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那天我问娟娟:“上班后,我们怎么约会?” “没事,”娟娟边小心整理弄皱的衣服,边说:“我空了就到这里找你,如果你不在,我回去就行了。” 这样行吗?且不说如果我不在会让她失望,假如,万一遇到坏人呢? 想了想,我试探地问:“要不?还是给你写信?” 娟娟立即摇头:“那不太好。”接着反问:“信要等第二天有时第三天才能收到,万一你临时有事怎么办啊?” 的确,这问题让我纠结了半天。 无意间看到远处的小桥,我忽然灵机一动,忙站起来,让娟娟坐在车前架上,她有点困惑:“小飞,做啥啊?”“嘿嘿,一会你就知道了。”我笑着卖了个关子,骑车带她到了对岸。 那还是春天油菜花黄时和娟娟约会过的地方,后来我们也曾多次从桥上走过。 支好车,我牵着娟娟的手走下溪岸,到桥墩边仔细查看,娟娟不知我想干吗?小声问:“小飞,你做什么呢?” 我得意地拍着一块突出的条石,说:“就这里吧。” 见娟娟一脸茫然,我笑着解释:“假如我能来,会提前在这桥墩的石缝里放一张纸条,你来的话,先到这里,看到有纸条你就等我,没有就回去,怎么样?” “这不象特务接头一样啊。”娟娟咯咯大笑,说:“不过还真可以呢,小飞,你好聪明!” 之后,我们便如约用纸条接头,还真挺方便的。 有时我来不了,怕娟娟担心,总会提前在纸条上写明原因。 ………… 接着,我便去化肥厂报到了。 和我同一批进厂的有十名新工,六男四女,其中七个都是厂里职工子女,另三位非本厂职工子女中,男的那个是街上卖烤鸭的儿子,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另两个女的招工考试成绩都在前五名,是别的厂矿职工子女。 进厂第一天,先集中学习,副厂长兼工会主席老杨讲话,从厂史说到化肥厂的辉煌前景,尤其重点强调化工企业的安全意识,最后欢迎我们加入大家庭,希望努力工作刻苦学习尽快成为厂里的主人翁等等,鼓掌。 鼓掌毕,有人便带着我们去领工作服等一应劳保用品。 第二天我和新工们作为学徒先安排到煤场锻炼。 煤场的工作简单,主要就是扬着铁锹把煤推成高高的煤堆,以便留出更多存放空间。活不是很累,但一天下来却被煤灰弄得像个非洲人,半天都洗不干净。干了一星期,我在当出纳的母亲面前嘟哝:“能不能不扬煤灰呢?”母亲心疼地看看我,征询:“那你想干什么?要不我托下人,把你调去司秤咋样?” “司秤都是女孩子干,我不去。” “那你想干啥?” “我想去煤球车间。” “你傻啊?煤球车间好累,还要倒夜班。” “……” “你真的想去?” “想去。”我非常坚定。 接着我如愿以偿被调到煤球车间推翻斗车,一车两百斤的煤球被我推着飞跑,冲到造气车间的进料铁罐中,干得很欢快。杨副厂长还特地过来表扬了我,说我不怕苦不怕累是个好苗子。 我听着表扬心里暗笑:你不知道我怕脏啊! ………… 星期天轮到我上大夜班,下午便到郑永君家坐了会,听周末回来的他聊了些卫生院趣事后,早早骑车去了小桥。 走下溪岸,去看石墩里藏的纸条,那还是四天前我倒小夜班前写的,因为连续几天倒班都没有时间,便提前在纸条上留言让娟娟这几天都不要等我。 纸条没有了,看来娟娟已经来过。 我摸出一支烟点燃,就近在桥下找块干净的石块坐下。抽着烟,算了一下竟然有六天都没见娟娟,不禁思念倍增。 接近黄昏时天飘起零星的雨滴,我正担心娟娟会不会来?忐忑间,听一阵脚步急急到桥边停下,娟娟在桥上压低声音喊:“陈小飞——” 一阵狂喜,我应声而出,看见娟娟站在溪岸对我盈盈笑。 兴奋地冲她张开双臂,娟娟小心地往前迈了一步,一只脚踩稳后,便象一只鸟飞跌到我怀里。 我们用热吻倾诉彼此的思念…… 也不知过了好久,听耳边雨声已是淅淅沥沥,雨水在桥面漫开、又从上往下挂成串串的雨珠。娟娟抽个空从我怀里探头望外面,担心地说:“雨把你的车都淋湿了,怎么办?” “刚好洗车。”我匆匆回答,又把她捉回怀里。 