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喜从天降

    明途脚上踩空，他惊的浑身一抖，立时醒了过来，环顾屋内，老叫花子已经不见了，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斜照在木桌上。

    一伸懒腰，身上霹雳啪啦的响，明途感觉浑身的疼痛都消散了，自己的身体似乎也轻盈了许多。想起了昨晚的梦，他察看一下自己的身体，除了胸口多了一块像条龙的灰色印记，再无异常。

    难道是真的？明途看着那印记，回想着老叫花子的话，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做一个梦，就能成仙了？这印记真如那老叫花子所说般的管用？他脑海中的疑团太多，想的头都快炸了。

    唉，不想了，明途摇摇头，即使自己真能修仙了，也得先干活。他想起了昨晚长老说的惩罚，便先出门准备去各个殿里加灯油。到了山间广场，他看见眼前一幕，便如触电般地呆站在那里，手一松，灯油箱也掉在了地上。

    山间广场是众弟子休憩交谈的地方，也是一些大型祭祀和庆典举办的场所，这里场地很大，众多大殿围着广场，广场一角有两根晾衣绳，昨晚明途晾在绳上的一件件道袍，上边大片大片黑色的墨水正向下淌着，旁边还扔着一个水桶！

    明途跑上前去，心疼地看着衣服上的墨迹。这时，他的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看去，原来是吴法天带着人从旁边的殿里出来，气势汹汹地喊道，“明途，你有怨气可以直说，怎么把师兄们的道袍都给毁了！”

    明途瞅见吴法手指上还沾着黑渍，心知定是他恨自己昨晚那一棒之仇，故意报复，但自己没捉到现场，只能打落门牙往肚子吞。今天，看来又要被师兄们教训一顿了。

    吴法走到了跟前，他扬手就打，“老子今天就替师兄们教训教训你这个卑鄙小人！”只见那巴掌厚重，显然是长年练习所至，这一掌下来，明途估计至少要肿半边脸！

    后边的人袖手旁观，除了个别良心未泯的扭过头不忍看外，其他人都笑着，仿佛在看一场精彩的大戏！

    明途怒从心头起，这吴法昨天欺负了他两次，还偷他的钱喝酒，今天又诬蔑他毁坏道袍！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就算打不过他，自己也决不做不还手的沉默羔羊了！

    明途变手为爪，如同铁钳一样抓住了吴法的手腕！

    什么？吴法两眼圆瞪、吃惊不已，明途怎么可能有这种功夫！

    明途心里也暗暗吃惊，他只是对老叫花子的话半信半疑，便试着抓了一下，没想到还真抓住了！他又试着用了一下力，只听到清脆的响声，对方就拖着折了的胳膊，哭爹喊娘地瘫软下来。

    看热闹的人都惊呆了，一个平时挨打的家伙，本来这时应该被打着满地找牙了，怎么反而把吴法弄的鬼哭狼嚎！

    “这明途今天是怎么了？”

    “我是在做梦吧？”

    “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毕竟明途加入蒙山派来，除了一开始试图反抗被打服后，这五年从来没有再反抗过任何人！因为他是凡人，对方打他都有留有余地，因为好歹也算个弟子，打死打残定要惩罚。但他要是反抗，那就是大罪，只要没打死，就能随便打！

    这时，金涧从殿里走了出来，他看见那道袍上大片的黑迹，勃然大怒，几步上前，不由分说便一巴掌扇向明途，“明途，你干的什么活！”

    若是以往，明途是决计要被重重打飞的，但他折了吴法的胳膊，久久蛰伏的豪情顿起。

    若是对内室弟子，又会怎样！抱着这样的想法，明途一掌击出！

    “啪！”两人掌掌相对，明途整个人倒飞出去十步之远，重重地摔在地上。金涧也腾腾向后退了两步，他惊讶不已，虽然自己只用了不足一成的功力，但也不是明途这个凡人可以对掌的！

    “该死，外室弟子还敢和我放肆！”金涧怒中火烧，作为入室弟子，与一个凡人对掌还被逼得退了两步，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况且，他金家势大，平时自己都是众星捧月、嚣张惯了，还是头一次遇到敢于叫板之人！

    金涧顿时在手上凝聚了一团火焰，要用十成的功力，杀死明途这个他眼中的蝼蚁雪耻！

    完了，有些得意忘形了，明途心想。他刚才对了那一掌，才知道自己还差的很远，现在浑身疼痛、四肢不听使唤，眼见着那金涧就要给他致命一击，只能闭上双眼、坐以待毙！

    “住手！”一个洪厚的声音划过天空，从山腰上飞下一人，此人相貌堂堂、朗目高鼻，轻轻地落到了金涧和明途中间。

    “师叔”金涧看见此人，不得不将掌中火焰熄灭，脸上挤出一丝恭敬的表情，默默站在一边。

    明途看见此人，如同见了救星，此人正是平时为人随和、喜欢打抱不平、同意弱者的张师叔，是蒙门的四个副掌门之一。他强忍疼痛，起身作揖，“见过张师叔。”

