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章郝姑奶洞房斥夫黑儿媳改换门风
在大清光绪年间,南桃花村有一家人姓郝,几代单传,到了这一代,老两口子都四十多岁了,依然连个孩子毛儿也没有,老两口子想抱养个孩子,究竟抱男还是抱女,老两口争执不休。 老婆子想抱女孩儿,老婆子的理由是,女孩儿自己家养大,自然和家里人亲密,和家里人亲密,带得姑爷将来和家里人也亲密;老头儿主张抱男孩儿,抱的理由是,现在抱养了男孩儿,将来就是娶媳妇的问题,抱养女孩将来还要考虑招女婿,女人嫁人天经地义,而男人招赘那可不是一般人家的男人都想做的事。 好男人谁愿意去别人家,去了别人家,还要立字据,还要写:“小子无能真无能!更名改姓换祖宗……”不到万不得以谁愿意更名改姓换祖宗啊?所以说,凡去别人家招赘的男人,都是松掉地下的男人,老婆儿说:“松掉地下的男人有什么不好?万事由着女人做主,女儿是咱们养大,自然是向着咱们,如果你抱养一个小子,这小子长大喽不比女人,男人主见大,天生是在家里的料儿,小喽好说,大喽就不好说了,咱们把他养大喽,将来大喽知道了他不姓郝,他虽然跟咱家娶了媳妇,但他有可能要带着媳妇找他祖宗去,或者说咱们死喽,他也得把姓改喽!到那时咱俩不弄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老俩口子争辩了多时多日,最后,老头子没拧过老婆子,老俩口子抱养了一个姑娘。姑娘长得非常漂亮,老俩口子爱得“乌金子儿”似的,是顶在头上怕晒着,含在嘴里怕化喽。 转眼姑娘长到一十六岁,老俩口子四处托人,给姑娘找上门女婿。这找上门女婿真像老头儿当初所说,比找儿媳妇可难多了。 东找西找,找来了一个深山老林里找不上媳妇的小伙儿,换了帖子,定了日子,给两个年轻人把喜事就办了。 请客人摆酒席,拜天地入了洞房,家里客人散去,厨房高灶封了火,只有猫儿在墙头儿上窥视着那压着大石头的rou锅喵喵的叫个不听。 夜深了,姑娘等着新郎官儿揭盖头,同床共枕,度那千金一刻的时光。 小伙儿小心翼翼的揭开了盖头,新娘斜眼瞄了一眼新郎,不看则已,一看唉吆叫了一声言道:“我这一朵鲜花可插在这狗屎厥子上喽!”然后抱头呜呜痛苦。新郎官看到如此,自我叹息,什么也没说,在炕沿上坐了一会儿,抬屁股出了屋门奔向夜幕之中,从此再也没有回来,据说是当兵去了…… 因为是当村娘家,又因为虽入了洞房却没同床,这村的人都叫这家的姑娘为郝姑奶奶,至死为改。 郝姑奶奶,熬死了双亲,自己也有三十多岁了,再没有招赘,也没有出嫁,自己抱养了一个小子,小子长得傻大黑粗,一晃又过了十七八年,郝姑奶奶已是六十来岁,而她抱养的小子也有十八九岁了,郝姑奶奶不失人论之道,想起了给儿子娶媳妇,因为她受过的苦处,不想给别的女人再酿苦果,也不想给自己儿子造成恶果,没给自己儿子挑三捡四,比三比四,找了个上下八九不离十的是个蹾着尿尿也就将就了。 这小子不白净,娶来的媳妇,也不光鲜,这可倒好,瘸驴算配上破磨了,虽然如此,但小两口没像他们婆婆(mama)公公(爸爸)那样还没睡觉就离婚。小两口如胶似漆,如糖似蜜,整日缠绵,不久生了个大胖小子。爹不白,妈不白,生了这小子也还不白,爹妈给小子顺口起了一个简单的名字,叫黑头,黑头越长越大,长到能出门玩耍,走出家门,人们不叫他黑头,都叫他黑小子。叫他这名儿虽不雅,但他并不急脑,因为他的确比别人长得都黑。 黑小子已长到十岁了,这一年,村里又来了征兵任务,这次,穷人家想挣十石小米自告奋勇当兵的没有了,保甲长挨门问询,再也找不到心甘情愿当兵的了。可是国家天天打仗,军队日日死人,当官儿的再大能耐也变不出兵来,兵死了只能从老百姓那里补,上边又来征兵任务,保甲长没辙,没辙也得找辙,又想出了一个高招,凡在壮丁年龄范围的都前来抓阄儿,抓到的不管是谁,你就得认倒霉!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这黑小子的爸爸也在壮丁范围,于是乎,黑小子的爸爸也参加了抓阄,哪儿那么巧啊?说抓阄,这黑小子的爸爸瞎猫碰上死耗子,把这当兵的阄还就给抓上了。 黑小子爸爸抓上了去当兵的阄,黑小子mama嚎啕痛哭道:“我的天唉!这日子将来还怎么过吆!” 不管怎么哭,有言在先,不管谁抓上阄儿,谁就得去当兵,结果是黑小子的爸爸给家里挣了十石小米,就当兵去了。转眼三年解放战争结束,可那黑小子爸爸并没回来。黑小子mama又等了一年,黑小子爸爸还没有回来,八成是打死了。
此时的黑小子mama有点儿熬不住了,那说媒拉扦的也看出了苗头,就给黑小子mama说了个主儿。黑小子mama转脸就要嫁人,此时黑小子的奶奶——郝姑奶奶还硬朗着哪,郝姑奶奶言道:“刚这么几天你就守不住啦?我可守了一辈子寡啦,连男人什么味儿我都不知道!你瞅我多会儿急过呀?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扁担抱着走,你嫁给了我们郝家你就姓了郝!你生是郝家的人,死是郝家的鬼!你懂吗?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郝姑奶奶本想教训教训几句黑小子的mama,让她改斜归正,可是没有料想到黑小mama大怒曰:“你不知道男人什么味儿,你怨我呀?那是你前世造了孽!那是你没那个造化!你守寡你愿意守,你缺了德!你有老头子,你把人家给骂跑了!你怨谁呀你,你怨你自己吧!谁让你嘴不留德性哪?我要守还有个名目!我有他爸爸造出来的孩子!你给谁守啊?给你那个骂跑了的老头子守?人家在阴曹地府等着跟你算这笔账哪!算你耽误人家青春的账!” 郝姑奶奶虽一生清正,自觉能挺起腰板儿做人,亮着嗓子说话,可是啊!此时此刻栽在这黑儿媳妇手里了,家里门风改了。 郝姑奶奶气得哆哆颤,可惜自己老了,可惜是新社会了,郝姑奶奶丝毫没有制约儿媳妇的办法了。 黑小子mama骑上了爷们家接人的大煽驴,黑小子不死心,拽着他mama的腿,祈求道:“妈!妈!您别走啦!您别走啦!我能养着您!我能养着您!” 可是黑小子的mama,小脚儿一踢,把她儿子的两只手踢开,言道:“你能管得了我吃?管得了我喝?你管得了我睡觉吗?满堂的儿女不如半路的夫妻!”然后往驴屁股上抽了一鞭子,头也不回的就扬长而去了。 儿媳妇跑了,郝姑奶奶没有办法,只得自己给孙子做饭,刷家伙洗碗,做衣服,伺候孙子熬时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