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无解
子夜时分，我辗转难眠。 怎么办？ 我所无法解决的难题是，几百万的亏损已经造成，家里没有积蓄了！而老母亲造房子所欠下的几十万债务，该如何偿还？ 母亲一辈子信守承诺，如今却因为我的过错要受人指责，想到这，我心如刀绞。 古稀之年的老人啊，晚年不能享福，却还要受气，这是何等的悲哀！ 自古以来，孝字为先。为人子女，以孝顺父母为第一要务。 如今的我，根本谈不上孝顺了。 小时候的我，当看到父母为了生计而发愁，曾暗自下决心，一定要离开农村，要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多赚些钱，解决家里的困境。 大学毕业之后，是赚些钱，也每年给老母亲寄去赡养费，然而，那都是生活费，数额不大，对于我自己的家庭没有什么影响；去年，当答应为老母亲在老家造房子之后，由于账户有大量的存款，心里也并未产生什么负担之感，仅仅是因为在造房子问题上的分歧与妻子有过争执。 万万没有想到，如今，我会陷入财务困境？ 通过牛市实现财务自由，是多么荒诞和可笑？ 没有赚到钱，却把血汗钱给亏没了！ 几百万啊！ 亏钱，每天是几万，甚至几十万地亏钱，几分钟，就没有了！ 而赚钱，一年辛苦，也只能赚几十万啊！ 亏钱容易，赚钱艰难。以前，我从未有过如此的感受，如今，却发现，自己已经陷入死胡同了。 读书的时候，经常会做到一些数学难题。我号称数学高手，经常能够把其他同学认为无解的题目，通过一些被认为稀奇古怪的算法，把解求出来。 如今，自己给自己出了一道难题，要自己进行求解。 这道题有解吗？ 如果答应老母亲，仍然承担那几十万的造访欠款，那么这几十万从何而来？ 自从巨额亏损之后，我的生活费用一下子紧张起来了。我开始在买菜时跟人讨价还价，哪怕为了几角钱；我开始计算每周最低花费。这些小钱，我以前就是这么认为，根本没有计算的必要，省下来区区几元钱，能够对生活产生影响吗？ 如今的我，却发现，不能小看几元钱了。因为，几乎半生的积蓄不知道是被谁洗劫一空了。 我的几百万亏损，钱被谁拿走了？ 不知道，也无从知道。 还记得在今年四月，有朋友请教我关于投资股市的事情。 我作为一名博士，可不能让人觉得什么也不懂啊。 于是我对朋友说到，你看，是大牛市，一定要学会资产配置啊，国外的经验表明，股票是抵抗通胀、为财富保值增值的最佳途径之一啊。 当朋友问及，投入多少钱时，我又以教育者身份告诫，千万不要把全部家当投入进去，只能把暂时不用的钱投进去。 劝说别人，非常理性；而遇到自己的投资，却没有任何的边界了！ 只有暂时不用的钱，才能投入股市。这是多么重要的纪律啊！ 股市，检验人性的场所，会放大人的恐惧和贪婪，会把一个看似平常的人变得非常疯狂。 不幸而言中，我成为了这样的人了。 有个哲人说道，任何一个人，有别于动物，就是有连个自我。 一个本我，一个非我。往往在做出决定的一瞬间，非我起作用，进行了非理性的决策。而造成的恶果，却要由本我承担。 多么生动的教程啊！我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 在做出投资分级基金的一瞬间，我肯定是非理性的了。否则，那么多的钱，那么多年的奋斗，那么多年的辛苦积攒，承载着家庭美好生活的愿望，怎么能够那么轻易地被亏光了呢？！ 更糟糕的是，由于巨额亏损，我和妻子的关系迅速恶化了。 以往争吵，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夫妻没有隔夜仇。 可是在股市亏损之后，一旦吵架，便无休无止，进而祸及无辜的女儿。 我即使承接这笔巨大的债务，妻子肯定不会答应。 记得在六月下旬，妻子曾经说过，一种令我不寒而栗的语气： “牛牛，你对家庭所犯下的错，你自己所造成的罪孽，你一辈子慢慢偿还吧。” 我当时就蒙了。 这是我的妻子吗？ 跟陌路人有何两样？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曾经相爱走到一起的两个人，在激情被生活琐事慢慢消耗殆尽之后，本应转化为亲情，而如今由于生活的变故，似乎亲情也渐渐消失了。 如果不答应老母亲承接那笔债务，我在母亲多年里的形象毁于一旦。母亲肯定对我失望透顶了！ 在母亲的眼里，我不仅是个好学生，是个总是拿第一名成绩的好学生，更重要的是，母亲认定我是一个继承了父亲优秀传统、老实忠厚之人，说出来的话一定是要算数的。 在母亲垂墓之年，我能让老人失望吗？ 难道让老人带着遗憾和对我的绝望进入坟墓吗？ 可以预料的是，如果我不能答应偿还那笔几十万的造房欠款，老人家将从此不得安宁，如此的折磨将会陷入如同我自身所处的困境，生不如死。 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啊，风烛残年的老人，我的老母亲，我如何对得起老人的养育之恩？ 男儿应顶天立地，首先应该孝敬自己的双亲。 我该怎么办？ 这道难题，解在何处？ 如果无解，我要如何能够跨越这道坎？ 我挣扎着起身，在走道里，漫无目的地徘徊。 曾几何时，自己自认为非常幸运，学历上取得了最高学历；生活上，有一个聪慧的妻子，还有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儿。上天对我眷顾有加，一家人生活其乐融融。 如果没有这场所谓的牛市，如果没有进入股市，我将仍然过着虽然平淡但是却很富足的生活。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不会进入股市，更不会买那些连自己都没有搞懂的高风险分级基金。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甚至愿意倒回到童年，驻守在那个生我养我的小山村。 可惜人生没有彩排，每一刻都是现场直播。岁月无情，抹不去的记忆，非死即伤。 痛定思痛，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