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错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天人旧事在线阅读 - 第五十五章 出泥

第五十五章 出泥

    众人正悲,因浅却道:“我有法。”李清道:“师父快说。”因浅道:“我在人间,闻得一术,唤二音枯槁,是个应在此处,响在彼处的买卖。轰开条路,我等好出。”李清道:“师父莫谈,我知那术!”

    因浅一把扯了李清,至静处道:“细些儿声,莫教河角樱石龙吉听了生疑。”李清按了声道:“师父,莫忘王岳曲戒之祸,那术是个圣法,心有半缕杂念,也入魔了。”因浅笑道:“连天若海是个总纲,我观之,可统天下武学,纵未全通,桩桩段段,也略省知。二音枯槁,虽是独功,也与连天若海有些枝连,我略摆弄,从云上走,不打桥下过,就不遇沟坎,只有坦途,不消半日,也学得了。”李清听了心安,高声道:“若这般说,师父且运功,带我等出去。”

    因浅就寻处地,盘腿坐了,潜运功夫,摸那二音枯槁的究竟,不一刻,果尽知晓,就撇尘思,脱杂念,一运功,周遭霞光蒸腾,左右映彩,圆完方正,带浮衣飘。

    认山见了甚妒,说道:“观此不是运功,是弄画。”黎离道:“木头,也无纸笔,弄甚的画,再多言,待路通了,你只莫走。”认山慌神耷眼,说道:“上人命我护小姐周全,不可独留此地。”黎离也不睬他,只望因浅。

    不知多少时节,因浅头顶瑞雾渐凝渐收,起身道:“功成了,你等退开,待我施功。”众人大喜,就纵开,皆不碍他。

    见因浅张手,结一印,乃枯槁法印,平空响琴音,周遭现神女,抚琴飞舞,形影不凡,论不得实虚明暗,整缺浓淡,倾倒了丽奇瑰古,波回陌岸。音从七窍入,舒从百骸出,众人均觉宁阔。认山惊道:“果是圣光出仙塔,净垢宽心底,莫不是感化了泥开,我等好出?”话未毕,但闻一声巨响,泥化见天彩,一条洞开,晴光泻进,似天井,眼见可出。因浅笑道:“顽泥虽化,却是炸开的。”

    正说间,忽见二影,你纵我跳,从那洞,奔出泥堂,上地面去。认山见手中铁线软垂,顿足道:“方坠下时,脱了线,我未留心,孔河二贼跑了!”众人环顾,果不见二人,忙沿洞纵出此地,纷纷喊追,然那二人,得脱生天,更惜命,顾不得痛,足下生风,早去远了。因浅道:“莫慌,待我再使二音枯槁,远处破他!”认山道:“他等去得远,你怎破得?”因浅道:“他等虽远,我有继力,前力不衰,后力已至,多远近,也可达。”话必果运全力,再使二音枯槁,又闻琴音,见仙像,只那远处,静似平湖,没有炸响。因浅又使,又闻琴音,远又不响,如此使了七次,听了七次琴音,远皆无响,孔河常石,早跑脱了。认山冷笑道:“那琴音,奏成谱了,远处只不响哩。”

    李清拉了因浅,笑道:“师父慈心。”因浅道:“我怎慈心?”李清道:“莫藏,我早瞧出。”因浅道:“藏什么?”李清道:“你见他二人,铁线穿体,苦痛难当,生慈心,就胡乱奏几个音,近处有声,远处无响,潦草敷衍了,好放他去。”因浅道:“浑说!琴音既响,便是真功,怎么敷衍。定是功未练透,只打得近,攻不得远,就不成。”

    众人无法,只由他二人去。行一阵,见前方呼呼嚷嚷,一伙人,锦黑子衣,金边云靴,红绒镂带覆腰,银鞘铁刃披背,打远儿来。因浅识得装束,是浮沫黑市之人。人群中,只两个衣色不同,正是孔河常石,受绑了,压在队中。

    认山道:“得来!”便去拿人。浮沫黑市众,有个领头的,唤李风,上前拦道:“此二人,我等拿了,你抢怎的?”认山道:“你拿他作甚?”李风道:“他二人,冒失闯来,惊了我等,就拿他。”认山道:“此等皮毛,却怎挂怀?”李风道:“我心窄,就挂怀。”李清来劝:“他二人,原有银两,早受我收缴,你拿他,拔不下毛,刮不得油,有甚滋味?”李风道:“拿回了,去皮抽筋,一锅清汤,花火炖煮,九滚六沸,十料八调,筷分刀剐,着碗盛了,饥可饱腹,馋可止欲,就是滋味。”

    他几个,各有怪词,分执歪理,正难解,河角樱道:“你等何人?这般难缠。”李风道:“浮沫黑市人,自古难缠。”河角樱哈哈大笑,说道:“你早讲浮沫黑市四字,十万大结,也解了。”话毕取两块金,体圆棱方,盈光挂黄,扔给李风道:“把这两个,换那一双,可是难缠?”李风接金,头脸通身,都散喜光,连道:“何难!何难!”就把孔河常石,交把他。

    认山劈手夺来,擎铁线,又穿了。孔常二人旧孔未愈,又添新洞,只是喊苦,却也无法。

    别了李风一等,众人走路。行一阵,至一路口,众人往前走去,只黎离拉了因浅,暗喜道:“哥哥,你看。”话毕一指,因浅看去,见一山壁下,刻“背雪”二字,摸摸刻痕,新灰犹在,不是旧题,心中大喜,说道:“如此看,背雪未死,给我留信。此是新刻,可见他也至此,只不知何在?”黎离道:“莫管他,我等只往挥金去,在那聚头,也是方便。”因浅应了。

