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能吃的药
“叔叔阿姨，你们别着急，慢慢说！”苏冉起身安抚着两位老人，“到底怎么了？” 两位老人缓过来一口气，又着急忙慌地说起来，“我女儿她们一家刚移民过来，孩子感冒几天都没好，今天带过来看，刚才他们问我女儿半天问题，不知道说了什么，一堆医生都围过来，让我女儿填个调查表。”老两口是南方人，说话带着点口音。 “调查表？是病历介绍吗？”苏冉有点奇怪。 “不知道啊，我女儿语言不好，她让我找个会说中文的来帮帮她，幸好你们在。你们也是移民吗？语言行不行？”老太太有点着急的问。 “我们不是移民，我们是留学生，语言嘛，医疗术语，我们可了解得不多，一般交流还成。我们先去问问吧。”苏冉赶紧回答。 “你叫我周阿姨吧。哦，留学生啊。”周阿姨的担忧明显挂在脸上。中国到海外的很多留学生有钱有背景，一些人出来读了几年书，回去英语都说不明白，给人感觉是专门出来混个学历的，所以，他们的语言能力在很多移民心中打着个问号。 叶一健“哼”了一声，他冷眼看着苏冉，“人家不信你，你还去帮忙？” “没有，没有！我们不是不信任。姑娘，都是中国人，我们在海外，一定要互相帮助！我是担心让你们为难！你说这加拿大有什么好，这么大的雪，说话还一句都听不懂。”周阿姨为自己的犹豫解释了一下，又开始抱怨起来。 苏冉拍了拍叶一健的肩膀，“一起？” “不去，我不爱管闲事！” 苏冉笑起来，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拽了起来，“走吧，帮我行不行，我一个人可不成！这种纠纷，你叶少最善于处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在苏冉的连哄带拉下，叶一健也半推半就跟着她起来，走进了急诊室病房。 急诊室里，几个医生护士正围着一个30多岁的中国女人身边，几个人依次在询问，旁边是一个8、9岁的小男孩。可能有点慌，那母亲英语说得结结巴巴，颠三倒四。 “那是我女儿，她叫陈自英。”周阿姨在苏冉旁边介绍，“我们刚移民过来8个月，她还在学法语呢。现在，英语和法语都不太好。” 看着四个人大阵仗的走进来，医生们也停下了询问，盯着他们。老两口走在最前面，他们对医生尴尬地比划身后的两人，又指指自己的嘴，指指自己的女儿，苏冉看医生们一脸糊涂的样子，赶紧解释，We‘lltranslateforthem。医生点点头。 苏冉走上前问陈女士出了什么事，陈女士是武汉人，普通话听起来也不是特标准，原来，本来是简单过来看病，医生例行询问孩子在家吃过什么药，陈自英告诉医生，孩子在家被他姥姥喂了一片阿莫西林，“我还不会说这个词，拿了快译通翻给他看，amoxicillin，他脸色就变了，找了一堆医生，然后又问了我，让我填这个表。我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苏冉也有点糊涂，她看了看叶一健，后者正拿着手机，飞快地刷着。“别看手机了，叶一健，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叶一健目光从手机上移到苏冉的脸上，他低声地说，“未成年的孩子不能未经医嘱服用含抗生素类药品，这个在加拿大是要被取消监护权的。” “啊？你怎么知道的？” 叶一健抬头扫了一眼周围的医生，没有说话，拿着手机在苏冉面前一晃，google的LOGO一闪而过。 “那怎么办？”陈自英立刻慌了起来，旁边的两位老人也吓了一大跳，“我们不知道啊，能不能和他们解释一下？我们刚来，让他们通融一下。” 叶一健有点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苏冉拉着他，“没功夫生气了，快想办法！解释有用吗？” 叶一健没说话，他在手机上快速搜出了阿莫西林的盒装样品，走到陈自英身边，假装指指点点询问，低声的对她说，“你别说你儿子在家吃了这个药，就说他以前在中国吃过，很有效，你这次想让医生再给他开这种药。你说你语言不好，不知道说的医生明白没有。一会把英语再说结巴一点，越糟糕越好！” “HiDoctor,isthereaproblem”叶一健嘱咐完，自己一个健步，已经朝着医生走了过去。他流畅地对着医生解释整个事情，又把年轻的母亲叫到旁边，那母亲本来英语就很一般，再加上叶一健的嘱咐，英语说得更加颠倒众生，苏冉看到医生们都一脸痛苦，生不如死状。 