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廉价的梦想
很多年以后,有位雍容少妇嘲笑青柯这次逃亡时,脸皮已经修炼到厚如封印的青柯只是淡淡反驳说:“因为爱情。” 可现在,青柯只能逃亡。 那些欲图在五师之争中查探青柯真正境界的人,提前看到了青柯入神之后的实力——至少在逃亡的速度上,青柯比初云楼快了不只一倍。 这让很多人哭笑不得,好好一场五师八绝之争,本该是件名动天下的盛事,却被这几个孩子玩坏成谈情说爱的家家酒。 荀初素看着青柯逃窜的背影,本该庄严贵气的她,竟然失心疯似的捧嘴大声嘲笑:“青柯,你这怂货,比初云楼更不像个爷们。” 怂货和爷们这些词语,自然是来源于她和云不归私底下那些断断续续的通信。 陈宫侧头撇了眼身边的荀余雪,问道:“先生逃走了,那咱两还打麽?” 荀余雪白了陈宫一眼,都不想开口。 陈宫就偷笑,一想起不用挨荀余雪的揍,就无限感激羞走青柯的花辛命。 他心里想着:就评这一点,在青白先生和花辛命之间的师娘之争中,我绝对不偏向青白先生,最多两不相帮。 八绝未分出排名,五师之争也因庄扬的重伤和青柯与初云楼的离去而不得不作罢。 好好一场开局,却落得这般可笑收场,很多人苦笑的同时,亦有很多人愤怒且担忧。 那种愤怒不是脸面问题,而是这千年时局的逐渐透明化,是段不羁的身份曝光带来的一系列影响。 更重要的是,除了庄扬的传承依旧是迷,千年来天外来客的后人传人,尽于这一战中或归入摘星学院:南厢、绥绥、花辛命;或成为摘星学院的朋友:荀初素与裴青墨是师姐妹,荀初素是云不归的人,初云楼从此,只怕也逃不出裴青墨的情网…… 还有青柯兄妹这群最为耀眼的年轻人,居然成了一个阵营,背后有两位云国皇子,一个未来的妖族女帝,一个未来的南朝继承人,还有楚欢行、凝音、云不归三圣人坐镇,甚至因南厢的加入,王爷南断和从未现身的曦圣的态度,谁又能揣摩偏向哪边呢? 匍一成阵,便已然是整个星辰界三朝之外又一鼎足势力,在错综复杂的庙堂内外,又怎能不令许多大人物担忧,从而心生杀意? 联想起卫后前些时候与曦圣妖后两人的频繁通信,更是让许多人冷汗津津。 倘若这真是三朝女帝连手促成的局面,再联想起这十余年来三朝的改变,心思通透大智近妖的大人物们,隐隐已猜到某些可怕的真相。 …… …… 十里渡头人潮散去,真正的春风忽来,吹散黎明前夜色,春天便随风来了。 午时十分,一声凤鸣起于云国皇宫深处,有清越火凤衔召飞入摘星楼。 这是云国最高规格的密诏,除了整个皇家中枢,再无人知晓内容。 于是在新一天的星夜里,青柯三兄妹、初云楼、裴青墨、绥绥、花辛命、南厢,还有荀余雪、段不羁、陈宫等摘星弟子,因为这封密诏,再度聚于摘星楼头。 这是封极其简单的诏书,只有寥寥几个字: 新八绝与摘星星蕴之上弟子,可闯六院秘境,修悟星源。 可这份诏书如若昭告天下,必然掀起滔天波澜。 世人皆知六院在云京,亦知六院有秘境,乃六院气数之所,万法之源。 无人知六院秘境所在,只知六院秘境,绝不在六院之中。 而天下共知,凡入秘境,无有不成圣者。 …… 初云楼来时耷拉着头跟在裴青墨身后,显然他昨晚想了一夜的开场白,没有挽解他仓惶逃走的后遗症。 他走到青柯身旁,并未嘲笑青柯的五十步笑百步,而是静坐一边,看著夜色星空,说道:“女人真是最不可理喻的生命形态,前一刻还说见老丈人,下一刻就像高傲的凤凰鄙视癞蛤蟆一般无情冷漠。把男人当猪哥戏弄,有意思吗?” 青柯有些神识恍惚,随口问道:“你对她说了什么?” “我说我们还是学员” 边上的段不羁正襟危坐,正在泡茶,听完这句话后无比笃定道:“那你一定挨揍了。” 初云楼愕然回头,“你怎么知道?” 陈宫醉里叼着一根野草,躺在楼栏上百无聊赖地嚼着,嘲笑道:“因为他刚刚说了类似的话,被南厢殿下揍得惨不忍睹。” 初云楼看着段不羁微微肿起的脸颊和青柯恍惚惆怅的郁结,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原来都是难兄难弟呀! 陈宫把嚼烂的草根啐出很远,忽然就忧伤起来,感伤道:“知足把你们三,好歹有份牵挂,不像我,说不定明天就挂了,还没享受过爱情该道歉的去道歉,该表白的去表白,像个爷们一样,接下来,我们估计很难这样有机会感伤了!”
青柯撇了陈宫一眼,很难置信一向满嘴跑马的世界那么大,能说出这种爷们感伤的言语,想想问道:“认真说起来,我主动地卷入这复杂境地中,你们似乎从未抱怨过,也从未问过我到底想干嘛?难道你们都就心甘情愿随我置身险地?” 初云楼看白痴一样看着青柯:“谁给你的勇气说这么自信的话?难道你以为我们是你的追随者或者手下吗?” “也对。”青柯立马就反应过来,“天外来客的后人传人,又怎能没点追求和梦想?” 初云楼反问道:“难道你就不想问问我们传承的梦想?” “我为什么要好奇?”青柯想起那个世界被当咸鱼一样使用的梦想这两个字,只觉得恶寒,或许是潜移默化太久,他的梦想也变得无比廉价。 他看着愈发浓郁的夜色上翻涌的黑云,心底就像那些酝酿着暴雨的黑云一般,开始潮湿,说道:“以前我的梦想是顿顿吃rou,后来变成混吃等死,然后有天看到一本书,书上说唯星空与爱情不可辜负,我的梦想就变成寻找能陪我一起混吃等死数星星的姑娘。直到****的教育家阴了我一道,我才发现以前我那些廉价的梦想是多么奢侈,所以我现在只想活着,活着出去,活着回来。” 青柯的话没有说满,他所谓的出去,是走出封印,走完一界一界,所谓回来,是回到大青山下那个狗窝,能带几个姑娘回去没日没夜没羞没躁地滚床单生娃,让大青山那些村民眼红嫉妒,就是人生最得意。 至于小人物一定要有大抱负,大人物总需要无数炮灰这种事情,青柯不想理会。 谁特么规定人就不能活得自私自由了? 青柯从未像现在一般想强大,所以六院秘境,他去定了。 他站起身,看向青白与花辛命之间那些冷得如霜雪般的夜色,想说些什么,最终都化作长长叹息。 然后转身掠下楼头,化作星光一缕,向皇宫深处而去。 那里,有只此间最高贵的凤凰,在等他自告奋勇地去做马前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