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我要当兵
年轻人喜欢幻想，好异想天开，好憧憬那些理想中的东西，人世间的许多大事件，都是在年轻人的幻想，憧憬中产生的。 我这个人又尤其这样，脑袋生性好动，不甘寂寞，奇异的和奇特的想法会无时不刻在我脑瓜儿中产生。 当时的那些想法，如果当时说出来，会让当时的人讥笑我，耻笑我，也许说我是个疯子。 埋藏了四十多年的秘密，我现在公布于众，或许大多数人不那样看我了，或许有一部分人还那样看我。 人们怎样看我，那是人家的事，对于我来说，脸皮已经不再年轻，身体已步向衰老，人们对我如何评头论足，如何说三道四，那已经是无足轻重的事了。 在我青年时期曾有过“当兵”的想法，第一次有当兵的想法，是在念初中三年级的时候。 一九六三年，我念初中三年级，虚岁十六，上政治课的时候，政治老师公布了一个消息，说：“部队来学校招兵，凡男生都可报名。” 我报了名，但是在临检查身体之前，老师却没有通知我，我在冥冥之中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但是我不相信那是真的，我鼓足勇气到办公室去问政治老师，政治老师是个女老师，她和蔼可亲，她不愿意把那层窗户纸捅破，她微笑的告诉我说：“你的年龄不够。” 政治老师说完这话后，立刻在我的脑海中涌现出我的另两个同学，他们两个和我一般大，为什么他们俩接到了通知了呢？我本想以此为依据而质问老师，但是在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制止了我“也许那是真的，如果你一再追问，老师无奈，只能把那层窗户纸捅破，老师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自己处于一个更尴尬的境地。” 我没有再追问老师，悻悻的走回了初三年级教室。 因为男同学们都检查身体去了，教室里只剩下了女同学，教室里的同学再不像往常那样整整齐齐，成双成排的坐着，已变得稀稀啦啦了。 我猛的推开教室门，女同学们不约而同向我看了一眼，然后又迅速抽回目光，探着身子，向她临近的同学交头接耳去了，她们在说什么，不用细听声音，我也能猜得出来，我坐在我的位子上，木讷讷的，不知在想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更让我无地自容的是，在我前边和旁边的女同学，用异样的眼光，像看异类一样在不时的偷偷的看着我和教室的中的另一个角落。 由于我头脑的茫然和精神木讷，没有注意到教室的另一个角落，女同学的眼光把我引向了教室的另一个角落。 也难怪我没发现这个同学，这个同学整个上身趴在了桌子上，一本书打开，立在他的面前，把他的整个脸和头都遮住了，如不仔细揣摸不知是男生还是女生。 女同学的目光把我引向了这个趴在课桌上，用书遮住头和脸的同学身上，这里平时坐着是谁，自然我心里清楚。 他比我大一岁，是个男同学，自二年级就和我同班，自我和他认识时起，他一直是班长，少年先锋队中队长，到了一九六一年，不知搞了一个什么运动......他中队长的两道杠很快就给抹了，自那时起一直到初三，他跟班干部就再也无缘了。 如果说我去当兵不够年龄，他比我大一岁，班里比他小一岁的同学都去检查身体了，他肯定是够年龄的啊？ 他之所以没去检查身体...... 我彻底醒悟了，那个在冥冥之中制止我的声音是正确的，我的一切预感都是真的。 一九六三年那次招兵很快就过去了，那次征兵可能征的是空军和海军，要求很严，检查身体回来的同学兴致勃勃的相互谈着各自感受，女同学们羡慕的听着这些男同学的叙述。也许“明天”他们会驾驶雄鹰翱翔在祖国的蓝天，也许“明天”他们会乘风破浪指挥着铁甲军舰巡航在浩瀚的大海上，那是一幅多么壮观的景像啊！ 我和另一个男同学，各自蜷缩在自己的座位上，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我们的心情是什么呢？是大家想像不出来的苦、辣、酸，我为我的同学们的将来能有那样美好前景而欣慰，而羡慕而嫉妒，我为我自己不会有这样的未来而感到悲凉，而感到凄楚辛酸。 我希望身边同学们的交谈快快过去，快快过去吧，我希望他们快快的快快的转移另一个话题吧。 经历了一九六三年这次征兵后，对于当兵，我本不应该再有一丝奢望，但是经过了一九六四年、一九六五到一九六六年，这两年多的变化，逐多的因素又勾起了我对当兵的一丝幻想。 我是一九六四年七月份初中毕业的，大四清是一九六五年开始的，我在四清运动的后期入了团，我的两个母亲在四清运动后期，成份改成了“农业劳动者”，四清工作队在我们这些“可以教育好的子女”面前描绘了一幅一幅美丽的图画。 一切都是在变的，一切的不可能，能变成有可能，共青团是共产党的后备军，是共产主义的接班人，共青团当兵去保卫社会主义的江山这为什么不可以呢？ 