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零章 只能做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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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见南宫真师一口气缓转不来,瞪着眼睛断了气,不知为何,心下突然乱成一团麻。顶点小说更新最快他怔怔不语,半晌才道:“南宫老贼在撒谎,他绝对在撒谎,我母亲龙红叶不是他说的那种人,我......可我......心里为何这么难受啊......”正喃喃自语着,突觉眼前一黑,所有时间好似飞扬在黑暗河流上,唿唿穿过耳旁又匆匆流走。 凌珑将李玄紧紧扶住,轻轻拍打着,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道:“玄哥,你何必悲伤呢,似南宫真师这样恶人说的话,你又怎么能全信呢!我相信,龙伯母前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所做的一切,定有自己的苦衷。你快快醒醒吧!一定保重你自己。” 李玄昏昏欲沉,听凌珑如此说,一股难言的悲愤涌上来,自言自语道:“你也相信我养母不是那种人?” 凌珑见他醒来,喜极而泣,一把抹去眼角的泪水,点点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对事物的看法,不同人角度不同,何况猜测和道听途说呢!玄哥啊,你可知孔子的弟子子贡为了让老师孔子吃上干净的米,顾不得污秽,把米中赃物先行吃下,而这一过程被孔子看到。孔子起先认为子贡是不够尊师重道,当了解情况后才知自己的眼睛也会欺骗自己,感慨道,亲眼所见的也未必是真。玄哥,眼睛尚且会欺骗自己,更何况耳朵呢!龙前辈将你养大,不管她是怎样的人,但就恩情来说,早已经是重于泰山。我知道你为何伤心,你是担心她真是那样的人,但这样想,你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你快醒醒吧,龙前辈已不在人世,逝者为大啊!” 李玄心知肚明凌珑是在安慰自己,可一想到南宫真师临死时说的话,心下还隐隐作痛。他缓缓的摇了摇头,自嘲道:“大丈夫怎么能在女人肩头疗伤。白右使,这场恶战咱们的人有没有折损啊?”白寒冰听李玄喊自己,忙上前道:“适才与白衣少年、阴阳死士恶斗,杨谦、燕山狄氏五兄弟、董壁梦身亡了,现下只有黄干丹、张世万、赵飞砚、史江海、宫家十六兄弟等受了点轻伤。还好,袁四姑娘、金水等人已被救了。唉......他们或是在药缸中泡得太久了,一时恐难以恢复过来。” 二人正说着话,赵飞砚几步跨过来,匍匐拜道:“李少侠帮主,咱老赵最不喜欢占别人便宜,但今时却真的无法报答了......”说着,忍不住哽咽起来,高声道:“从今后咱老赵就是你的人了,你要是让咱上刀山下火海,咱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李玄忙将赵飞砚诸人扶了起来,微笑道:“既然是好兄弟,就别说上刀山下火海的话!” 他说着,扫视了一下断垣残壁,及有残余火种燃烧的几座石屋,缓缓道:“我就不信江湖中人与人之间往来,除了利益,就没有侠骨柔肠肝胆相照!相信这个江湖吧,利益之外虽然有利益,但利益之外还会有真情相对。白右使,我突然想喝酒,你去找找,待咱们埋了好兄弟们,不醉无归。”言毕,看了看南宫真师以及白衣少年、阴阳死士的尸体,长叹一声道:“他们活着虽然作恶,但死了应该得到尊重。” 诸人一起动手,将所亡之人埋葬了。白寒冰找来了几大坛白酒,斟满后,对李玄道:“药王谷人将我们带来时,我们已知来路成了绝境。帮主,咱们先在这里住下吧,待把来路修复了,再想法离开这里。”凌珑闻言,高兴道:“白右使果然善解人意。我也想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只是......