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九章 垂死之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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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正想趁此绝佳机会回到峰顶石室的rou身上,猛然想起,倘若自己匆匆回去了,白寒冰诸人岂不成了砧板上的rou,任由南宫真师宰割么!他牙关一咬,便不去想着要撤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提纵空相洗髓功,呼呼两掌,分别以从军行书法笔意和三十六技击武功攻向南宫真师。南宫真师凝神感应,察觉李玄在自己右侧,闪身避过第一掌,正待反击,忽觉李玄已经移到了自己左前方。他嘿嘿一笑,道:“好小子,敢跟老子玩迷魂阵......”深纳一口气,抬起左足飞踢出去。别看南宫真师身材矮小,但这一脚踢出,凌厉之势却足有丈许范围。李玄虽凭借隐身的优势可以攻其不备,但他心怀坦荡,不想占这不甚光明的优势。他纵身一跃,平地倒退丈许,凌空中喝道:“小心了,我要攻你肋间......”口中说着,果然出手两招攻向南宫真师肋间。 二人你来我往,窜高伏地,转瞬间已斗了三十余招。 南宫真师越斗越感到恐慌。他虽能感应到李玄在自己身侧,却始终抓不住对方半根头,此情此境下,当真让他抓狂。要知南宫真师几十年前就已经独步江湖,无论临敌经验,还是狠辣程度,很少有人能与之比肩,所以二人恶斗时,他感到李玄出手虽然凌厉,其招式却尽是以阻挡、牵绊为主,心下一动,已知其心纯朴,正是自己向来瞧不上得‘正派人士’之作为,忍不住暗道:“你尽管占了隐身的便宜,却依然不肯痛下杀手,那就怪不得我手不容情了。”念及至此,忽尔计上心头。 他呼呼几掌,凭感觉逼退李玄,惶惶抽身跃入石屋中。李玄不知其故,见他不进反退,微一迟疑,也跟着跃了进去。但他才跟进,突觉眼前一花,一大片五彩粉末兜头泼洒过来。是什么东西?李玄吃了一惊,待要闪避,却早被五彩粉末沾染了一身。 元神本是虚于时空的意念,就好比夏日呼吸,看不见摸不着。但元神又可以具体,因为它能按照人的意念完成一件事,因此这时元神就变成了冬日呵气,看得见摸得着。南宫真师绝顶聪明,他知道自己若再不想出绝妙办法,轻则会被李玄累脱,重则会被其击败重伤。他将李玄诱引至石屋,兜头泼洒的是伴有五彩石末的磷粉。要知磷粉虽然普通,但可在暗夜中出微弱的光。李玄毫没防备,被沾染了一身五彩磷粉,全身就如披了一件光的外衣,无论怎样移动,隐身的身形再难隐藏。 南宫真师见状大喜,拍手笑道:“看你小子还隐身......嘻嘻......快给老子投降。”口中说着,左掌连拍,右掌同时在石屋木架上一抹一甩,‘嗖嗖’数十道寒芒如电般射向李玄。李玄没想到南宫真师情急之下会想出卑鄙手段来化解自己的‘移影越位’之法。他先前吃过丧门钉的亏,此刻岂敢大意!身形缩弹,使出宝源秘笈移筋煅骨篇缩骨身法,匪夷所思的闪过寒芒,不敢在石屋中停留,飞身跃了出来。 石屋不远的百药厅早已火光冲天。火势越来越猛,蔓延开来,几乎将远处灵芝厅、神汤厅、百药库烧连成一片。猛烈的火势耀眼的火光,天上地下,连月光都为之失色。 李玄见白寒冰、赵飞砚诸人被几十个白衣少年、阴阳死士围在当中,奋力搏斗,忙舍下屋内的南宫真师,纵跃过去,出手相救。这些白衣少年和阴阳死士尽管不惧流血疼痛,但其实武功并不是特别高明。他们联手与白寒冰诸人搏斗,不过占了点点上风,如今被李玄一阵猛冲猛打,已溃败下来。南宫真师见李玄冲入白衣少年和阴阳死士当中,如猛虎入羊群般所向披靡,恨得牙根痒痒,高声喝骂道:“小子安敢猖狂,再吃我几枚丧门钉。”语声才毕,忽然听到月色空中传来几声高亢鸟鸣。 鸟鸣不但高亢,且是一种闻所未闻的‘咕嘎咕嘎’之声。 李玄闻声大喜,长啸几声,翔云鹏鸟缓缓落下。翔云飞鸟还未落稳,凌珑已然抱着李玄的rou身跃下。