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异变
黑影是个年轻男子，他侧趴在地上，黑色的长发遮住了面容。他看起来似乎正遭受着极大的痛苦，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抑制不住地发出呻吟。 爱德蒙正要上前察看，男子忽然“啊”地大叫一声，一个翻身仰天露出了苍白的脸庞。爱德蒙愣了一下，立刻回想起对这张脸的记忆：“殿下，是昨天那个妖魔！” 伊塞尔抬头看了眼天空，手指升起一道旋风缠住骑士的身体，带着他瞬间向后退开数十米。此时路过学院门口的行人也注意到了突现的异状，惊吓地四散跑开。 只见一个黑漆漆的空洞悬浮在妖魔所处位置的上空，接二连三地有魔族从洞中一跃而下，朝着摔到地上的同伴聚拢过来。 “克利夫，怎么回事？” “为什么空间通道的出口开在这里？会把追我们的那些神棍引来的。” “我说……你还好吧？” 克利夫几乎听不清他们的声音，他呼吸急促，表情扭曲，两道眉毛拧在了一块儿，紫眸隐隐泛起血色。妖魔一手紧紧抓住心口，另一只手里还拽着银杯——魔王之杯，这是魔族们的称呼，那个伟大的存在尽管对下层的魔界子民来说已经成为传说，但没有一个魔族会随意吐露这个名字。他要这只杯子除了想解决魔族们身上去不掉的神术问题，同时也认为它不应该属于人类——他成功地拿到了手，却在带着同伙们离开的中途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情况。 还是那个之前嘲笑过唐恩的魔族，率先发现他手中的银杯罩着一圈淡淡的红光，警觉地问：“克利夫，是魔王之杯出了问题？” 克利夫盯着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好半晌才艰难地开口：“杯子……在……吞……我的……意识——离……开！离开……我！快——” 妖魔的话还没说完，一股强大到令人颤栗的气息猛然从他体内释放。 魔族们就像先前路过的人类一样有些惊慌地四下避让——当然他们的逃跑速度不是人类能比拟的——但还是没能完全躲过这股恐怖能量的余波，纷纷吐血倒地。 克利夫大吼一声，倏地从地上弹起窜上空中，转眼就成了一个黑点。 魔族们狼狈地爬起来，面面相觑，都意识到大事不妙。他们留下一个回暂居地报信，其他人朝着克利夫离开的方向追踪而去。 躲在远处的伊塞尔利用风声听到了全部的谈话，神情严肃地望着众魔族消失的位置，转头对他的侍卫队长下令道：“我想要出大麻烦了。爱德蒙，你现在就回去召集我们的人待命。” “是，殿下。”爱德蒙立即应声。他是高阶骑士，自然也从刚才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中预感到了可怕的威胁。“那么您……” “我跟上去看看。”伊塞尔说着，从储物戒指中摸出了谎言之巢法杖。 爱德蒙欲言又止，他很担心，但也知道这种时候劝不了自己主君，最后只得叮咛道：“恳请您千万小心，殿下。” “我有分寸，我会和他们保持安全距离。”伊塞尔漫不经心地保证，谎言之巢轻轻触地，他的周身腾起一股柔和的风卷，带着他飞上天空，迅速远去…… 原本晴朗的天气，不知为何连片的云团开始飞快齐集，密密堆积在城市之上，没过多久望不到边际的灰白遮盖了天空的纯蓝。 光线的鲜明变化让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注意到头顶的异象。他们停下脚步，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然后一些人呼喊着往屋里躲，一些人转而向神殿方向跑去，信徒们念着各自信仰的神名不安地祈祷。恐慌一旦开启，就像空气的流动一样传递开来。 天际传来古怪的轰鸣，如同远古异兽苏醒的声音。那些拥有高阶力量的人，无论神职者、法师、骑士、赏金猎人等，不管他们在奈斯卡伦的哪个角落，同一瞬间都像近在咫尺般感受到了震慑灵魂的冲击——而这股恐怖之力的源头在他们的感应里，就如黑暗中的灯塔直指塞利恩中央广场。 塞利恩中央广场位于奥克佩特区，连接着多条主干道，是王都重要的道路枢纽。广场平面为长方形，长七百米宽五百米，地面全部用灰色精岗岩条石铺成，其坚硬程度仅次于异化的黑精岗岩。外沿用大大小小的花圃装点，总共栽种了一百零九种不同季节的花卉，保证经过的人们不论春夏秋冬都能看到盛放的姹紫嫣红。