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祸变（7）

    赵安一把将周元鹏抱上炕头说：“少爷有这份心意，李安就死得其所了。再不可跪在地上，地上凉，跪坏了身子，你叫我怎么向老爷交代？夜已经深了，我们今晚就在此将歇一晚，天亮了好赶路。”

    周元鹏哭道：“师伯，我要回城，我要回去祭拜两位恩师。”

    赵安说：“少爷，经过此番变故，你还不能长点心么？你要回京，是想害死你自己，还是想害死老爷？”

    周元鹏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自去找袁世凯，不过把这条命给他好了。”说完挣扎要起。

    赵安眼看拦不住，甩手给了他一巴掌：“少爷，你读了那么多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你不会用脑子想想么？如果你死了，老爷能活么？老爷如果死了，我赵安又岂肯偷生？你要是想让赵府上上下下都变成冤魂野鬼，我不拦你，这就陪你回去。”

    周元鹏听到这番话，便不再要走，只是趴在炕上痛哭。赵安也不睬他，就让他一个人去哭。十年了，这是赵安第一次见到少爷哭泣呢。

    差不多三更天，周元鹏才渐渐止住哭声睡着了。而赵安，却是一夜都没有合眼。

    北国深冬的日头起的迟，贫苦的老百姓却起得早。

    五更天的模样，周元鹏所住的屋门外，就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他们都是听到昨夜哭声的当地人，跑过来关心关心的。

    赵安打开门，对众人说，他们主仆二人是生意人，昨夜路遇劫匪，慌不择路，跑到这间屋子躲起来，好在劫匪没有跟过来。他家少爷因为财物被抢，自己又受了伤，加上屋里无人，又冷又饿，所以放声痛哭。

    有年纪大的人劝慰说，现在是乱世，到处都在打战，到处也都有土匪。

    在这样的乱世，能够保住性命已经算是好运了，钱财身外之物，丢也就丢了，看开些吧。其余人也出言安慰。

    说话间，有一个妇女端了两碗冒着热气的玉米糊糊过来，说是乡下没有好东西，暂且将就着填填肚子吧。赵安伸手接过，千恩万谢。

    那女人说：“谢什么谢啊，就是太平年节，谁还不遭个难，受个灾的。何况是这个世道。”说着就回去了。其余的人也都渐渐走散。

    周元鹏也已经醒了，见赵安找到脸盆打了水，他就洗了洗脸，端起一碗玉米糊糊就吃。赵安急忙说：“放下，放下。少爷，这哪里是你能吃的东西？”

    周元鹏说：“安叔，我能吃。小时候，要有这一大碗玉米糊，还得跟我两弟弟抢着吃呢。”赵安看着他笑了笑，也端起另一碗。

    两人将玉米糊糊吃得干干净净。赵安用水将碗洗净。然后从包裹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让周元鹏换上。他看了看手里周元鹏替换下来，沾了血迹的衣裤，摇了摇头，拿到外面，一把火给烧了。

    烧完衣服，他才过去还那女人的碗，他将两只碗倒扣着放到那女人的桌子上，说声谢谢就回来了。问道：“少爷，现在我们去哪里？”

    周元鹏问道：“我们的马车，现在在哪里？”

    赵安说：“我让他们昼行夜伏，一直向南。现在应该在南面的镇子上，要追他们么？”

    周元鹏说：“当然要追。我想过了，不能再连累那两个车把式了。只是不知道可还来得及。”

    赵安说：“少爷放心。他们两个功夫不在我之下，不会出事的。”

    周元鹏望着赵安说：“安叔，他们也会功夫的么，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府里有多少武林高手啊？”

    赵安说：“也不多，加上少爷，就六个。”说着，率先往南面而去。

    周元鹏紧跟上，问道：“安叔，你的意思，现在我家里剩我爹一个高手了吗？”

    赵安说：“少爷，别想那么多了。老爷在京城里安全着呢。袁中堂现在有许多地方要仰仗他，否则老爷也不会让我们走大道的。”

    周元鹏说：“这个我知道。我想去HN看我弟弟，安叔，你说行么？”

    赵安说：“只要是往南边走，随你去什么地方，安叔都跟着。”

    这两人跑出村庄好几里路，先前送玉米糊糊的女人才追出了村庄。原来赵安在倒扣的碗里，留下了一锭银子。

    这女人平时也就见些铜钱，大洋都没有见过，哪见过银子啊？待到发现银子，赶出村庄要还，哪里还找得到人？

    女人四下里瞧不见他们，只得往回走。

    一边走一边心里还犯嘀咕：都说有些菩萨会化身遭难的人，试探人的良心，好心的会给赏赐。莫不是这回真的让自己碰到了？要不这两人怎么来无踪去无影的？回到家，还发了半天的呆。

    周元鹏和赵安两人沿着大道疾走，这二人虽然都身负武功，脚程比一般人快，一路也雇些骡马，可是赵安严格按照赵秉钧的要求，不肯稍让，只是昼行夜伏。行了四五天，还是没有能够赶上先前的马车。

    好在也一路无事。不曾想到了HB沧州地界，遇到突如其来的的一场大风雪。

    按照赵安的意思，是要住上几天，待雪化了再走。可是周元鹏记着先前叔祯传信，袁世凯暗中派了人在路途截杀自己，现在离京城都四百余里了，一路也没有遇到任何袭击，他实在放心不下前面赶车的那两个人。

    虽然赵安口口声声说那两个人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但是难保赵安不是存着赵秉钧一样的心思。

    所以周元鹏执拗地要冒雪赶路。赵安只得答应，离开客栈出门寻找了半天，小镇上也没有租卖骡马的，只得裹一身厚衣厚帽，同周元鹏一起冒雪步行。

    赵安一边走，一边对周元鹏说：“少爷，我跟你说不要担心他们，你怎么就不信呢？现在离京城这么远，往南的路又这么多。袁中堂心存忌讳，不愿意跟老爷公开撕破脸，只能暗地里追杀，派出的人肯定不多。这会儿说不定早就走岔道了。”

    周元鹏说：“安叔。正是因为中堂大人忌讳，我爹才让我们大摇大摆的逃命。不过这样一来，中堂派出的人，想要知道我们的行踪，也就一点都不难。我们俩只是滞后了一天，可到现在一点事都没有遇到。

    我们这里越是没事，越是说明中堂派出的人追踪马车没有停，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不在马车里面。中堂能够预计到我爹放我走，必定也能预计到我爹派了人保护我。他安排的杀手，也必定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说不定还带着火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