    来人点点头，手持拂尘轻轻一挥，明途顿时疼痛全消。

    金涧见此人为明途疗伤，心中不平，便抢先说道，“师叔，这明途心怀怨恨，给我道袍上泼墨，理应受罚。”

    张师叔看看吴法，严厉地说道，“我在上边亭子里坐着，看的很清楚。吴法，这些道袍你再去洗一遍，今后一个月，洗衣服的活都给你了！”

    吴法大惊，他知道对方看清了事情的过程，只是不想给他点破。

    自己本想陷害明途再打他一顿，结果被明途反击不说，自己还得洗一个月衣服！

    张师叔对这明途略有耳闻，知道他是rou体凡胎、无法修仙。刚才见他反击吴法、与金涧对掌，显然不是凡人所为，便细细打量，最后目光落在了明途胸口处的印记。

    “这是缥渺海人族！”张师叔颇为惊喜，他再三确认，连连点头，激动地抓起明途的手，“走，我们去见掌门！你那杂活，以后安排给别人吧。”

    金涧等人张大了嘴巴，张师叔在蒙山派一人之下、众人之上，高居副掌门之职，居然抓住明途这个凡人的手，还要去见掌门！吴法则哭丧着脸，他也就能欺负欺负明途，这样看来，以后这些脏活累活，都得他来干了！

    明途跟着张师叔进了议事大殿，他好奇地四处张望，因为唯独这殿是他一介外室弟子不得进入的。只见大殿里天花板上绘十方真君壁画，气势恢宏、栩栩如生，十道金丝花纹的帷幕垂了下来，墙上雕画着历代蒙山派传奇人物降妖除魔的典故，地上是一水的黑漆，庄严肃穆。十名弟子分列两边、神情庄重，中间五把交椅上有三人坐着，正在互相交谈，中交椅上一名老者长眉垂肩、眼神慈祥，正是刘掌门。

    张师叔快步走到刘掌门身边，耳语了几句。掌门听了他的话十分惊讶，眼里金光闪烁，对明途细细观察一番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经络粗壮、脑海宽阔、仙府雄浑，不愧是缥渺海人族，真是块修仙的好材料。今天起，你就是入室弟子了，我随后给你洗髓换血。雪儿，别在那里插花了，先带你师弟去静尘观住下吧。”

    除了干杂务，明途从来没有被人召进来议事大殿，更不用说被掌门肯定，还一跃成了“入室弟子”！他像是中了状元一般激动，跪拜在地连连磕头，“谢师父！”

    带着激动的心情，明途跟着刘雪儿进了偏殿，这偏殿的装饰没有大殿里豪华，但墙上的壁画装饰也别有一番风味，只是一股烤rou的香味扑面而来，真是大煞风景。

    明途看见堆满食物的案几后边，正侧卧着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子，在悠然自得地啃着羊腿。

    雪儿嘴一撅，一个纵身跳上案几，斥责那胖子：“无风你就知道吃，看看都胖成什么样了。”

    “反正我又不修仙，不吃干啥？”无风毫不介意，把刘雪儿的脚拨拉开，拿起一块糕点“别挡着我的点心。”

    “明途从外室弟子升成入室弟子了，掌门让他住静尘观，把观院的解封符给我们。”刘雪儿向无风伸出了手，不耐烦地催促着。

    听到“静尘观”这三个字，无风像触电一般浑身颤抖，他睁大眼睛死死地看着明途，眼神里充满了惊讶。

    过了许久，无风在刘雪儿的一再催促下才回过神来，他在袖子里掏了半天，才拿出一张手掌大小的白色小符，正好地扔到了明途的手中。

    “多谢无风师哥！”明途平时与无风关系挺好，虽然这胖子大大咧咧，但人性不错，还时不时给他送点吃的。

    回自己的破屋收拾好东西，明途和刘雪儿两人七转八转来到后山的一座小观院。明途看着观院，不长的墙上白洁无瑕，中间两扇紫门对开，甚是雅致。刘雪儿要过符纸，轻吹口气，那符纸晃悠着飞向了小观院，两扇门微微抖动一下，缓缓地打开了。

    这时，一阵清风吹过，吹跑了观院里的灰尘、枯叶和蜘蛛网，整个观院重新变得宽敞豁亮、干净利索。院内一张石桌两个石墩，旁边还有一颗杏树，还算有些情调。

    刘雪儿走后，明途自己进到屋中，这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和两把椅子，很是穷酸。但对不知该去何处的他而言，已经很不错了。

