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行进
“我听说狼群年年冬天都进村子里攉攉牲畜,有的村子没法子,就用药毒死它们呢?!你们猎户也用毒药药野兽吗?”有人问道。 “嗯,你说的药狼的事的确年年有,但是却一年比一年难。唉!我也不知道咋说,反正狼近几年可能是被药怕了,别说rou,给他一只活猪它都不敢吃。现在,老猎人会把毒饵放到鸟雀肚子里,尤其是喜鹊身上。狼喜欢吃鸟,尤其喜欢吃死喜鹊,吃完后没多久,就毒发身亡了。 除狼害,除狼害!这一年年的,斗不过狼群,就群体毒杀。惨得很!狼嗥起来几天几夜不停息啊! 唉!说这干嘛呢? 换个有意思的狡猾东西说吧!要说动物里头,最难打、最难套、最难毒的还得是狐狸。 狐狸这东西简直成精了,比人还精,没法搞! 每年都有不少老猎人中了狐狸的迷魂圈,跌到悬崖底下,或踩中了其他人设计的陷阱、套子里,甚至被同伴同室cao戈,稀里糊涂地死在大山上。 要想囫囵个抓这东西,还得用毒饵。 但是你把毒药放在rou骨头里、羊油里,它根本闻都不闻! 那怎么办? 那就不用rou。用什么呢?呵呵,猜不到吧?——用红枣! 说起来可能大伙儿都不知道!狐狸不光吃鸡,它还很爱吃枣,尤其是红枣。大荒年时,好多狐狸就把窝筑在枣树下,靠着吃枣度日。 猎人在路上扒拉野兽的粪便,只要是里面有枣核的,那大多数就是狐狸的。 猎人找到狐狸踪迹后,就会弄一把红枣,扔在附近。过个几天去看看,那枣要是被狐狸吃光了,就再扔一捧过去。这样过了几次后,等狐狸警惕心放松了,他就把几颗红枣去了核,里面塞一颗毒饵,这样狐狸才会上当。 唉,说到底,最精明、最狠毒、最邪恶的还他娘的是咱人哪! 看我,说这干啥!甭管是啥,还不是为了活着么?! 要说咱们这年年的冒着生命危险放山,要抓那可爱善良的参娃子,这说起来,哪个腰杆子也硬不起来。” “嗯哼!咳咳!”两个把头这一嗓子响起,憨实的铁头也从惆怅中醒过闷儿(mer)来。 说起这放山,他也随着帮伙走了有几年了。钱没少往家拿,现在又说这个,有意思吗?他也觉得自己矫情,于是顶起个笑脸,“哎呀!前面用弓的、下套子的、挖陷阱的、做炸子的都听我白乎了一回。给大家说说咱东北这用棒子也打着猎物的稀罕事儿! 大伙儿都听说过‘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这话吧?可是大家兴许都误会了这话的意思。 这里面说的‘棒打狍子’,可不是说漫山遍野都是傻乎乎的狍子,到处乱蹿,你拎着一个大木棒子一棍子下去,就能锲死一个哦。” 他神叨叨的眨着眼睛,“那么想可就不对了。知道的人会笑掉大牙的。这‘棒打狍子’有两种说法。 第一种说法,是在大雪封山时,猎人们去深山中围猎,将狍子们撵到冰河上,或者雪泡子里,冰滑雪深,狍子跑不动,陷在雪窝里,猎人用木棍就能敲死它。 还有一种说法,这棒子其实是一个大木头拐子。猎人见到狍子后,将木头拐子狠狠朝它身上砸过去。狍子这东西一根筋,被砸之后它不会跑,反而会被砸懵了,傻乎乎站在那里,寻思到底是咋回事。这时候人过去一下子抱住它的腿,就把它给捉住了。 当然了,除了这些以外,猎人们还有许多更加隐秘甚至有些诡异的打猎方式。反正啊,说了你们也听不懂。 咱们放山是讲究不许打猎的。要不然,定让你们看看我和冬子的手段!管保撑冒你们眼睛!呵呵呵……” —————————————————————————— 休息了一会儿后,王把头领着大家又一次上路。 走了没多远,秦浩然和菊花率先听到前方林子里隐隐传来“嚓嚓”的声音,他俩急忙向两位把头和帮伙里的众人们打了个急停的手势,然后侧耳细听。 那“嚓嚓”声时继时续,没一会儿,帮伙里的其他人也都很快听出了门道。王把头和二把头包爷彼此做了个手势,用眼神交换了一下意见,两人意见完全一致。这是搭档多年才培养出来的默契,不用开口,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这也是有胆子进山、多年放山培养出来的最基本的本领。 就跟秦浩然和菊花一样,一个小动作或是一个眼神,就能完全知道对方的意思。试想一下,当两个猎手发现猎物时,若是没有这样的默契,反而还要出声讨论几句才动手,那么感官敏锐的猎物早就不知跑哪去了! 大把头和二把头在前面比比划划,身后那些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老李就在秦浩然和菊花的身后,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小声问:“咋的了?” 