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第一缕橙黄的阳光斜斜照进车间，睡眼惺忪的工友们稀稀拉拉从各自岗位站起来，伸着懒腰，两个大夜班下来，每个人似乎骨头都软了。

    准备洗漱，准备吃早饭，准备下班。

    第二个大夜班下班后，有两天半的轮休呢。

    江晓娟从冰机岗位出来，看到我拿着碗叉正准备去食堂，马上追上来。

    “小飞。”她异常温柔地喊了声，两颊飞起红晕。

    “嗯嗯，早上好。”江晓娟一反常态的娇羞让我颇有些意外，看着她被阳光勾勒出的丰盈曲线，不由自主想到夜里的小仓库，但立即，就被另一种内疚拉回现实。

    要回小南门的家了。

    江晓娟像一条鱼，我像观鱼的人，鱼极尽戏水的优雅，不经意间，引着我下水去捉她，结果水花四溅淋湿了自己。

    我觉得江晓娟是条危险的鱼。

    不但要远离水域，最好，还要远离彼岸。

    因此，嗯嗯了两声后就准备离开。

    江晓娟已经从短暂羞涩后恢复本性。

    见我敷衍了两句便想离开，立即不管不顾拉住，站到我面前，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今天休息了，你中午吃了饭后就跟我回横峰。”连行不行或者好么这样商量的语气助词都没有用。

    我被江晓娟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车间门口，几个工友聚集在阳光下，长桶正饶有兴致看着我们。

    “你干么呀？”我小声责怪：“不见长桶他们都在看吗。”

    “看就看呗，要看随他们。”江晓娟把头一扬，干脆一把挽住我，把头靠在肩上。

    “你——”我急忙忙想挣脱。

    “你先答应下午和我一起回横峰。”江晓娟不依不饶。

    “今天真的不行，以后嘛。”我想搪塞。

    “就今天！”江晓娟毫不退让，还加了一句：“你不要忘了，以前你答应过我的，这次就算你履约了。”

    我努力回想什么时候答应过她，完全没有印象。

    江晓娟见我费神回忆的样，“扑哧”一笑，提醒：“你搞忘啦？上次送我回家时你说的。”

    嗨！原来是那次为了尽快脱身随口找个托词，不是后来你就不见踪影了嘛？我在心里说，看着身边这个带点刁蛮的女孩，觉得自己怎么像跌进她的陷阱里去了呢！

    “你答不答应？”江晓娟提高音量。

    几个cao作工的目光顿时全被吸引过来，长捅甚至边指着我边说什么，引得他们诡秘的笑。

    “你喊这么大声干么？我答应你就是了。”我窘迫地说。

    江晓娟这才笑眯眯松开手。

    威胁：“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中午饭吃了我在车站等你，到横峰是一点的车，你记住了。还有，假如我等不到你，回到厂里就把我们昨晚的事告诉你妈，反正我要去领工资。”

    昨晚？昨晚的事不是你主动的吗？我心里挺委屈，但毕竟……

    下班路上，我一直想该怎么向娟娟开口？

    到裁缝铺时已经编好了借口，把车靠好，走进店里，娟娟正在给一位女顾客量尺寸，丁美丽过来招呼：“姐夫下班了。”女顾客开玩笑：“你姐夫好帅啊！”娟娟不好意思说：“哪里帅啊？一般般，他在化工厂工作。”脸上却洋溢着掩饰不住的自豪。

    我喝了口水，对正忙的娟娟说：“困死了，我回家睡一会，哦，中午我不过来吃饭了，下午我们班组搞活动，约好一点钟去雁湖。”

    雁湖在八十公里外的邻县，是比较著名的风景区。

    “去雁湖啊！”丁美丽闻言立即大叫小呼起来：“我还没有去过呢，姐夫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啊？”

    “你去干什么？别人是班组活动呢？”娟娟嗔怪二妹，又转对我说：“那你快回去睡吧，自己收拾下东西，哦，对了，你好久回来？”

    “可能——明后天吧。”我嗫嚅道。

    有点心虚，赶紧回到小南门的家。

    想睡也睡不着，脑子里搞不搞就会闪现小仓库里的一幕，虽然心里很内疚，内疚之余，却又对下午的横峰之行有些莫名期待。

    牟文林不是在横峰吗，干脆晚上去找他，我宽慰自己。

    胡乱下了碗面条吃了，没有骑车，走到环城西路，招了辆人力三轮车往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