只是不知玄哥先前说的话算不算数啊?” 李玄闻言长叹道:“算数,必须算数。” 过了几天,李玄问凌珑如何得了飞翼鹏鸟相救之事。原来那天并不是凌珑将飞翼鹏鸟召唤而来,而是飞翼鹏鸟自己到峰顶石室找寻李玄与凌珑。李玄闻言唏嘘不已,他忽然记起早先戴在胸口上的那块召唤飞翼鹏鸟的碧镶宝石莫名其妙不见了,现在想来,难道上天已经早做安排!他默然半晌,脑海中掠过与飞翼鹏鸟在一起的日子,叹息一声道:“生命无常,其实不用天注定,我们早晚也要离开这江湖和世间。虽然谁也无法预料离开的结局会是什么样,但若轰轰烈烈的离开倒也不枉此生。”凌珑道:“轰轰烈烈,平平淡淡,尽管看来结局一样,可终要对得起自己。” 李玄点点头道:“看来,还是你的境界高些。” 二人不再说话,其实心下都在想着飞翼鹏鸟悲壮亡故之事。难道世间真的藏有一种任谁都捉摸不透蕴含神秘气息的力量吗?飞翼鹏鸟与李玄心息相同,一方有难,一方能感应到,看来有些神秘,其实是人与自然最默契的写照,也是最赤诚的写照。 月缓缓升起,不再圆如银盘,一些流云顾不得黑暗,搂紧圆月,却不小心让夜色更暗。 凌珑讲到了在峰顶石室,当李玄把从万世野闻中记起的化解失魂引的方法告诉了她后,她便凭借深厚的医道功底和老妪传授的浑厚内力,调整吐纳唿吸,没多久便将失魂引毒性驱除。当她看见李玄盘膝端坐,不移不动,已知他正在施展移影越位之法,也就在这时,飞翼鹏鸟来了。凌珑的第一想法便要离开峰顶石室绝境,因此才有了她携着李玄的rou身出现在恶斗现场。此时回想起来,这一时机当真妙到毫巅,若晚一步或中间有任何差池,不是李玄元神难以回归,便有可能在稍后时间被南宫真师用铜管火炮轰成碎片。凌珑说完,叹道:“你相信冥冥中有安排么? 冥冥中自有天意,世事难料却总又出人意料。 李玄不知如何回答,也不想回答。既然老天有意,老天为何不亲自来做,却要假他人之手,来证明它自己有多么英明!李玄有些瞧不起老天,就像已经瞧不起别人说自己是白虹武星一样。何人生来便注定要如何如何?看来老天注定,不过是事后诸葛亮而已。 若说藏剑山庄是南北季节变化的分水岭,这药王谷则是可以忽略南北季节的世外桃源。 药王谷季节变化总比峰外来的晚些。此时,谷外已是腊月,大雪纷飞滴水成冰的天气,但眼下的药王谷似乎才步入深秋。清爽蕴含凄冷的秋风在谷中缓缓吹过,山中红叶更红,平野山花更艳。药王谷经这场大火,虽烧毁了南宫真师珍藏多年的药材及稀罕书籍,但经过白寒冰诸人整理修缮,仍从废墟当中捡拾了许多好东西。 李玄知道凌珑不但武功、琴技、神法高超,且医道也已到了一流境界,但让他奇怪的是凌珑面对南宫真师遗留下的许多绝妙医道典籍,竟然无动于衷,整日和他在山谷中漫步。山花芬芳,落叶多情。李玄已知凌珑对自己暗含情愫,与她在一起,心绪不免微微荡漾。但他对唐冰一往情深,心底已容不下任何一份多出的感情,他见向来娴静淡雅的凌珑在山野间奔跑、欢唿,像个小孩子一样缠着自己陪她上山下溪,尽管心下很多时候都在思念着唐冰,却又不能漠视甚至对凌珑无动于衷。 既然出谷路断,诸人只得在谷中安顿下来。李玄想尽办法,也没能把老者和老妪的尸身从峰顶石室中搬出来,无奈之下,只能遥遥对石室叩拜,将峰顶石室当做坟冢。 忽忽间,日升日落。不知不觉,时间琴音般滑过。 这天,二人来到药王谷最南端的刀削峰下,见一条清澈婉转的溪流载着火红的枫叶、散落的五彩花瓣缓缓而来。此时,恰是光芒西斜落日余晖泼洒大地的时刻,整条溪流披上了粼粼的金光,如一条神奇的丝带缓缓而来又缓缓而去,二人不禁心神大醉,望着眼前美景久久不语。不知何时,凌珑轻轻叹息一声,站在河畔指着河对面一处缓坡一脸向往的对李玄道:“玄哥,过几天我们在那里搭建一座房子吧。” 李玄侧目望她,见有风吹来拂动凌珑鹅黄的衣衫,她薄薄小巧的嘴角微微上扬,飘飞的发丝款款逸动,满是诗意,不禁笑道:“药王谷大部分石屋已修缮好了,何必在这里再搭房子!”凌珑道:“南宫真师死了,药王谷名亡却存,他经营过的石屋阴气太重,我不喜欢......若能在这儿搭座屋子,赏阳春白雪,看夏雨秋风,我弹琴,你舞剑,岂不逍遥快活啊!”正说话间,见远处白寒冰正急急赶来。李玄见白寒冰人未近前,已是满脸喜气,微笑问道:“白右使,你可是遇见什么喜事?” 白寒冰见了李玄,兴奋地来不及行礼,道:“在百药厅东侧厢房内发现了一条地道,且看上去似乎通达外面。”李玄惊喜道:“你怎确定通达外面。”白寒冰笑道:“沙漫天不但精于毒物,而且熟知活毒物的习性,他找来南宫真师遗留下的天狼幼崽,用绳子拴住了,放其往里走。天狼幼崽走了好远,回来后竟然叼了一只野兔。”
