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此间本无月 何处明月楼？
当京都百姓看着夜色下护城河忽涨的水位和河畔开始吐绿的柳枝，打量完今夜刚刚跃入星海的万余颗星辰，在夜里安宁沉睡时，云国京都开始落第三场雪。 黎明时分起床撒尿的孩童惊叫声惊醒了这个沉睡的都城，炊烟开始在风雪中缭绕。 随着一扇扇朱门高楼的门窗被推开，空气再度变得沉闷起来。 百姓们无比懊恼，为什么不过睡了半夜，令人烦怨的压抑气息又聚拢回来了？难道昨夜那场举世共镶的光明星辉，和那万余颗星辰，都不能令这个冬天鲜活些许？ 他们带着烦闷的心绪出门，看到河畔嫩黄一片的柳芽春意，心情才稍微好些，却又看到了国监院门口那张盖着皇家印章的布告时，心情又再度沉重起来。 告示皇榜赤字写着： 摘星学院引光明星辉普照天下，使万人顷刻间入神洗髓踏入修行，此等惊绝天下之举，令明月楼三圣齐赴京都，面见卫后，请修诸院大比规则。 半夜时分，又见登星峰顶，数十新星跃入星海，一时群星璀璨汇聚，分野天穹，新添四片星域，诸圣夜查天象，得知召星四人，尽皆出自摘星学院。 诸圣哗然，皆言修行大世开启，俱赞同明月楼三圣所言，不再局限云国争锋，当开国门，使云国南朝妖域三朝俊杰，共逐八绝殊荣。 考虑摘星院一夜间四人召星，惊世骇俗，虽为重开新启，底蕴传承却比之六院犹有过之，遂做以下修改： 云国南朝妖域各出八绝，摘星院再选八绝，共争当世八绝殊誉。 因国监院代教习庄扬约战摘星教习青柯，诸圣商议，于八绝榜外，再添五师榜。 鉴于摘星院唯有两位教习，为公平起见，云国南朝妖域，亦各遣两位教习出战。 即此告布之日起，八绝榜由三年之期更为每年一战，五师榜亦然。 是以，五师八绝，至今日起，岁岁相逐，举世共逐。 …… 举世哗然。 尤其那些叛出摘星的弟子，无比懊恼悔恨。摘星院如此惊才绝艳，居然惊动了明月楼？ 云上月下明月楼。 这句话，这世间三朝，哪怕三岁孩童都能当童谣般朗朗上口地念诵。 无人知其在何处，更不知何人所创于何年月。 之所以被世人熟知敬仰，当成传说般的存在，是因为八百年前谋太祖而成功继位的英宗身边，始终有明月楼高深莫测的煌煌声名在。 英宗登基后，那位明月楼高人秉持圣意，在青莲先生所建摘星学院外，再添六家修行院校，便是今日的云国六院。 更是在六院中培养了八位少年俊杰，无论修为品行，都是当世绝巅，得英宗亲授兵权，助云国驱妖域，退南朝，成就盛世伟业。 大业既成，明月楼高人功成身退，和青莲一样，渺渺遥遥再不可寻，徒留 下云国六院和八绝榜，传承数百年，供人遐想明月楼之高。 而如今，明月楼再现人间，改五师八绝榜，竟都是为了摘星院而来，联想起八百年前那场内乱 难道，明月楼想效仿明月先祖，助云不归重夺皇位？ 可自卫后临朝以来，并无失德之处，反而国泰民安，纵然卫家独大，但除了放逐不归太子，卫后欲替代朝纲更换国姓的心思还不明显，不似八百年太祖无道，英宗携民心取而代之。 而且，明月楼早已超然八百载，不该再行这种浊世之举。 有些有心人，却品出了别样味道。 无论八绝还是五师，明月楼居然把摘星院放在与三朝平齐的高度，三朝各自最惊才绝艳的少年俊杰，与一个学院的八位学员比？ 这是不加遮掩的捧杀！ 难道因为摘星院是青莲先生所创，而六院是明月先生遗留，明月楼不想让摘星院一家压下云国六院的地位，于是出面捧杀？ 一时之间，天下斐然。 唯独摘星院依旧清净。 摘星楼 ？里只听得到青柯手指扣桌的声音。 静静听荀余雪念完告示内容，青柯与身边的青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诧异： 这个世界除了漫天闪烁的星辰，根本没有一颗叫月亮的星，哪里来的明月楼？ “越来越有意思了。” 敲击声乍停，青柯扭了扭有些僵的脖子，自言自语。 青白忽然道：“大哥，明月楼，有没有可能是教育家提前布下的后手？” “云上月下明月楼很像大青山那边的文风，不过这轮明月到底是不是那轮明月，总要试过才知道。” 