    躺在床上，明途心情还有些激动，昨天还倍受欺凌，今天就收拾了吴法，又yingying地顶回了金涧，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看来，那老叫花子确实是仙人！掌门平时对自己根本爱搭不理，这时也是笑脸有加，有没有修仙资质，就是大不一样！奶奶，我终于成为真正的仙人了！他激动的在床上滚上滚去。

    明途坐于大殿之中，两边弟子齐刷刷跪下，“拜见掌门！”

    其中两人哆嗦的如同筛糠一般，正是金涧和吴法。

    明途得意地一挥手，四名弟子便把站都站得不稳的金涧和吴法架了出来。

    “金涧和吴法多次严重冒犯掌门，掌嘴一万耳光，日日在蒙山清扫石阶和厕所，不得有误。”旁边刘雪儿宣读了掌门令，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举起门板宽的板子，就往两人脸上重重地抽了下去，那金涧和吴法痛哭流涕，被板子抽的鼻青脸肿，还得向明途连连磕头：“我不是人，请掌门恕罪！”

    ……

    明途正在梦中痛打金涧吴法打的过瘾，一阵敲门声把他惊醒。打开门一看，原来是无风拎着一箪rou、两壶酒来了。这胖子进来也不言语，自己边啃着猪蹄，边示意明途也坐下来吃，让他很是奇怪。

    “无风大哥，我成了入室弟子，以后有什么事和我说，我一定帮你。”明途说道。他不会像其他弟子，对实力比自己强的就像狗一样摇尾巴，对实力比自己差的就看不起，甚至想尽办法欺负。无风之前对他好，他就会报恩，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凡人。

    无风听到这话，突然停了下来，喃喃道，“什么入室弟子，都是过眼云烟。别看我这样，十年前我也曾是入室弟子。”

    “真的？”无风的话吓了明途一跳，他平时整日在偏殿喝酒吃rou，从来没有听说过他还是入室弟子。

    “仙人修仙，脑中有海，丹田有府，脑海存神识，丹田储仙土。若是你仙土被挖，种、芽、苗、木甚至灵被扼杀，再牛的大能也会变成凡人。”无风两眼发直，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明途搞不清楚无风在说什么，让他觉得有些奇怪。他小心地坐在无风对方，试图从那浑浊的小眼睛里辨别话语的真假。

    无风发了会呆、叹了口气，把一盘烧rou推到明途面前，又给他倒了一杯酒，“我这样讲，是因为……”他正欲向下讲，这时门外走进一人，把他的话打断了。

    来人鄙夷地看了一下无风，又客气地和明途说道：“明途师弟，师父让我带你去紫光院。另外，作为入室弟子，以后少和这种粗鄙之人来往。”

    来到紫光院前，明途顿觉自己的小院连狗窝都不如了。这紫光院墙就有五丈之数，墙上每隔五米一段经文，每隔七米一幅道图，看着颇有气势，院门口两尊除魔童子雕像活灵活观，两扇厚黑的铁门上涂红漆，门槛足有一尺高，上方高悬匾额“紫光院”。

    明途深吸一口气，这是掌门单独请他见面，该说些什么？感恩？问答？自己都不清楚，还是进去再说吧！

    明途准备敲门，那院门却自己开了，“进来吧”掌门的声音回荡在明途耳边。他犹豫了一下，抬脚跨过了门槛。甫一进院，缕缕熏香扑面而来，绕过祥瑞升腾的照壁，又穿过一段竹林，一个十丈见方的圆形浅潭映入明途眼帘，刘掌门坐在湖对岸的蒲草团上，左手拂尘，右手持剑，身披八封道袍，头发散落下来，宛如术土一般，笑着对他说到：“明途，虽然你资质绝佳，但要正式踏上修仙路，还须先在这净尘湖中涤清凡尘脏土，种下修仙道种。”

    “多谢师父。”明途按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慢慢走到了浅潭的中心，整个人只剩头露在水面上。

    刘掌门一挥拂尘，口中念念有词，咒语如同一张无形的网一样，笼罩在浅潭上空。那潭水越来越冷，却奇迹般地不见结冰，也没有霜气。明途冻的牙齿直打架，五官都痛苦的扭曲到了一起。他想挣扎，却发现自己如同被定住一般，无法动弹。

    冷的要命了，明途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疼住了，他好想反悔不修仙了，这种痛苦常人真是无法忍受，然而，他张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落！”刘掌门拂尘一指，明途感觉自己脚下突然踩空，顿时整个人沉入了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