李玄奇道:“从哪里来的野兔?”白寒冰道:“从野兔身上的毛色及爪缝残留的泥土来看,应是谷外之物。”李玄道:“走,带我去探一下这条地道,若真通往谷外,咱就不必在这里耗下去了。”凌珑听白寒冰发现疑似通往谷外的路,脸色不知为何变得苍白起来,此时听李玄如此说,忍不住淡淡叹道:“在此耗下去又怎的,谷外是翻云覆雨的江湖,有什么好!依我看真不如在这里清清静静,就此度过余生。” 白寒冰道:“凌姑娘是个心静的人儿,自然喜欢安静淡然。但天神帮、十二连环钱庄正值隆盛的关键时期,少不得李帮主呢!再说了,藏剑山庄如今变得怎么样,阿莹姑娘是否找到了......唐冰姑娘现在......现在又在那里......”他一句话未说完,见凌珑已脸沉如水,忙又道:“或许那条地道不是通往谷外,而是通往另一处山谷呢。”凌珑转过身不去看李玄,似乎在喃喃自语道:“你们快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会呢!”白寒冰尴尬一笑,望着李玄,李玄示意他莫要在意,正准备宽慰凌珑,凌珑转过头对李玄一笑道:“我没事,快去吧,莫让大伙等急了。” 李玄与白寒冰回到百药厅,见已经恢复过来的袁四姑娘、沙漫天、杜春、金水诸人及赵飞砚、宫家十六兄弟等人都满面喜色。白寒冰问道:“探明地道通往何处了么?” 沙漫天功力已恢复了七八成,虽然脸色蜡黄,皮肤惨白的吓人,但仍掩饰不住喜色道:“确实是通往谷外。嘿,这个南宫老贼果真狡猾,任谁会想到他把去往谷外的秘密通道设置在百药厅东厢房的炼丹炉下!嘿嘿......李少侠,这地道外出口是在药王谷偏东北方向,被一片茂林遮盖了,很隐蔽。”李玄道:“如此说来,咱们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沙漫天点点头,却又道:“我和袁四姑娘及金水兄几人商量好了,有这么个好地方,还到江湖去做什么......所以,我们不打算再入江湖,就在这里养老,了却余生了。” 白寒冰闻言,相劝道:“诸位武功不弱,如果追随李少侠再入江湖,先不说金银富贵,单就名扬四海来说,也是轻易而举之事。”沙漫天摇了摇头道:“我们来前受人之托,本是为了让李少侠陷入谷中,没想到差点连自己也陷进去,丢了性命。嘿嘿......我们都已是各帮派的首领,手下帮众不多,但也有上百,早不稀罕什么金银富贵号令权利,之前被南宫真师泡入铜缸,生死刹那间,难道还不会所顿悟!” 李玄见袁四姑娘、沙漫天、杜春诸人一脸坚定神色,叹息一声道:“人各有志,所需不同。不管怎样,咱们此次同行,经过生死,已然是朋友了。是朋友便不该让朋友为难......”正说着,凌珑也已回来了,她静静地看着李玄,片时后忽然道:“玄哥,既然袁四姑娘、沙师父诸人不愿出谷,那我也想留下来与大伙做个伴。” 沙漫天闻言大喜道:“久闻凌珑姑娘的医道高明,你若能留下来,咱老沙正有许多问题要向你请教。”说着,自怀中掏出从火堆瓦砾中捡来的几本医学典籍翻开。袁四姑娘见李玄脸色微微变了,心知怎么回事,冷冷道:“沙漫天,你被泡晕了头么?”沙漫天闻言一愣,随即醒悟过来,道:“我是泡煳涂了,李少侠你莫介意。” 凌珑不等李玄回答,淡淡道:“你没煳涂,这时候千万别煳涂。白右使,我想你应该赶快去准备一些好酒来,让大伙儿今夜大醉一场,这样的话明天告别就会少些悲伤......玄哥,你的酒量怎样?”李玄道:“从没有喝醉过。”凌珑抿嘴一笑道:“那你今夜一定会醉。”李玄看着凌珑,见她似乎郁郁不欢,想要说点什么,忽也觉得自己心情很重。 月升日落,夜已悄悄来临了。人生本是一场艰苦的修炼,其中默然相爱、寂静欢喜岂不正是最艰难地修炼么!来与去、得与失、生与死、相争与放弃,考验的正是生命之毅力。李玄酒量虽巨,但这一夜喝醉了,醉得一塌煳涂,甚至有些忘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