    却说那日背雪随花婆下山,以棺掩金,一行人,白里歇,夜里行。白里歇,来往商客,见他送葬,不敢叨扰。夜里行,荒野抬棺,更无人近。一路顺畅,行得轻快,这日正行得紧,花婆忽缓,拉了背雪,暗道:“你道我等此行,顺也不顺?”背雪道:“何须讲,顺哩。”花婆道:“你不知,顺是面上,暗里有坎。”背雪道:“什么坎?”花婆道:“你等功夫浅,提力在足,耳目就散,我修百年功,力有湖底深,脚下虽疾,眼耳清明。自我等离山,就听得身后,一人相随。先离得远,懒理得,这几日,渐次近了,恐来者不善,稍后我命停脚休整,那人必在后不远,你暗绕回,提他首级来见,如何?”背雪心道,那人若无贼心,胡乱杀了,却也无辜,只此事既是除贼,也是试我,若我不从,花婆必疑,罢了,丈夫成事,难避血光,就应道:“徒儿领命。”

    花婆言毕,果命停棺歇脚。背雪假意解手,却提口气,运轻功,寻条小路,绕回身后,直奔出二里,果见一林边石后,暗伏一人,身子娇小,一身亮绸黑服,襟子上,玉边蓝云,簪子顶,香丝盘绕,腰上银带亮招媚,脚下巧靴藏柔足,不是男子,却是女身。

    背雪暗笑,若是男的,脖颈是木,非剑不能取。这女子,脖如脆玉,略提一提,也得头来。就至近旁,大喝一声:“女贼!拿命来!”那女子本眺望花婆一众,心在彼处,忽闻近前声震,骇得心不回身,魂难寻魄,惊叫一声,翻眼晕死。

    背雪笑道:“易得,易得。”就提剑,欲取她头,然翻过脸看时,不是别个,竟是小桑。背雪大惊,心道,必是心难忘我,涉险跟来,如今花婆命取她头,若不取,难得信任,若取,却有不舍,难办。如此思虑许久,见她不醒,暗道,丈夫成事,不可拘小,趁她未醒,一剑斩下,没有苦楚,也不知是我所杀,再耽搁,待她醒来,却不好办。就举剑,方欲斩杀,毕竟心有爱意,不忍动手,再三深虑,一咬牙,抱了小桑,运气舒脉,催得她醒。

    小桑见是背雪,心中大喜,又见他面色有异,就道:“背雪,我见你甚喜,你见我怎哀?”背雪道:“我问你,这几日,可是遥遥追随。”小桑道:“不忍舍你,就追来,本料你不知,哪晓得早知,绕回来,捉弄吓我。”背雪叹道:“不是捉弄,是那花婆,早觉察你,命我来,取你首级。”小桑惊道:“那却怎好?”背雪道:“正不知哩。”小桑略沉吟,说道:“若你违命,惹她生疑,恐坏了大事,既如此,就取我命,方不误你。”背雪道:“话虽如此,却终不忍。”小桑喜道:“既不忍,我等逃去。”背雪苦道:“你不知花婆,百年修为,若追来,眨眼间事,到时再难回旋。”小桑道:“那却怎好?”背雪道:“罢了,你随我,见花婆去。”小桑道:“如此岂非羊入虎口?”背雪道:“莫慌,我自有法。”就携小桑,奔回去,见花婆。

    花婆见他二人,冷笑道:“徒啊,我教你提首级,怎带了整人儿来?”背雪道:“不瞒师父,若是常事,徒弟只遵师令,此事却不同。”花婆道:“何处不同?”背雪道:“人不同。”花婆道:“一般的眉眼手足,怎不同?”背雪道:“小桑与我,也非初识,在派中,我便生情,只未说破。她此来,也是寻我,可见挂怀,这一聚,也不易,往师父莫怪,打杀了她,害我悲苦。”花婆咯咯笑道:“原是鸳鸯,罢,罢,由你处置。”嘴上虽慈,手却露狠,一翻袖,打出一记冷针,直取小桑。

    背雪惊惧,未及想,急运力,身未动,指儿搬弄,使个玉碗,化了此针。此番来往,二人皆未明动,众人不知。

    背雪暗道,此处露了反心,还需找回,一需表诚,二需示弱,诚者可为其用,弱者不使其惧,有此二者,方是生路。就暗逼气,略伤胃脉,呕血跪倒,断续道:“师,师父,弟子救爱心切,万无不尊之意。况略有护救之才,此次山高路险,不乏歹人,斗起来,若众人有伤,我可一救,真气行处,裂骨缺rou,无不完愈。”

    众人听了,纷道:“师父,饶了他罢!”花婆心道,此番送金,还需他等出力,莫拂他意,就允了。众人上路,小桑寻空暗问:“背雪,方见你呕血,可是重伤?”背雪笑道:“弄计哄她,无碍。”小桑方安。

    再行数日,至厚云之河,花婆道:“鹿奇生,至此好分,你自回派,我等行路。”奇生谄笑道:“莫急,待我再送一程。前面不远,有一座山,唤轻裁山,至那处,你等进山,我自回派。”

    又行数日,将至轻裁山,夜间众人疲惫,花婆命依山歇脚。睡至夜半,月落山峡。背雪忽觉一人,暗里拉他,本道是小桑,细看下,却是奇生,不禁惊疑。奇生拉了背雪,至一暗处,说道:“可知寻你何事?”背雪略沉吟,说道:“你知我秘,却不说破,必是有事嘱我,若不依你,便揭我秘,参得可准?”奇生笑道:“参得准,参得准。”背雪道:“只莫伤我与小桑,万事允你。”奇生道:“此事说易也易,却有些险,活命与否,都只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