冬天的黄昏很短,因为雨,天早早就黑下来,无星无月夜显得更黑,再凭借着雨帘挂在桥的两边,象给桥下的我们搭起了一道天然屏障…… 轻车熟路地把手伸到娟娟的衣服里面,抚摸那令我心悸的所在,娟娟开始在我的耳边呢喃;听着她含糊不清的声音,感觉热血一点点涌上心头,象涨水时汹涌的溪流拍击堤坝…… 我把娟娟紧抵在了桥墩上,隔着冬天厚厚的衣物,还是让她感觉到我的坚硬……娟娟是热么,脸庞渗出细细一层汗,我用舌更用力地追击她四处躲避的舌……同时,不停在她光滑的小腹抚摸,并移动,试探地往下一点,又迅速收回,第二次试探得更远。 几次过后,等娟娟逐渐放松警惕,猛然把手往下一沉…… 娟娟顿时痉挛般全身绷紧,下意识夹紧我的手,但只挣了一下,便迅即松软,任凭我感知青春的神秘……那一刻,眼睛已看不见,双耳也听不见,彷佛全身所有的神经都只为让我完成一个少年对异性从混沌到认知的升华。 在时空几乎凝固的时候,我非常蛮横地把娟娟的小手按到那里,让她触碰我为她引发的异样,娟娟双手捏成拳头抗拒,但当她冰凉的手被灼热的瞬间,不由自主一震,继而,迟疑地把拳头松开,怯怯轻触了一下后,终于环握…… 雨下得更大。 就在我和娟娟在雨帘掩护的夜幕里相互探寻,青春的火焰腾腾燃烧,即将要把我们融化……那时,我突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闷响。 娟娟的娇喘也嘎然停住。 我们同时惊回头,望着声响传来的方向,天太黑,又被雨幕阻挡,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但那隆隆的巨响却在迅速逼近,在空旷的溪谷碰撞,象古战场呼啸而来的千军万马,令人恐惧! 我一个激灵,一把拉起娟娟就往溪岸上跑,还来不及喘息,已见翻滚咆哮的洪流呼啸而至,冲过小桥,桥墩下我们刚才依偎的地方,顿时淹没在浊浪之中。 我和娟娟惊恐地看着洪流汹涌,面面相觑。 大雨瞬间把我们湿透,娟娟的发被淋成一缕一缕,紧贴着,雨水顺在发梢流淌在她惨白的脸上。 我摸到自行车,也不管车子还淌着水,立即把娟娟抱上横梁,沿着泥泞小路推到大路,冒雨顺溪岸疾驶。 飞快骑到小南门外的石桥,洪流的前峰已经到达,昔日清澈的溪流此刻汹涌一片,翻滚的浊浪旋转起漩涡,拍击着桥墩的石壁。 感觉到一阵后怕,我赶紧骑车驶过石桥,迎着大雨往永进大队驶去。 娟娟指点我转过几个弯,终于停在一堵乱石的墙边,她跳下车开了院门,开门声被倾盆大雨淹没。 院里已积满水,娟娟让我把车靠在院门上,带我涉水过去,站在廊下,悄声在耳边说:“小飞你稍等。”转身进了屋。 右边木窗随即点亮黄黄的光,隐隐听见娟娟在屋里和谁说话。 雨虽然淋不着,但湿透的衣服往下淌水,地上湿漉漉一片,骑车飞驰时还感觉不到冷,一站下来却冷得刺骨。 简直象掉进了冰窟窿。 幸亏娟娟很快出来,牵住我的手,“小飞,你进来。” 赶紧随她进去。 打量屋子,发现我站在灶房,灶房和里屋之间没有门,两张床挂着陈旧的布帘,一横一竖摆着。 娟娟低声说:“快把外衣脱下来。” 也不管她自己还穿着湿透的衣服,先帮我把外衣脱掉,拉到横着的床边,悄声说:“我叫meimei睡另一张床了,你快躺下焐一下。”我还在犹豫,被娟娟不由分说拉上床,用还散发着体温的被子捂住。 被子里有另一种异香…… “美娟,你在干啥?”破旧的天花板上忽然响起一个妇人的声音。 “妈,灶房好像进水了,我起来弄一下。”娟娟仰头回答。 接着出去,灶房一阵窸窸窣窣,隔一会,娟娟换了身衣服,头发也擦了下,不再淌水。 我小声问:“雨小点没有?” 娟娟点点头。 “那我走了,还要上夜班呢。”我说着匆忙起来。 “你这样湿着就去上班么?”娟娟有点担心。 “不怕。”我轻轻在她唇边吻了下,说:“走了。”闪身出了屋。 冒着雨在石板路上疾驶,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切,竟然不再觉得冷,相反还有一种特别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