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陆连奎归顺
穆文一席话,让陆连奎好似被施了定身法,再也抽不开身了。 他复而转身坐下,急切地道:“五爷,你知道现在这幽灵电车的事?” 穆文笑笑:“此事现在莫说租界,似乎都已经插上翅膀飞到南京去了,我如何不知?” 他见陆连奎一脸的急切,便知道这件事非比寻常,孙恩那边定然也给他下了巨大的压力。 “五爷,可否告知详情?此事甚是蹊跷,我手下的探员们查了数日,竟是毫无头绪啊!眼看这孙督察交代的时限将至,我现在都快被逼的掏枪自尽了!” 穆文不急于说话。他看得出来,现在陆连奎面对自己,有一种强烈的发泄欲。 他慢慢地一口口品啜着面前的茶水,一双比老鹰还锐利的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过陆连奎那张由于过分激动而开始狰狞的面庞。 直到陆连奎将胸中的愤懑之气一吐为快后,穆文才道:“陆探长,自杜黎明倒台之后,如今租界实际上已是你与林鸿二分天下了。我敞开天窗说亮话,虽然如今租界你式微,但未必就是苟延残喘。只要一有机会,照样可以翱翔九天!” 陆连奎定定地望着穆文,愣然半晌,才砸吧砸吧嘴,梦呓般地问:“五爷可是有了好法子?” 一听陆连奎这话,穆文心中暗笑一声,总算还不是太傻! 他伸出胳膊为陆连奎斟了杯茶,递到他的面前,这一动作,让陆连奎很是受宠若惊。 “陆兄,我实不相瞒,这林鸿,乃是老陆在租界之中埋下的一步暗棋,他先收拾了沈杏山,又一步步取得亨利信任,架空了你,实际上已是一家独大。最近我还听说,他在捕房之中大搞文章,看那架势,似乎是要把这捕房变为他的囊中之物。即便被免了职,也无法撼动其位。” 陆连奎越听,越觉得涔涔冷汗直冒。 这林鸿竟有如此胆识? 他一直以为,林鸿不过是抱上了亨利的大腿,才如同升天般这样猛蹿,当日自己随手便可踩死的枝丫,现在竟然成长为连自己都要仰视的参天大树。 唉,时过境迁啊…… 穆文见陆连奎眼中有落寞之色,直到自己这番话已经起了作用,便趁热打铁地说道:“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若有我扶持,你与林鸿在租界之中,未必就没有一搏之力!” 陆连奎听惊了。 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消化了这其中蕴含的信息。 “五……五爷,你为何要助我?” 穆文咧开嘴,露出了那独有的诡谲笑容:“我若说我也想掌握这租界,你信是不信?” 咔嚓! 穆文的话就好似一道晴天霹雳,将陆连奎击晕了。 第一次,他对自己有了种深深的悲哀之感。 仿佛自己只是个随意被大人物覆手之间便能捏死的蚂蚁,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卑微。 在租界之中,无论如何,人人见他必称一声“陆爷!”每月从各个商铺收来的月例孝敬,虽不算多,但也落个富足。 可今日,他却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卑微。 “五爷的意思,莫非是要我脱离孙督察,转投你门下?” “呵呵,话不要说得如此难听。公共租界自从变天后,孙恩已是一日不如一日,若是之前他意得志满,现在则早已是待宰羔羊了。只要你转而跟随我,我保你平步青云,搭上英国领事这条长线,还怕没有大鱼落网么?” 不得不说,穆文所言,极富煽动力与诱惑力。 陆连奎若说不动心,那是纯属放屁。 穆文何等人精,见陆连奎此时沉默不语,便已心晓他的疑虑所在。 “陆探长,孙恩那方你无须担心,他现在已是拔了牙的老虎,自顾尚且不暇,又怎会有分身之力对你下手呢?” “况且,若他真铤而走险,对你下杀手,那么我与商租堂绝不会袖手旁观!孙恩若敢出手,我立刻让他毙命街头!” 穆文一番话让陆连奎顿时疑虑尽消,他起身搓了搓手掌,激动之色实难自抑。 “多谢五爷成全。陆连奎从此刻起便是五爷之人,若有二心,天诛地灭,魂死人亡!” “好!” 穆文四下看看,见整座茶楼已空荡无人,便从怀中摸出一份手抄简报来递给陆连奎。 陆连奎心下存疑,但打开一瞧,只是略扫几眼,便顿时喜上眉梢:“五爷,这……” “这不过是我布下的一个疑局而已。现在全上海的眼睛都紧盯幽灵电车不放,若是现在你将这份文件交由领事……呵呵,陆探长,我先预祝你高升大吉!”
陆连奎喜上眉梢,多日以来的压抑一时涌上心头,他情绪难以控制之下,居然当场要给穆文下跪! 穆文赶忙一把将他搀起,笑呵呵地:“陆探长,这是做什么!你我合作乃是互利共赢,这是你应得的报酬。你先去面见领事,将这份简报详说备细。等你这里大功告成,我们再商谈下一步计划。” 目送着陆连奎出门,激动之下差点被门槛绊了个跟头,穆文阴测测地一笑,拍了拍手掌,暗处闪出一人,垂首而立。 “去,将小穆爷叫回来。六县开战在即,所有准备皆已水到渠成。只待战端一启,滕老二……你就等着归西吧!” 夜幕将垂,夕阳将福州饭店内两个靠窗而坐的人影拉得很长。 “我们已蹲守三日了,这幽灵电车怎么突然就像是失了踪迹一般,再无现世?” 陆豪举起酒杯和林鸿叮地一碰,一饮而尽。 “我也奇怪。莫非是怕了大哥不成?可这神鬼之事,你只是个活人罢了,它却怕你作甚?” 陆豪点头:“我也觉得稀奇古怪……可事情就是如此,我刚参与此事之中,这电车便销声匿迹了。若说是巧合,似乎也太凑巧了些……” 林鸿沉默了一下,忽然抬头:“大哥,你说,这会不会是有人捣鬼?” 陆豪默然片刻:“应该不会。活人上车,下车即死。若是活人有此能耐,还需要故弄玄虚么?大上海早就被他屠尽了!” 林鸿笑了:“确是这道理。” 二人边笑边谈,不知不觉,星夜降临。耳畔,突然响起一阵电车的电铃声。 “鬼,鬼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四马路的寂静,二人对视一眼,手中酒杯倏然而飞,下一秒,手枪便已攥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