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愤怒在当时就能够爆发肯定会变成冲动,但如果当时没有发泄的对象,积郁下来经过长时间的发酵,愤怒更可怕,加入了深思极虑的智慧后就变成一种阴谋。 江晓娟那时就是这样。 先是有一种被欺骗后的震怒,尔后一个晚上都在寻思如何惩罚我,最后觉得惩罚我不如惩罚我心爱的人,让我的爱人在我眼皮底下遭到毁灭! 然后,让我俯首帖耳完全变成她的! 青春少女的报复计划虽然还很幼稚,但对江晓娟自己而言,她觉得她的计划已经完美无缺。否则,她又怎么会去实施呢? 因为心中有了这一个计划,所以第二天开始,江晓娟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正常上班。碰到我,故意用很随便的口气问:“昨晚你先走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啊?” “哦,快交班时肚子忽然痛得很,怕影响你,就先回家了。”我平淡地说。 昨晚回家的路上,我终于编了个理由:说到雁湖确实是和同班组几个女工一起,喝了酒疯闹,不知怎么就摔倒了,几个女工压在我身上,混乱中,也不知是谁的嘴啃到了我,结果留下这么个口红印。 这理由虽然编得有些牵强,结结巴巴说给娟娟听时,连自己都无法相信,但娟娟听完却“哦”了一声,叮嘱:“以后你在外面喝酒要有节制一点,和女孩子们离远一点。” 我闻言大喜,迅即信誓旦旦地保证以后如何如何。与其说我的理由编得充分,莫如说娟娟自己强迫自己相信我的鬼话。 和娟娟虽然并没有做什么,但风波似乎也慢慢地消停了。 总算把红唇印的事搪塞过去,我暗自告械自己:必须要和江晓娟慢慢冷却关系。 “或许是昨天食堂的菜不干净吧。”江晓娟听完我的解释,轻描淡写地说。 这个小夜班压缩岗位出了故障,应急停车后,上长白班的车间主任和维修人员都被紧急招回来,连夜抢修。虽然不关其他岗位的事,但主任他们在车间里忙碌,大家怎么敢造次,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岗位上一直到下班。 设备经过抢修也恢复了正常。 下班一起走的人比较多,江晓娟住在家属宿舍她哥家,和回家属区的车间主任他们同路,我也无须担忧她的sao扰,顺顺当当回了小南门。 第二个小夜班转白班只有八小时的空隙,一点左右到家。第二天八点又来接班。 江晓娟碰到我,别有用心地问:“昨晚睡得好吗?”表面笑着,心里却恨恨地想:不可能这短短的几小时,你还会和那位美娇娘做什么吧? 我哪知道江晓娟的心思,也浅浅回笑了一下,说:“我们早习惯了,恐怕你还不习惯这个转班吧,就这个班最累。” “累点好!”江晓娟莫名其妙地说。 上白班,cao作工们是最规矩的,因为车间里穿梭的人比较多,厂领导、车间领导、技术科的,这些人无一例外都会到车间巡查一番,看看设备和生产情况。我和江晓娟当然也一直老老实实呆在自己岗位上,不可能去串岗。 觉得这样最好,两个白班下来,和江晓娟接触就少了很多,只要大夜班能够坚持再不接触的话——要不,干脆找个由头,把大夜班和别班的工友换一下,再把轮休的两天也和江晓娟错开,不就能和她冷处理了嘛。 时间能够冲淡一切,包括自己一时间冲动带来的后果。 这边我心里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那边江晓娟也在进行着自己的计划。 她故意不来找我,一方面是白班人多的原因,另一方面是在麻痹我,静静等待机会。 下了班,江晓娟磨磨蹭蹭收拾自己的东西,眼睛却一直瞟着我,见我交了班出门,迅速跟上来,保持着既不容易被我发现、又始终不让我超出自己视线的距离。 一直跟到尚书坊。 远远见我在一个裁缝店门口支了单车,进了门。江晓娟等了好一会,我都没有出来,她基本确定那就是情敌的店子了。 江晓娟心里突然冒出一团火气,感觉烧烤得自己都不能站立,使劲闭了下眼睛才稳住,强摁住内心极度的愤愤不平,骑车迅速穿了过去。 车子经过裁缝铺,江晓娟飞快往店里扫了眼,正看到我和娟娟眉飞色舞谈着什么。可能是我谈得太投入,眼睛看都没往外看一眼。 江晓娟很想立即冲进店子,当场质问我,但强忍住,是的,那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大不了给我一个难堪而已。 她要做的是彻底把我拉过去,并给勾引我的女孩——一个致命的伤害! 每个人都习惯从对自己有利的立场看问题,她居然毫不认为是自己主动诱惑了我,这就是江晓娟日后悲哀的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