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只供远观，不可亵玩（下）

    身为黄金的玫瑰，阿布罗狄当然要做符合他身份的事情。比如将滞留在异次元空间的女神安全送回她的家园。

    平安抵达后，他很有风度地与沙织交谈了一些时间，借以安抚她惊魂未定的情绪。阿布罗狄优雅地指出她的妇人之仁，又体面地嘲讽了她作为战争女神，却无从贯彻正义的无力感。最后风度翩翩地离开了城户宅。

    离开的时候，他给沙织留下了一朵黑色的玫瑰。

    「你是我的女神」

    这是黑玫瑰的花语。与离开之前的伶牙俐齿相比，这还真是相当充满矛盾感的表态。双鱼座·Pisces的黄金圣斗士，似乎就是这样一个充满自我审美观感的人物。

    沙织走上窗台，握着那朵玫瑰。也不知她是着迷于玫瑰的芬芳，还是追寻黄金圣斗士离去的影子。倒是她身后的胜利女神权杖，在室内散发出淡淡的光泽。

    那是被迫陪着女神到圣域走了一圈的时间之幼神，在权杖里发着特有的牢sao。

    沙织目光闪烁，随即朝屋内走去。

    『呐，沙织小小姐，为什么你不对着阿布罗狄用些真本事啊？我看他的性子，似乎对强大的力量很有兴趣嘛。』

    杳马指得是阿布罗狄说的一句话。

    『‘因此，请让我见识一下您是怎样的以为神明吧。在今后的战争中……’——嘛，既然他这么想开开眼界，你就让他见识一下也无所谓嘛。不管怎么说，有个黄金圣斗士站在你这边，对局势也比较有利不是嘛？』

    “他并不是这么浅薄的人。”

    虽然前往圣域时，阿布罗狄并没有看穿自己的把戏，但在异次元送自己回来的路上，双鱼座·Pisces的黄金圣斗士也应该有所了解了。毕竟自己要杀撒加的瞬间，他和迪斯马斯克都在女神殿外——与另一位黄金圣斗士相比，阿布罗狄要敏感纤细得多，既然撒加能够发现，他多半也察觉到了。

    阿布罗狄已经认可了沙织作为雅典娜的力量。而他否认的部分，在于沙织最后时刻收手的心态。

    “谁也打倒不了的人，就谁也守护不了。哪怕是您也一样，雅典娜大人。”

    『唔，就冲他这句话，黄金圣斗士也只不过是凡人一个嘛。』

    杳马的言下之意，就是「和我这个神比，阿布罗狄这厮差得实在是太远啦」。但他聪明就聪明在，没有当面把这么难听的话说出来，也算是讨了一个恰当好处的巧妙。然而，他也很好奇，为什么沙织在有机会取下教皇性命的时候，竟然在最后关头收手了？

    在胜利女神权杖里的他，完全能够感受到沙织小宇宙的坚定意志。她放弃必杀一击，绝不是因为一念之仁，这一点——以神的立场来说，他可能比教皇这个当事人察觉得更细致入微。

    『沙织小小姐，你坚持不动手的理由，果然是因为「那个」吧。』

    被问的人没有说话，机智的杳马把这当做一种默认的表态。于是他继续滔滔不绝：

    『不是我说啊，就算你察觉到这一点也没用，既然作为神，不管是你还是我，都应该明白「那个」是绝对不能违背，不可抵抗的东西啊。』

    沙织闻言，放下了黑玫瑰。

    “谁也保护不了的神，也谈不上拥有真正的力量。”

    通过打倒一个人，来宣示保护谁的决心——这就是人类。

    保护一个人，从而体现自身的力量——这才是神明。

    阿布罗狄无从明白的道理，杳马却听得进去，这说明，他好歹也是一个神啊。

    虽然听得进去，但他可不认同这一点，这说明，他作为神，和宙斯家的孩子也不见得要走同一条路。更何况，即便是宙斯家的孩子，眼前这个小丫头，也算得上思路清奇的一个了。

    『啊啦啦……真是拿你没法子啊，沙织小小姐。就算作为神，你也算得上特别麻烦的那一类啊。』

    只是不知道，她口口声声要保护的对象，究竟是谁呢？是在圣域没有杀死的撒加，还是……？

    杳马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从窗外传来一股久违的小宇宙，却让他识相地闭上了嘴。

    这个神明家的小姑娘如此别扭，也不知道那对黄金的翅膀吃不吃得消。

    虽然不是自己的孩子，但星矢boy……真是让人止不住掬一把同情泪啊。

    时间之幼神的碎碎念，窗外的人儿自然无从听见。

    星矢带着两名白银圣斗士回到城户宅，正好窥见阿布把沙织送回来的一幕。放心的同时，他心中产生了一股无以名状的茫然若失。然而现在并不是细究的时候，星矢不动声色地在外面守着，超人一等的洞察力，让他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一句不拉。

    然而，阿布罗狄说出来的话，本身就带着许多暧昧含糊的气氛，光是从他嘴上，很难得到精准的情报。倒是有一件事让星矢十分在意，从阿布罗狄的口气中，似乎沙织已经与教皇见面，并且知道他是撒加的真相。这是星矢不曾料到的，在他的印象中，撒加为了掩盖13年前的事件，苦心经营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如何会这般轻易的暴露在沙织面前？

    结合圣域突然爆发出的邪恶小宇宙，星矢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性。那就是撒加图穷匕见，打算一举杀死雅典娜？这么说的话，他提到的「您既然见到了教皇，为什么又放过他？」，恐怕就包含了撒加动手的意思在里头。但话又说回来，如果撒加杀不了沙织，只能说明沙织作为雅典娜的力量阻止了他的阴谋，既然如此，她为何没有对撒加动手呢？

    是因为在动手的一刻，被撒加善良的一面所影响，下不了手了吗？

    星矢有过这样的经验，甚至因此错过了击倒撒加的时机，从而被修理得很惨。所以他能明白沙织当时的处境，但凡正常人，又有谁能对初次见面，宛如天神般正直的撒加动手呢？

    然而，沙织没有对撒加动手，而撒加也没能得逞的情况，尚且可以算得上能够被理解的程度的话……沙织就这样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而且是被阿布罗狄送回来的，就超过了星矢能够思考出答案的范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星矢充满了疑问，偏偏谁也不能给他解答。他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到阿布罗狄离开，星矢先让两名白银圣斗士去见沙织，而自己在外头守着。

    短暂的相处片刻，星矢已经对两人的秉性有了一定的了解，他断定这两个人只要与沙织见面，就会成为真正忠于雅典娜的圣斗士。

    那么，接下来就该轮到自己这边行动了。是直接找沙织问个清楚呢，还是维持原状，继续旁观？

    星矢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时，他身体周围的植物上，传递来一股奇妙的小宇宙。

    在他的印象中，能够在植物的cao控上有如此造诣的人，只有一个。

    “没想到你竟然能从黄泉比良坂回来啊，迪斯马斯克如果知道了，一定会气得哇哇叫。”

    星矢的脚边，一朵黄金的玫瑰悄然盛开。他的眼前，是一个美轮美奂的黄金圣斗士。

    他看着对方，嘴里吐出一个名字。

    “……阿布罗狄。”

    对方显然很高兴能够听到自己的名字，从星矢的嘴里出现。

    “没想到我的名气还不小啊，黄金的天马……星矢君？”

    阿布罗狄的脸上，始终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这让他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更优雅一些。

    “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让我们来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