南宫真师见了李玄的rou身,眼睛一亮,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大喝一声,指挥所有白衣少年和阴阳死士向凌珑围攻过去。若是rou身被毁,李玄必死无疑。 翱风鹏鸟依旧盘旋在空中,它见南宫真师与白衣少年、阴阳死士一哄而上围住凌珑,似已明白他们想要抢夺李玄的rou身。翱风怪鸣一声,巨翅一挥,瞪着凌厉的双眼,直扑向南宫真师。南宫真师见了飞翼鹏鸟,竟不慌乱,一边指挥余人继续强攻,一边抽身跃回石屋内抱出两个粗大的铜管。李玄见了自己的rou身,来不及细想凌珑如何被飞翼鹏鸟救出峰顶石室,将‘移影越位’之法凝神收回,心与神顿时回归rou身。 就在李玄元神回归rou身的瞬间,南宫真师已将其中一支铜管的引信点燃,对准了翱风鹏鸟。李玄见了,不由大惊,因为他早先在少室山中,与神风堡韦统幻韦氏三兄弟恶斗时曾见过这样的铜管。这铜管里面塞满了火药、铁蛋,若被点燃了,其射的邪恶力量非同小可。如今南宫真师调整铜管对准了翱风鹏鸟,翱风已危险至极!李玄暗叫不妙,大喝一声,飞身扑向南宫真师,想趁铜管火弹还未射前,将其击飞。 通灵非常的翔云鹏鸟曾吃过这铜管火弹的亏,此时见了,自然明白翱风鹏鸟危在旦夕。它怪鸣一声,与李玄分别扑了出去。只听‘轰’地一声,一道火光喷涌而出,擦着李玄的面颊飞了过去,与此同时,向南宫真师出击的翱风鹏鸟也被翔云鹏鸟挡在身后。 飞射出的铁蛋伴着炽热的火舌,呛人的硝烟,正击中翔云鹏鸟的头部。翔云鹏鸟惨鸣一声,巨大身躯扑棱几下,轰然倒下。翱风鹏鸟似乎没想到翔云鹏鸟会奋不顾身,挡住自己,它仰天凄唳一声,震得诸人气血翻涌。南宫真师听它声音满含悲愤,惊得倒退数步,正惶恐不已,只见翱风鹏鸟巨大的翅膀一拍一卷,扫倒七八个白衣少年和阴阳死士后,双爪往地上一蹬,庞大的身形掠起,如飞掷而出的炮弹,向南宫真师撞去。南宫真师一击得手,来不及点燃第二支铜管,待见翱风鹏鸟舍命撞过来,想要闪避,哪还来得及。只听‘砰’地一声,被翱风鹏鸟巨大的鸟头撞中胸口。一人一鸟相撞,均收势不住,接连撞在身后石屋上。‘轰隆’一声巨响,坚固的石屋被撞塌了半面,石块纷纷飞起跌落,又砸在一人一鸟的身上,血水四溢。 李玄身形未稳,已被眼前残酷的景象惊呆了。他见翔云和翱风鹏鸟接连受了重创,呼喊一声扑上去,扒开石块,见南宫真师已被翱风鹏鸟压在身下,而翱风鹏鸟却已气绝身亡。一股悲愤之情涌上心头,他一把扯出南宫真师,见其四肢骨头断裂,动弹不得,脸上满是残忍之色,不由恨恨道:“南宫老贼,快还我鹏鸟命来。”南宫真师痛的呲牙裂嘴,却仍喋喋怪笑道:“好小子,好小子,算你有天意相助。哈哈,老子认栽了,哈哈哈......我几十年也活够了,这次认栽了,真的认栽了。” 南宫真师不再理李玄,拼尽最后的气息,口中突然出蛇一样的‘嘘嘘’之声。正与凌珑、白寒冰、赵飞砚诸人相斗的白衣少年和阴阳死士听到嘘声,苍白地脸抽搐几下,纷纷仰天怪叫,而后两两成对,几乎同时抱住对方的颈项,齐齐凄厉喊,‘咔咔’声中,同时拧断了彼此的脖子。随着‘噗通噗通’的倒地之声,先前还舍命相搏不知死活的白衣少年、阴阳死士已然横尸在地。南宫真师看着眼前惨象,似有意料,又似乎不愿接受,喃喃道:“这次败了,真的败了,一败涂地啊!” 李玄收回惊愕的心神,冷冷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南宫老贼,你也知有今日!” 南宫真师冷笑道:“我自然知道,自然知道会有今日。唉,当年我师父为了完成一统江湖的梦想,虽然得了这本奇书,最后还是郁郁而终。而我一个不起眼的侏儒,想要完成先师夙愿,不得不早作打算。嘿,自从莫帮散了后,我曾打算将燕无敌招至谷中,但因此人狂妄焦躁,最后不得不舍弃。直到龙红叶到谷中求购硕鼠,我才现什么一统江湖、称霸天下,都不如她给我带来的精神欢乐多。哈哈......当龙红叶利用风行雨对她的痴情,第二次来谷中盗取被我捉住时,我便提出条件,只要她肯用铸剑谱和自己的身体作为交换条件,我便给她。没想到她真的答应了......这真是一个我平生仅见的奇女子啊!她走了,给我留下无限的精神欢乐,我由此羡慕繁华,开始向往无数男男女女给我表演那种事,这也是我后来答应飞驼圣主李建成,追随他的根本原因。