峒派为敌?哈哈哈哈哈。” 陈无信对此满不在乎,只顾忙着编制全国丐帮帮众,与丐帮长老说道:“大明边疆是否安全?南蛮北狄情状如何?东夷西戎是否老实?” 悟临得知消息并无反应,只是继续悟禅,倒是净悲说道:“陆折柳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李鸿道听徐景录说完,轻抚长须微微思索,与徐景录说道:“景录,你与陆折柳有过几次撞面,说说对他的印象。” 徐景录答道:“此人坚毅如钢铁,绝不是那种卑躬屈膝之人。” 李鸿道说道:“那你说,他会为了讨好皇帝而向皇帝奉献字画吗?” 徐景录答道:“绝对不会。” 李鸿道满意点头,“不错。玄武门虽然破败,也不至于成为朝廷走狗。但空xue不会来风,大约的确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必去管,只需做好自己。” 徐景录答道:“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