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又一桩
没过一星期,又出事了。罗锋跟术营中的同僚私下比斗,被人打的躺了病床。那同僚是黄家的小一辈。 “晓荷,拿我的针盒来。” “唉!” 罗修带了针盒,从罗府侧门出来,直奔罗锋家。 罗锋是分家前家主罗炽的嫡孙,府邸也在青龙镇北城,在北大街往西一条街的兴隆街上。这处府邸大约有罗府的三分之一大小,算是标准的豪门大宅,朱红的大门,镇守的石狮,样样不缺,但宅子就是绿瓦白墙,规格是大晋正六品官员的,那正是罗炽的官阶。 罗修向来低调,与分家之间更是几乎不曾走动。因此门口的家丁并不认识。不过大户人家的家丁普遍眼力不低。家丁们一看罗修,首先穿的是一袭月华锦的长衣。 大晋规定,非贵不能着锦。无勋、无爵、无官位,这就不能称为‘贵’,再有钱也不能穿锦,否则就是逾制。罗修能穿锦,首先能当的起个‘贵’字。 家丁们再观罗修面貌气质,背直腰挺,昂首从容,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贩夫走卒、黎民百姓,各行各业的人气质是不同的,别说是普通人家,就是小富之家出身的人,也很难在罗府这样的宅邸前不露怯,不紧张,因为这大门、石狮建的时候本就有过不少造势的考量,排场摆开来,肃穆威严的效果比之衙门都是要强那么几分的。 “小哥儿,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呢?”一个家丁迎上来,说话很客气。 “罗修,探望锋哥儿。”说话成问题的坏处在这种时候变体现出来了。听起来总是不够软和。 家丁一听,很容易就估计出罗修是罗家的某位少爷,一边往里让,一边通知外院管事。功夫不大,一个皂衣打扮的中年人小跑着出来了。罗家宗家、分家仆人的穿扮很统一,惟一的区别就是腰带的颜色,这样不但规整,显得齐心,也好辨认, “七少爷,您过来了。这可真是……事先也没接到通知,怠慢、怠慢……”中年管事一脸笑容,满嘴拜年话。擂战时他也是有幸在看台上看了的,象他这样的人,自然清楚老罗家现在最缺的是什么,也就明白罗修的‘奇货可居’。听家丁来报,管事还有些不信,出来一看真是罗修,心道:“今天这是刮的什么风?这位爷来府上,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可是头一次。” “方便直接带我见锋哥儿吗?”罗修问。 “方便!”引路的管事回答的极为干脆。 罗修点点头,不再言语。一路跟着管事穿堂过廊,来在了罗锋的房间。 管事进屋通禀,结果罗锋的父亲罗烈亲自迎了出来。 罗烈虽是罗家第四代,但要比罗恪年长上不少,继承家主之位已有七年光景。性情刚中有柔,声音洪亮,说话直接但不伤人。曾在擂战之后的晚宴上跟罗修聊了一会儿,罗修很有好感,此刻见了,赶忙上前施礼,“侄子罗修,见过堂伯。” “多礼、多礼。”罗烈也知道自从擂战之后,罗烈与罗修走动频繁,罗修甚至将飘拳的练习之法都传授给了罗锋。 伯侄俩往里走。 里屋床榻旁,两个女子,一个体态婀娜的年轻女子,另外一个已有四旬年岁。罗烈介绍,罗修才知这是罗锋的妻子柳氏和罗烈的妻子王氏。床上的罗锋看见了罗修,挣扎着想要起身,罗修快步上前制止了。 “躺着,莫言。”罗修如此说。 罗锋虚弱的笑笑,倒是听话。 “我看看!”罗修转头对罗烈和王氏说了声。 罗锋被抬回来时,术营的医师已经做了紧急处理,罗修却是信不过。 王氏和柳氏不清楚,罗烈却是从罗炽那里知道不久前罗岱的事,虽然罗炽当时说的很含糊,但能让于大先生和庞老自叹弗如,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在王氏和柳氏疑惑不解的目光中,罗烈道:“有劳贤侄了。” 这时,外面又有人来报,于大先生来了。罗烈赶忙出迎。于大先生是罗家的供奉,连罗孝见了都要客客气气,由不得罗烈不重视。 于大先生进屋见罗修在,微笑道:“有七哥儿,我还是打个下手吧。” 