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观气

    村长见黑汉扬鞭劈来，心知无望，抬臂相挡，只待一死，然铁鞭撞臂，却似木枝打铁，嘣地断了，落在地上。村长抚臂，也不疼，知是因浅相助，连连道:“好英雄，好少年，真有手段！”黑汉惊得瞪眼，吓得汗流，听他如此说，又不知何意，然钱升在旁盯视，又不敢怠慢，便扎开马步，提劲唤力，扬鞭再打。村长抬臂一挡，铁鞭又断。再打，再挡，再断，一条鞭儿，已是散了。湖边村民见状，也都惊呆。

    村长这厢胆也壮了，声也粗了，喝道:“贼汉，瞧我轰你下水！”话毕学起武人模样，两掌交叠，推将过去。他臂挡铁鞭，全仗因浅吐真气遥助，倒入了角色，逞起威风。因浅躲在树丛，见他如此，不由暗笑，又生顽心，就收了真气。村长两掌噗地推在黑汉身上，只如推在墙上，纹丝不动。黑汉本料他是能人，见他推来，很是惊恐，现见他无力，又觉奇怪。村长一愣，又一推，又无用，再推，也无用。只把因浅逗得咯咯直乐，暗道:“这老头儿，倒似揉面哩。”

    黑汉见他没了神力，便不惧怕，提口气，鼓胸膛，眼瞪似灯，嘴呲如狼，双拳提在百汇顶，两脚踏成坑沼台，呼地长啸，一记泰山压顶，挥拳砸来。把个村长惊得魂飞。因浅见了，嘿嘿一笑，暗道:“好泰山，却教你山崩了，起烟尘！”真气劲吐，又把村长注满。黑汉拳到，只觉是块顽铁，嘭地巨响，两臂迸裂，骨也呲出，血也喷流，惨呼一声，跌进湖水。几个歌女吓得惊叫，四散跑了。执扇公子放下酒杯，叹道:“美人美曲，多好的景儿，却让你等搅了，可惜，可惜。”话毕敛笑，说道:“适才观老前辈，体格动作，非习武之人，此番神力退敌，必有高人相助吧。”村长涨红了脸，略一顿，支吾道:“确……确有人相助，是个小后生。”执扇公子道:“他怎么助你？”村长道:“我也不知，想是拿我身子，过入功力，做个道具儿，与敌相斗。”公子道:“原是cao弄真气之法，若说这，我也略通。”

    却说钱升、刘忠，都吓呆了，唤来三百重兵，围在湖边，不敢进亭。钱升喊道:“李爷，杀了老妖！”村长骇得四顾，说道:“早听说有个姓李的，是他的救兵，恐有些本领，却要来了！”执扇公子笑道:“本领有些，只不高超，搬弄真气之法，不及您那小后生。”村长道:“你怎知晓？”公子拱手道:“不瞒，在下李清。”村长一惊，说道:“原来你便是那李爷，听他等叫，我只当是个老者，不想竟这般年轻，只二十出头，为何以爷自称？”李清笑道:“非我自称，只他等敬我，便称李爷，我本不受用的。”村长且说且退，颤声道:“你要替钱老爷出头，便去寻那小后生，莫来寻我。”因浅遥遥听见，暗笑道，老儿倒推得干净。

    李清道:“前辈，我那搬气之法，尚不庄严，要向您那小后生学学。钱升调来兵三百，您去斗斗，我可细观他运气之法，就学会了。”村长道:“那气无形，你看得见？”李清道:“观您身形，便看得见了。”因浅听见，暗想，你倒会盘算，罢了，就给你学去，我有何惧？要学，给你弄个颜色，你学得快。便对村长道:“你去斗那三百兵，教他搬气之法。”村长道:“少侠，绝技岂可外传？”因浅道:“技是我的，不是你的，你倒管我。”村长笑道:“依您，依您。”便出了湖心亭，步进兵中间。