王把头赶紧做手势让大家不要出声,原地蹲下,千万不要动。大家都一头雾水,但在这样的老林子里可马虎不得,尤其是把头吩咐下来的命令,一个个的都赶紧抓紧手里的武器蹲下,不敢出声。 过了好一阵,“嚓嚓”声没有了。又等了一阵,那声音始终没再出现。 早就从声音中判断出来事由的铁头和冬子,这会儿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叹道:“好险!好险!” 大家看他俩的样子,没找把头询问,反而向他俩问道:“到底出啥事儿了啊?你们俩咋一惊一乍的?” 虎子有点虚脱地往前方一指,说:“等会儿走过去你们就知道了。” 大家继续往前走,走了没多远,就看见旁边有一棵高大的椴树,在一人高的位置被剥去了一大块树皮,露出了里面白花花的木质。上面还留有一条条的巨大爪痕,剥下来的树皮被丢在一旁,还很新鲜。 虎子指着那棵椴树对大家说:“刚刚有个黑瞎子在这儿磨爪子呢!你们说险不险!” 看着那巨大的爪痕,大家这才开始后怕起来。他们毕竟不是身怀绝技、长年奔走在山林中的勇猛之辈。若是真的正面遭遇黑熊,恐怕一个照面下来,非死即伤。 虎子小声问秦浩然:“这林子里黑瞎子多不?” 他想了一下,认真地说:“当然多,比咱们这一大帮人多多了。 虎子登时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不得不说,两人这是说岔劈了。秦浩然说的是老林子里黑熊的数量比他们帮伙里的人数多。可他少补充了一句:黑熊虽然数目庞大,可大多数情况下,它们都是独自行动的。几乎不可能遇到成群的黑瞎子。 秦浩然认为这是常识,人人皆知。而首次放山的虎子,对这位见多识广的小兄弟所说的话,那是深信不疑的。以致接下来,但凡有点风吹草动,虎子简直是草木皆兵。只能说,这还真不是个“美丽的”误会。
回到当下接着说。王把头察看了一下四周动静,见没有异常,遂命令队伍继续前进。 队伍越走越费劲,众人只能在青草棵子里缓缓前行。手里还得拿个棍子敲打草丛,目的是惊走“钱串子”(放山人对蛇的叫法),以及把趴在草叶儿上的一种吸血的寄生虫“草爬子”(牛蜱)给震掉。这样一来,进行速度十分缓慢。 忽然在队伍的头顶传来“扑楞、扑楞”拍打翅膀的声音。大家抬头一看,一只花花绿绿的大公野鸡从头顶上仓皇飞过,一头扎进了前方一片茂密的蒿草里面。 接着只见一只老鹰紧随其后,箭一般地冲向那片蒿草。说时迟那时快,铁头忽然扯开嗓子“欧嘘(shī)”“嘿唿”地喊了起来。那老鹰翅膀猛地一抖,差点撞到树上,显然是被他的呼喝声惊到了。它短暂徘徊犹豫了一下,终是放弃了眼看就要到嘴的大野鸡,在空中英武地打了半个盘旋,飞走了。 冬子特别兴奋,嚷道:“哈哈,捡着鹰食啦!虽然上回大奎哥说放山不能打猎,可这下咱们去捡鹰食,可不应该算是打猎了吧?这是老天可怜咱们没新鲜的嫩rou吃,派鹰大哥给咱们送rou来啦!” 虎子听见有rou吃很高兴,随即又发了愁,说:“那野鸡可还是活的,咱们咋抓呀?要是用弩箭,那不还是打猎嘛?!” 铁头神秘地笑道:“用什么弩呀,你忘了我和冬子家里是干啥的了?冬子,你来露一手!” 冬子早想卖弄一回了,于是笑道:“好咧!” 说着,麻利地脱下褂子,在手里抡圆了,瞄着那大公野鸡藏身的那丛蒿草,口里打了个鹰哨儿,“嗖”地一下将褂子扔了过去。 那褂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片草棵子上,发出“扑”地一声,像极了老鹰扑进草丛时的声音。 虎子一拍大腿,着急地道:“哎哟,这一下还不得吓跑了么!” 铁头见到自己领入伙的表弟露脸了,心情不错,他嘿嘿一乐:“跑?这会儿你就是拿大棍子抽它,它都不带跑的!就在那儿撅着尾巴等着你抓呢!嘿,小虎子,你不信是吧?”说着他大踏步走过去,像拔萝卜一样把吓懵了的大野鸡从草棵子里给拔了出来,笑道:“看见了吧?这家伙只顾头不顾腚,早吓傻了,跟拔萝卜似的就能提搂(dīlōu)出来!” 虎子见他俩一箭没放就能抓着大野鸡,又是惊奇又是羡慕,向铁头伸出手,笑道:“好铁头哥,这野鸡的尾巴毛儿真好看,叫我摸摸行不行?” 铁头把野鸡从表弟冬子的手里接过来,熟练地把两个翅膀交叉一别,用一根细绳绑了,递到虎子怀里,笑道:“抱去玩儿吧,等晚上烤来吃,把尾巴毛都留给你玩。” 虎子头回见着这么有意思的事,高兴地伸手摸了摸野鸡的胸脯,赞道:“啧啧,真肥呀!都是rou!” 冬子笑道:“可惜今儿没功夫采蘑菇。要不晚上烤了吃吧,把大腿儿给你。我表哥烤野鸡的技术可厉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