广场中心位置竖立着开国之君塞利恩王的巨型骑马铜像，东西两边分列的建筑群包括了行政府、市场、露天剧院和冒险者之家卡斯廷总部，北侧则有一座恢宏的双层大礼堂以及大地神教、智慧神教和生命神教的小型神殿。 “没有光明神殿……”小姑娘莉达有些失望地呢喃。 “因为光明神教与其他神教，呃，相处得不太融洽。”修尽力用简单的表述解释神教之间复杂的关系。 莉达侧头看了看哥哥，表情带着点不解。“光明……应该像圣女jiejie那样，很温暖。”她摸摸胸口的粉红水晶徽章，又加了一句：“还像米尔森夫人一样心地好。” 修笑了起来：“米尔森夫人信仰的是风神弗尔塞西。” “可是她心里也有光明。”小姑娘固执地说。 “是的，光明无处不在。”修微笑地摸摸meimei的脑袋，看她一直摩挲着徽章，问：“你在担心米尔森夫人？” 莉达点头，“这里，魔族很多，很厉害。” 修知道她指的是前两天风神殿有魔族闹事的传闻，奈斯卡伦的魔界生物存在情况似乎比想象的严重得多。小姑娘单纯地担心米尔森会遇上麻烦。 “没事，米尔森夫人比你哥哥还强，别忘了她可是风神教主祭。”修宽慰道。 就在这时，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冒出一个小男孩，边跑边回头，一不小心撞上了修。男孩急忙抱住修的大腿稳住身体，转头看了一眼，忽然矮身往他的斗篷底下钻。 “喂喂！小家伙，你做什么？”修好气又好笑，一把将他提溜出来，抬眼瞅见不远处几名孔武有力的男子正东张西望，于是低声问：“怎么？有人在追你？” 男孩抿紧嘴，一言不发，只是抓着修的手格外用力。他看上去不超过十岁，一头蓬松卷曲的浅金色头发非常漂亮，模样也长得俊俏。皮肤白得可以隐约看见淡青的血管，仿佛常年不见阳光一样。眼睛是灰色的，在日光下反射着银光，看人的眼神充满戒备。修原本不想惹麻烦，但从他沉默倔强的神色中看到丝恳求，心头莫名一软。莉达的反应比他更快，扯下自己的斗篷套在了男孩身上，并迅速为他罩好帽兜。然后两个孩子眼巴巴地看向唯一的成年人，直盯得修无奈叹气，认命地一手牵一个，借着行人掩护不动声色地避开那几名男子的行进路线，向广场外走去。 拐入一条窄小的街道，修确定追踪小男孩的人没跟上才停下脚步。他打算好好“审问”一下缘由，用尽量和蔼的语气问：“好了，小家伙，那些人暂时不会找到你了。你可以告诉我们你的名字么？” 小男孩沉默地望着他，眼神游移不定，就是不说话。 莉达拉下他的帽兜，指指自己，“莉达，”又指指哥哥说，“修。”然后直直地盯着他。 小男孩被她看得后退一步，半晌不情不愿地开口：“班尼……” “原来你会说话啊，小班尼。”修揶揄道，大手胡乱揉着男孩的头发，瞅着那双灰眼睛忿忿地瞪着自己，不由大笑。这时他感觉到meimei的手忽然拉住自己的胳臂，还在微微颤抖，他忙不迭地低头问：“莉达？怎么了？” 小姑娘回头，目光穿过街道望向人流如织、车马穿梭的塞利恩中央广场，轻轻回答：“有……可怕的东西……过来了……” 一片喧嚣的广场上，有个黑影如流星般从云层里一头栽落大礼堂的屋顶。 “呜……”克利夫痛苦地抱住头，身体蜷成一团。他已经无法感知周遭的一切，识海中的意识犹如束缚在疾风骤雨的黑夜海面上，在被淹没前做着最后的挣扎。 “啊！啊——”他低声吼叫着，无意识地捶打着屋顶。“咚……咚……”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拳击声，一下比一下沉重，震荡心魄。伴随着石块破碎的呻吟，长长的裂缝以他为起点纵向延伸，贯穿了大礼堂的屋顶。 礼堂中的人们最先感受到危险，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三三两两的过路人疑惑地驻足观望，随后目瞪口呆地发现礼堂前的地面忽然多了一道七八寸宽的裂缝，并且正在飞快伸长。与此同时脚底传来隐约的震动感，一些人大叫着“地震”开始四下奔逃。 魔族追到了广场，但他们不敢靠得太近，降落在广场边几栋建筑的屋顶上。他们注视着底下受惊的人群相互拥挤踩踏，车马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的场面，不由觉得棘手。 “闹大了……” “布鲁沃会气疯的。” “克利夫到底怎么了？” “我就说，魔王的东西不是我们能触碰的。” “哼，我怎么不记得你说过这句话？” “行了！你们别吵，我们现在怎么办？” “逃吧。” 众魔族看着提出建议的同伴不假思索的表情，集体沉默。 （提前预祝各位元旦快乐！本周元旦，争取多码一点，周六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