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平安县酒厂财务科调来一位新人，叫叶小文。叶小文原是平安县化肥厂的一名工人。传闻他的特长是打篮球。叶小文既不是干部，也不懂财务，他怎么就能调进如日中天的平安县酒厂而且是专业性极强的财务科呢？原来，他父亲在离休前是某公社的党委书记，在县里有背景。

    初到平安县酒厂的时候，楚茂源心里很挫折，认为自己没能留在城里而被分配到这郊外的工厂，是因为缺少门路。同时，楚茂源也因此在感情上受到了打击——楚茂源去顾琼家，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他已不再是那个受顾家欢迎的人。顾琼虽然嘴巴上不说什么，但她表现出来的态度已然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他们之间完了。

    楚茂源一度把平安县酒厂看做他的放逐之地，后来才渐渐明白，平安县酒厂恰恰是平安县干部子弟最集中的所在。平安县酒厂的前身是平安县广播器材厂，同时也是平安县的国营重点企业，一般人没有门路是进不去的。楚茂源后来经人牵线接触过一位梳着大辫子的女工，她父亲就是地区干休所的离休干部，住别墅，级别他不知道，反正够高的了，组织上要求写回忆录的那种。透过平安县酒厂的前世今生，就可看出它是所有县属国营企业中的翘楚。转产之后它仍然是平安县的重点企业，政策支持和资金支持都没有问题。当然，平安县酒厂再牛，和分在城里的好单位比起来，尤其是机关事业单位，则不可同日而语。特别对于年轻人而言，在恋爱和成家的考量方面，优越性上还是打了不小的折扣。

    叶小文的老婆是平安县医院的一名护士，那时他们刚刚生了孩子。叶小文是独子，他的父母和他们一起住在县医院的宿舍楼。叶小文因为不懂财务，所以工作上需要楚茂源的关照和指点。叶小文请楚茂源到他家吃过几次饭，一来二去的，楚茂源就跟这家人热络起来，后来索性就在叶小文家搭了伙。

    叶小文家住一楼，上面几层是医院里的集体宿舍，住着清一色的单身女护士。因为楼上没有安装自来水管，所以她们用水要到一楼来，那里有一排公用的自来水管。叶小文的母亲是个热心人，爱跟人打招呼，那些进进出出的年轻小护士她基本都认识。

    楚茂源认识田莉的时候正是冬日里的一个星期天。那天田莉穿了一件高领毛衣，扎着马尾辫，端着一盆待清洗的衣服正往楼下走。田莉和楚茂源照面的霎那间，脸“刷”地就红到了脖颈根。田莉的害羞如丘比特之箭一下射中了楚茂源的心。田莉逃也似的奔向水管边，可还是无法掩饰她内心的慌乱。楚茂源似乎读懂了这其中的密码，他心中的爱情之火立刻被点燃起来！

    楚茂源向叶小文的母亲打听好了那姑娘的名字和她所住的楼层，晚饭后毫不犹豫地就直接上了楼。楚茂源敲了几次门，才找到田莉的房间。

    “田莉，你出来一下。”楚茂源佯装镇定，单刀直入，根本无视屋里其他姐妹们好奇的目光。

    田莉虽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显然还是吃惊不小。她又红了脸，乖乖地跟在楚茂源的后面下了楼。

    他们站在一个光线较暗的角落里。

    “晓不晓得我为啥找你？”楚茂源嘻皮笑脸地问。

    “不晓得。”田莉装糊涂。她像个惊弓之鸟似的四下张望，生怕有熟人注意到他们。她更害羞了，低着头不敢看楚茂源。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

    “那好。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改天我还会再来找你的。好不好？”

    见田莉不答话，楚茂源就一把抓住她，不让她走。

    “答应我。”任田莉如何挣扎，楚茂源就是不撒手。

    田莉只得点头应允。

    楚茂源和田莉的交往就这样开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