入了团后，使我又勾起了对当兵的一丝幻想。 促使我想去当兵的还有另两种念头。 我虽然入了团，但是别人对我的态度，和对贫下中农出身的团员的态度，还是不同的，为了表白自己对党的赤胆忠心，为了表白自己对于伟大的社会主义祖国的忠诚，我要去当兵，我如果去当兵，我会报名去越南、去援越抗美。那时在越南，越南南方和越南北方抗击美帝国主义的侵略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我会在抗击美帝国主义侵略的战场上洒尽最后一滴血，以此向所有认识我的人表白......在土地革命时期、八年抗战时期，三年解放战争中......都参加了为全国劳苦大众的解放而进行的革命斗争，为什么在和平年代就不能有这样的青年呢？ 第一个念头是基于这样的思想基础产生的。而第二个念头是怎样产生的哪？一九六六年......虽然我不知道文化大革命将来会发展成后来那个样子，但是在我的潜意识中，已意识到了...... 我的两个母亲的经历我是知道的，两个母亲含辛茹苦把我们三个养大了，我们不应该再让她们受到风吹雨打，如果我去当兵了，我的两个母亲就会变成军属，如果我牺牲在战场上了，我的两个母亲就会变成烈属.....两位老人的平平安安，我泼出去的满腔热血是值得的，因为我的生命是她们给的，没有她们就没有我。 以上这些只是我的想像，如果把他变成现实，那可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我这个人好异想天开，我想出了一个实现这个愿望的方法。 给中央去封信。 给中央去信的感情基础是这样的。 一九六五、一九六六年，越南南方人民与盘踞在越南南方国土上的美国人展开了殊死的战斗，在越南南方曾经涌现出过许许多多保家卫国的英雄。 其中有一位叫阮文追，他曾在美国国防部长麦克纳玛拉访问南越吴庭艳政府西贡所经过的桥梁上埋设过定时炸弹，企图在麦克纳玛拉路过时把炸弹引爆炸死麦克纳玛拉，但被南越的安保部队起获，阮文追企图刺杀麦克纳玛拉的行动未遂而后被捕。 有人企图要刺杀友邦的国防部长，当局自然不能等闲视之，遂阮文追在南越政府眼里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之徒，进行了审判，要处他以极刑。 可是在阮文追眼里，是十恶不赦之徒的，并不是他阮文追，而是美国国防部长，美国国防部长指挥他的士兵，侵占别国的土地，屠杀别国的人民，提起那麦克纳玛拉，他才应是人人共诛之，人人共讨之的十恶不赦之徒。 阮文追在法庭上义正词严的驳斥了法官，但是法官还是把他判了死刑。 这是近在眼前的事情。 在我未出生前，美国扶植蒋介石打内战，在三年解放战争中死了多少无辜的中国人哪！ 美国军队在中国领土上肆无忌惮，在北平，美国兵曾强jian中国女大学生沈崇。 在我出生后，美国人又发动侵朝战争…… 美国人的罪行真是馨竹难书啊！ 我的热血像阮文追一样沸腾起来，恨不能一步迈向援越抗美的战场。 如果我遇到美国人，我会像魏巍写的“谁是最可爱的人”里写的志愿军战士一样和美国兵战斗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我就是在这种思想背景下给中央的某个部门写了一封信。 信的大意是这样的。 中央某某： 美帝国主义是全世界人民的共同敌人，他到处发动战争，在抗日战争胜利之后，他扶植蒋介石打内战，在三年解放战争中不知死了多少无辜的阶级弟兄，他们在中国简直就像禽兽，强jian了中国的女大学生“沈崇”，他们霸占中国的野心在解放战争中没有实现，又发动了侵朝战争，企图进一步颠覆新中国政权，而现在他们又轰炸越南北方，我希望上级批准我去参加解放军，踏入到援越抗美的战场，为人类的解放事业流尽最后一滴血。 但是，我是......的青年，我希望上级领导能够批准我当一名解放军战士。 此致 敬礼 某某某一九六六年×月×日 信寄出去了，我梦见收到了回信，批准我当兵了，我穿上了那身人人都向往的草绿色的的触良军装，胸前戴上了大红花，我向亲人们一一握手告别，乡亲们向我投来了热情，赞许和让人揣摩不透的目光，不管别人在想什么，我终于当上兵了，我到了部队一定要好好干，干出个样儿给大家看，用我的行动表白我的心是黑还是红。 心里的憧憬好多好多，脑子转得好累好累，骤然一绺闪电撕裂了夜光，接着是嘎啦啦一声雷鸣，雷声惊醒了我，我睁大眼睛四处搜索，揉了揉耳朵细心静听，时钟敲了十二下，刚刚夜里十二点，啊！原来做了个梦。 信终于回来了，信很简单，像大多数公家给个人回信一样，是预先印刷好的，只在姓名、要求的事情、到何处联系等处留下空格，回信人在空格上填上不同人的姓名和其它不同的两句话就是一封回信了。 信大致是这样的： ×××同志，你的来信已收到，你反映的你想参军的事已知晓，请你找部门联系。 此致 敬礼 一九六六年×月×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