    李清在岸边，遥扇静观。钱升道:“李爷，方才怎不动手？”李清笑道:“你唤兵三百，是瞧我不起，我便不动手。”钱升道:“好李爷，想岔了，待我收了兵，您好施展。”李清道:“我又不是你的侍卫，家奴，不凭你差使。”钱升羞恼，脸红如血，眉竖似刀，喝令兵丁:“杀了叼老儿！”众兵见村长断鞭伤人，功夫了得，便不敢冒进，只架刀身前，横着移步，没个冒头的。因浅远处看见，暗笑道:“想是怕了，你不来，我打过去。”便暗吐真气，cao弄村长，又要给李清见气，就加个劲道，弄个颜色。村长受气所驱，到一个兵前，伸手就夺他刀，那兵要躲，刀却给夺去，惊道:“怪！怪！老儿手不怎快，却就把刀夺去。”因浅暗笑道:“真气所至，看似花软柳慢，实则电走迷雷，幻个影儿，莫说夺刀，要摘头颅，也是易如反掌。”话毕真气略振，村长胳膊就似活转，提起宽刀，转刀背砸在那兵肩头，兵丁哼了一声，昏死在地。众兵见了，吓得后退。村长脚步一晃，又在一个兵前，拿了他刀，一敲，他就昏死。众兵似见猛虎，浑身发抖，盔甲颤响，连连退去。村长似闲庭信步，飘忽不定，忽就在一个兵前，夺刀敲人，不一刻，敲倒十余人。

    钱升骇道:“杀老妖者，赏金十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众兵果止了退，潮涌过来，村长也止了步，见人攻来，只夺刀敲人，便似割麦摘瓜，人就一个个倒去。

    钱升见了，骇得坐倒，唤道:“还求李爷出手！”李清却俯掌笑道:“好真气，好内功！学得了，学得了。”村长道:“我只摘刀敲人，你就学了他运气之法？”李清道:“那气息，看得明白。”村长道:“我怎看不见，只觉身子自动，似变戏法一般。”李清道:“气分五蕴，红黄蓝绿黑，一般武人施展，无色，只高人染得颜色，也只有身负内力者可以辨出，您是农人，就看不见。”村长道:“红黄蓝绿黑，什么分别？”李清道:“红为上，黑为下。”村长道:“这少侠是什么色？”李清道:“都不是，却是个白色。”

    村长正待再问，身子忽一软，没了力气，又变成农人，不是武人。因浅遥遥又弄真气，也是无用。原来，纵连天若海内力雄浑，似这般用法儿，也有尽时。况因浅丹田真气，只拳头大笑，这一番搬弄，已然用尽。因浅皱眉，暗道:“怪我贪玩，没了内力，这下可糟糕。”

    兵士见村长无力，就涌上前来，村长骇得鼠缩，只是发抖。钱升见状，胆也回了，腿也硬了，腾地窜起，吊眉瞪眼，怒喝:“老妖法力不灵了，快杀！”兵士听了，就要动刀。

    因浅心道:“事由我起，还由我结，把个老儿送死，不是英雄。”便大笑几声，出了树丛，走在钱升面前，说道:“不是老儿打人，是我打人，要寻仇，只找我来。”钱升见凭空走来一人，惊道:“我见是老妖打人，怎是你打人？你是何人，来我府里？”因浅懒答的。村长道:“是少侠搬弄气息，驱我打人。”钱升道:“你两个一唱一和，糊弄我么，从没听说搬弄气息，就能驱使人。”因浅道:“贼子，你不通武技，自是不知，有什么惊奇？”钱升大怒，跳骂道:“你等来我府上，这般放肆，莫要活命，来人！”

    刘忠见了因浅，已是胆怯，不敢上前，心道，我先还疑那老儿怎这般厉害，果是因浅暗地搭手。他不上前，却唤众兵:“都上，都上，胆怯者杀。”重兵三百，已给村长敲去一半，余的听了这话，只好打来，因浅内力耗尽，先几个对付得，越发力弱。刘忠看见，心道，想必搬弄真气，cao纵老儿，已是耗尽，哈哈，这是我立功之时，也报了路上受辱之仇，便喝道:“闪开，我来！”众兵巴不得，就退去。刘忠卷袖抽刀，黑了头脸，炸了眉眼，虎吼一声，与因浅斗在一处。他先使一记风烟残卷，宽刀凭空舞个白浪，咆哮奔腾。此招是个野的，无门无派，因浅不识。然通了连天若海，自有灵犀，眼观招式，就知破法，口中喃喃道:“右足西移三步，腰斜避刀刃，剑尖指敌左肋，他避，就打他刀，他挡，就刺他腹。”说着已使一遍，果是应验，刘忠小腹中剑，犯了丹田，又气因浅说得准，两相夹击，内息更乱，翻得胸肿，直欲吐血。这般就动了邪心，口里认软:“少侠英武，服了，服了。”手却拌动机括，一只袖里毒箭，嗖地射去。因浅内力耗尽，耳目不聪，箭及面门，再难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