王氏和柳氏暗自吃惊,这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医术竟是连于大先生都敬服的。 罗修以一贯的直白道:“一起,于大先生用药。” “好。”于大先生笑着说。听惯了前修后饰的客气话,再听罗修的直白简练,于大先生觉得别有一番意思。 罗修把了脉,看了罗锋的舌苔,又翻看了下眼睑,最后除去罗锋身上的衣衫,将一些包扎也剪去,看着罗锋身上一块一块的青斑,眉头渐渐蹙起。做了个请的收拾,罗修在一旁思量,于大先生上前查探,眉头皱的更加紧。 之后,罗修用纸笔和于大先生讨论。罗烈夫妻和柳氏看的心急,却有不便插言,只能是一边看罗修写过的行草,一边听于大先生的发言。 商量了半刻,两人达成了共识,让人去准备器物的同时,罗修给金针再度泡酒过火消毒,于大先生则向罗烈夫妇和罗锋夫妇解释病况。 罗烈四人这才知道,罗锋身上的斑痕看着象平常瘀伤,实则非常歹毒,因为它不是伤在皮下,而是肌里,处理不好会造成筋rou坏死。但是这样的创伤深度,普通的切开放瘀血行不通,很容易大量失血而亡。而就算治疗好,也会元气大损,很不容易康复。 现在,就算再笨也清楚这比斗早有预谋了,罗烈当时额头就起了青筋,如果不是当着于大先生的面,估计直接就暴发了。罗锋也是听的一肚子火,王氏和柳氏则是垂泪不已。 就数罗修最为平静,在那里细心的准备。 器械用具一一备齐,最有意思的是那张十二个软托的床又出现了。近来罗修每次用针,都是全身,也只有这床才比较合用。 不过,这次的主要器械不是针,而是刀,并且是在于大先生配合之下用刀。 具体处理伤患的过程是,先有于大先生按罗修的指点用针,封闭罗锋的某个部位的血脉,然后罗修用刀,切开肌肤,处理伤患,不但要放瘀血,还要切除坏损的筋rou组织,并重新缝合切口,然后上药。线是用的用开水反复烫过的猪肠子搓成的线,家是特别选择了一个干燥的房间,酒喷、火炙,然后才用。伤口涂抹的药也是特质的,为此还去宗家的内库紧急调了几位稀有药材。这些cao作绝大部分是来自罗修的术医之灵的知识。而这知识,别说是千年之前,就是时下,都是闻所未闻的技艺。 “这叫手术,虽然是第一次施展,但我还是有些把握的。别的我不担心,有针灸,可以暂时封闭血脉,也不会觉得多疼。但针终是要撤,否则伤患不但不会好,还会烂。你怕罗家的藤刑吗?”当罗修将写满了这句话的纸立在罗锋眼前时,罗锋笑了。“不怕。” 罗修点点头。手术开始,分段处理。罗烈夫妇和柳氏只能是站在屋外,透过竹篾纸看个模糊的情况。 一个半时辰后,罗修递给了罗锋一块软木。“很快会痛。” 罗锋咬在了嘴里,然后,随着罗修的拔针,疼痛果然开始了。功夫不大,便是疼的牙龈咬出血、全身渗汗。 这时,柳氏已经进了屋,帮罗锋擦汗,而罗修则用鼠肠和渡魂金针以及瓦罐挂起了吊瓶。吊瓶中是盐水。以9比1000的比例将雪盐溶于蒸馏水中所得。蒸馏水是从梨园取来的,也只有罗修才会没事准备些这种物品。 从房间出来,于大先生感叹这次又是大开眼界,伤情还可以如此处理。罗修表示这次器具、药品准备都不够充分,愿意有空跟于大先生和庞老共同研究。于大先生愉快的替庞老接受了这个邀请。 罗烈非常开心,赞个不停。罗修却提醒他,罗锋还处在危险之中,生人勿近,所有接触的都要消毒,还有那些器具,同样要按他吩咐的严格执行,一个不甚就可能导致无法挽回的损失。 罗烈见罗修说的严肃,不敢怠慢,又下去嘱咐去了。 四个时辰后,罗修再见罗锋。疼痛让罗锋一直没合眼,煎熬使得他形容憔悴。 “我那有个法门,练起来比你现在都要痛的多,愿意练吗?”罗修慢慢的说,字与字之间留有足够的空暇,居然听不出吭吧来。 罗锋眼睛一亮,点点头。 罗修继续缓慢的道:“好,伤好不说好,我们找个合适的地方。今天怎么踢过来,明天翻倍踢回去。” 罗锋重重的点点头,一旁的柳氏看到了丈夫眼角淌落的晶莹。 “一直疼太熬精血,我帮你止痛,抓紧时间睡半个时辰。再接着挨疼。”罗修如此说。这回,连柳氏也笑了,笑中有感激的眼泪……