青柯站起身，扫视过厅中二十三位学员，道：“四人召星，十二人星蕴，六人洗髓，只有一个连神魂都没养成，很不错。既然明月楼‘这么看得起咱们，五师八绝，咱们怎么都该拿几个来撑面子。” 青柯忽然停顿，看向一个欲言又止的学员，问道：“世界那么大，你有什么想说的？” 这位自然就是那个以“世界那么大想去看看”做借口辞学，被云不归强留下的家伙，此时有些面红地争辩道：“先生，首先，我不叫世界那么大，我叫陈宫，其次，学生能召星，只是被我压制在洗髓巅峰而已。” “喔？” 青柯蹙眉问道：“为什么压制境界？” “因为学生发现，我们入神时命星点亮跃入星海的轨迹，不符合青白先生所授的星空定律。本来那时就想切断神魂联系压制境界，可因为我体质的关系，洗髓太快，不小心就” “可是你已经选了命星，一切都不能更改，把自己压制在星蕴巅峰，又有什么用？” “学生在等。” “等什么？” “等两位院长和楚师归来。” “陈宫，你果然是个有野心去看大世界的人。” 青柯笑着夸赞，接着望向站在最后面一脸忧郁的那个学员，问道：“刘麟，二十三人中，唯独你选那卷轮神魂的养成来修神魂，既然已经看懂了上面的字，又在星海里徜徉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没凝聚神魂？” 这个以不认识那些稀头巴脑的字为借口退学不成功的刘麟，沮丧地道：“先生，其实我已经修成神魂，但学生怀疑自己修岔了因为学生凝聚的神魂，找不到命星入座。” “什么？” 青白和青柯同时惊呼出声！ 青白站起身，庞大神魂瞬间涌入刘麟识海，感受着他识海中那团有如婴儿幻影的神魂，看向青柯苦笑道：“大哥，我们把教育家这卷‘轮神魂的养成’放在藏书楼供学生阅读，似乎是个错误的决定。” 青柯蹙眉思付道：“难道不是这个世界的修行功法，修出来的神魂就不能以这个世界的修行方式继续修行？可万物生传承的血脉神通之力，在我们身上，甚至草儿身上都被封印，在绥绥身上却可以自如施展，余雪能修余雪寒，楚师能修乱披风慧力轮转……莫非神魂精魄在两界之间相互颠倒，也是慧力轮转的一种形式？” 青柯似有所悟，陷入沉思之中。 直到摘星楼顶那颗大星倾斜下登星峰，光线越过楼檐穿透窗纱，落在他眉上，青柯才骤然惊醒。 整个云国，都按照卫后这颗命星偏移来计时。 十二时辰，每时分八刻。 此时已然是午时一刻。 离五师八绝，还有六刻时。 青柯收回思绪，扫视厅中众人，开始点将：“绥绥、荀余雪、段不羁、陈宫、周知名、秦端、王图、晨恭洛，随我与草儿出战。” 下首众人齐齐应允，唯独陈宫苦着脸道：“先生，除了晨师兄，还有其他十一位星蕴师兄，为什么让我这洗髓境上场？” 青柯目光扫视同样投来疑惑目光的 十一位星蕴学员，道：“因为在我看来，如果传说是真的，这世间还有传说以上的存在，那么圣人成就规则，传说化规则为源力，非凡化源为道，才算在修道一途登堂入室。 至于这世界追光之下，不过是星元数量和招式绝学的比拼，在学过星空理论的你们面前，追光和入神，又有多大区别呢？” 追光之下无差别？ 好狂的话语！ 所有学员被震慑得愣怔无语。 青柯看着众人神情，想起教育家和星先生、以及那些在回溯万物生时看到的牛人们，心中也是感慨。 这个世界人人可望不可及的圣人境，在这无垠青苍里那些大人物眼中，又何尝不是蝼蚁般的存在？ 叹道：“我不是龙傲天赵曰天之流，也不是在说谎话狂话大话，当然现在你们一定觉得我青柯狂得没边了，不需要解释什么，我若能离开这里，你们自然会明白今天的话。 而你们现在要做的，便是在这场大比中，无论观战还是临战，都认真去磨砺你们的道心，应证自身的修行。因为真相，往往都是残酷的，此战后，摘星院，恐怕就没这么安宁了。” “丫头，楚师三人，就交给你守护了。” 青柯掏出两道锦囊交给青白，一步跃出摘星楼头，青衫破空生风，凛凛翻舞：“其他所有人，随我观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