唉......我一直问自己,我本熄灭了一统江湖梦想的灯盏,是谁给我点亮了。后来,我明白了,是妖娆迷人的龙红叶......哈哈......你养母龙红叶给我点燃了。” 李玄听南宫真师如此说,先是一怔,继而愤怒异常,指着南宫真师道:“不许你侮辱我母亲。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南宫真师大笑道:“她又是怎样的人?你告诉我,是怎样的人?嘿,她若是个好人,怎么会任由丁氏兄弟杀光客栈中的人?实话告诉你吧,李渊及四公子李元吉是药王谷的常客,当年龙红叶在君王山苦练修行,早已经和去寻找她的李渊眉来眼去。 她与李渊在客栈中苟且事毕,也已相约将来帮助李渊成就江湖大业。只不过后来被安若海搅乱了局势,成了一团乱麻。你真以为安若海与李渊不睦?哼,他们曾有过和睦相处的春天,只是后来利益有差,反目而已。不过,安若海终究了不起,他支持四公子李元吉去争夺江湖霸主之位,极度隐忍,是属于成大事者的隐忍。小子,你记住,江湖之势翻云覆雨,正手反手,都牵扯生死。你可知,江湖每时每刻都在生着意想不到的变化么!在江湖上,没有永久的敌人,更无一世之朋友。 所谓铁一般的关系,尽是建立在共同利益之上,若没了利益这座桥,任谁都是陌路人。你看看,看看吧......李渊为了让自己在政治上成为强者,暗中安排三个儿子各自展势力,又互相牵制,而三个公子也真争气,不但彼此牵制,还互相火并,热闹啊热闹!嘿嘿嘻嘻哈哈......我快死了,无法得到渔翁之利,无法坚持到最后杀了李渊,横夺天下,遗憾啊!”他说着,口中血沫直喷,却仍得意大笑道:“我仿造出了一柄鬼泣剑,打算送给龙红叶,让她见识见识,我虽是人人厌恶的侏儒,却有冠绝天下之聪明才智,可惜啊可惜,那时龙红叶和安若海已经假死。 她没有看到那柄几乎一模一样的鬼泣宝剑,一切都怪愚蠢的傅离荒,他怕将宝剑带回来,无法向我复命,便顺手交给了金源当铺的马游掌柜。没想到,没想到,这柄以假乱真的宝剑,竟在江湖上惹起波澜,哈哈......怎么样,小子,老夫的手艺还不错吧?可惜,我再也不能看到龙红叶被风行雨蹂躏的精彩场景。我快死了么?” 李玄听南宫真师提到的安若海与李渊的关系,竟与丁苍穹告诉自己的不太一样,想要再追问,又被气的眼冒金星。他双拳握得‘咯咯’作响,冷声道:“你是因快死了,所以满嘴胡说八道......我问你,既然丁氏兄弟在客栈中杀死了所有的人,为何却要将我留给养母龙红叶?” 南宫真师道:“好好,问得太好了......当年不杀你,是因为我怀疑你是极天门第九代传人。嘿,我把我的怀疑告诉了李渊,李渊又告诉了龙红叶,所以她才愿意将你抱走。” 李玄摇摇头,喃喃道:“果然人人都在盘算自己的利益......”突然想起梁九翻读万世野闻中毒之事,问道:“是你在万世野闻书页上涂了剧毒么?”南宫真师闻言大笑,点着头道:“当然是我,你想想啊,以我恶毒的本性,岂能便宜了龙红叶......不过,那只是麻醉之毒,并不能夺人性命。小子,那两个疯子已见过你了。快,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极天门的第九代传人?”李玄见南宫真师眼神无力地盯着自己,想想他已是将死之人,告诉他也无妨,便道:“我是极天门第九代传人。” 南宫真师闻言,喃喃不止道:“怪不得,怪不得......你能死而不死,指挥飞翼鹏鸟这样罕见的神鸟。这一切,只有极天门的传人才能做到。嘿,现在药王谷完了,但百年老鬼却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小子,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若是个聪明人,就赶快离开这江湖,放舟隐居,做个闲散人。嘿嘿......这天下必将是李渊及其家人的天下,你纵有万千本领,到头来也不过是他们夺得天下的垫脚石罢了......”说着,双眼一翻,深深吸了一口气,‘波’地一声吐出来,便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