三日之后,疼痛下了降了一个档次,相对已经较容易承受了。罗修给罗锋全面换了一次药,嘱咐了一番,这才回自个儿家。 又过了几日,罗修又去探望罗锋,罗锋精神明显已经好了很多,能吃能喝,虽然在病床上,但却可以修炼‘静观’了。正好胖子罗利也在,换完了药,三人闲聊。很自然的又一次谈到了跟****的比斗。罗利很是咬牙切齿,再一次发狠话,一定要替自己的大哥找回这场子。这些日子来,罗修经常过来给罗锋换药,总能碰上哥俩感情好的罗利,一来二去,三人越来越熟络。罗修年纪虽幼,但老成,跟罗锋谈个旗鼓相当,罗锋和罗利也从不拿他当小孩看,倒是渐渐投缘。如此一来,在罗修面前,罗利越放越开,经常是真情流露,有什么说什么。 罗修说起了之前跟罗锋说的话,罗利听的眼睛一亮,问可不可算他一个。罗修说行,只要能吃的下苦。 罗锋是主张比斗输就比斗赢回来的,罗利则认为****过于卑劣,简单的打败他太便宜他了。罗修没有急着发表言论,而是询问起了比斗的具体过程。 罗锋描述的很详细,结果罗修听着便皱起了眉,****的一个特点引起了罗修的注意,那就是象野兽般直觉灵敏,而且很多攻击的动作也是兽态十足,诡异而极具威力。罗修问罗锋****那时给他的感觉象什么,罗锋说是象狼。 “狼?也能理解成犬吧!”罗修联想到了兽灵,联想到了十二地支派系,联想到了被灭了户的王家村、青钱匪。 快速成长的一种方法就是掠夺,或者说走一些不同寻常的途径。‘洗炼丹’的事让罗修想到了黄家、杨家的小一辈近几个月实力的突飞猛涨,因此才有了这一系列的怀疑。 从罗锋那出来,罗修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看望罗岱。结果进门碰上了扫兴事,罗岱正在那儿给罗顾氏痛哭流涕求饶呢。见罗修进来也不觉得丢人,直接拉着罗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要他帮忙。原来罗顾氏要将青儿和练儿扫地出门。理由是她们勾引罗岱,害罗岱失身,差点丧命。 罗修心说:“罗岱你还算有点良心。”他很清楚如果青儿和练儿一旦被逐出罗家,在大晋严苛的制度下,这辈子就算毁了。心下不忍,便出言替两个丫头求情。 罗顾氏眼珠一转,诉苦道:“我也知道那两个丫头有些委屈,这不是因为他不争气,自控能力差,我是迫于无奈嘛!岱儿是娇纵了些,但心肠并不坏,要是七哥儿能时不时的替伯母看着点,我倒是放心。” “伯母放心,以后我会多走动的。” 罗顾氏一愣,她没想到罗修答应的这么痛快。准备好的话赶话都没了用武之地,只剩下了一连串的“好!” 罗顾氏离开后,罗岱和青儿、练儿对罗修好一顿千恩万谢。 罗修看着这些天以泪洗面、憔悴了两圈的青儿和练儿,一字一字慢声道:“我力保你俩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不会再和四哥儿发生男女关系。但我知道四哥儿未必管的住自己,而你们也对他没辙。若再发生,告诉我,我的针术不错,能让他下面那条始终是毛毛虫。” 罗岱目瞪口呆,青儿和练儿红了脸,却给罗修磕了头。罗修受了。 罗修找罗岱,正事是问那两次他和跟班挨打时,对方的术技情况。也许是奇耻大辱让罗岱印象深刻,这家伙记的挺牢靠,比手画脚的一通说,竟然颇是生动。情况如罗修所料,黄家果然是掌握了‘禽兽能力’。 “四哥儿,想不想找回场子?” 罗岱眼亮的就跟灯泡。“做梦都想。” “嗯,不过要想到时爽,就得先聚聚力。” 罗岱是真没想到罗修会淌这趟‘浑水’,兴奋的恨不得脱光了绕罗府跑三圈。“说吧,要我做什么!只要能替四哥出了这口气,要我扮女人都成。” 罗修心道:“你以为光你有气,我还来气呢,花儿、香香、你、罗锋,小爷最近忙的焦头烂额,就因为黄、杨觉得罗家五代都是菜,想怎么蹂躏就怎么蹂躏,站在头上拉屎都成。” “不用扮女人,你得找人。自家兄弟……”罗修暗中算计着,接下来这戏该如何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