医生们又围着叶一健问了几句，叶一健假装询问陈自英，然后再翻译过去。但医生并没有就此作罢。 病号小男孩孤独的坐在一边。他的感冒现在已经成了无足轻重的小事。苏冉走到他面前，悄悄对他说，“你会英语吗？”小男孩点点头。 苏冉低声说，“帮帮你mama，告诉医生你没有吃药，以前在中国吃过。然后，然后抱着你mama哭！” 小男孩大大的黑眼睛，一脸的机灵。在刚才的一系列的中文对话中，他已经全部明白。苏冉牵着孩子走到医生面前，对着医生说，“HiDoc，youcandoublecheckwiththisboy.HecanspeakalittleEnglish.” 医生沉吟一下，点点头，走到孩子的面前，他拿着叶一健搜出来的阿莫西林药品的照片，很慢很慢地询问着小男孩，”Didyoutakethispill” 小男孩点点头，他看着医生，很直接的回答，“Yes，butinchina。接着，小男生显得害怕似的，扑进他母亲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陈自英抱着儿子，也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看着哭成一团的母子俩，几个医生都显得有点尴尬，商量了几句，他们决定收场。胖护士走进来，让陈自英在他们那里留个备案，这个CASE不移交社工，就此了结。医生另外给孩子开了些药，诊治完，就让他们自行离去。 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在等待过程中，周阿姨告诉苏冉，孩子爸爸还留在中国上班挣钱，“我们跟着他妈一起过来，她语言又不好，又是一个女人，真难啊。尤其是孩子生病的时候，我们不会开车，不会说话，一点忙都帮不上。他们在中国过得挺好的，有房有车，工作也稳定，来这干吗？” “妈，别说了，工作都辞了，还后悔什么啊。”筋疲力尽的母亲陈自英牵着孩子走了出来。小男孩对着苏苒就是一鞠躬，“阿姨，谢谢你！”苏苒抱着他，“宝贝，别学我们，我们不是故意撒谎，中国和加拿大差异太大，如果我们不说谎，就会引来很多麻烦，你好好读书，好好学英语，摸清他们的规则，堂堂正正地做人！” 小男孩点点头。 离去时，周阿姨一家对叶一健和苏冉千恩万谢，可叶少一副冷峻的面孔，自己坐在位子上玩起了手机，根本不搭理人。周阿姨拉着苏冉的手说，“姑娘，你人好，福气也好，你男朋友长得帅，英语又溜，脑子快！就是人稍微傲慢了点。不过，我看你能拿得住他。他听你的。”苏苒没有解释，老太太爱打听，和她解释没准又得说半小时话，一晚折腾，人人都累了。 苏冉坐回叶一健的身边，她伸出手，摸摸了叶一健的额头，在刚才的一场纷扰中，叶一健的体温已经慢慢地降了回来。而医院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亮，又是全新的一天开始了。 “还等下去吗？”苏冉轻声地问。 叶一健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他把一旁的小毛毯扔到苏冉身上，“快起来，回去！我就说了白搭，你偏不信。”他转过头又看了一眼苏冉，“再也不听你的了，还落一个被你拿住的话柄！这些人都什么眼神！” 苏冉笑了起来，她把各种装备收进包里，对着叶一健说，“回家你还得听我的，咱们可能要偷偷吃点阿莫西林了。希望社工别带走你！” 叶一健看着他，面无表情了几秒钟，哼了一声，“小样，你是我的监护人吗？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好不好？” 苏苒笑了，她把收拾好的包背在身上，“知道，知道，我是房客兼职保姆、司机还有护士，我清楚着呢！”忽然，她举起右手，高呼一声，“总有一天我会反抗的，压迫愈深反抗愈烈！” 叶一健又哼了一声，“反抗，让你知道什么叫血腥镇压！”说完，自己忍不住，嘴角牵动了一下，也笑了起来。他清咳了一声，伸手夺下苏苒的大背包，往身后一背，没有二话，径直走了。 “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孩！”苏苒心中暗暗评价。前方叶一健嫌弃的目光扫来，她赶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