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群狼的号角
这场戏剧性的剑斗最终以平局告终。虽然骑士小姐一再强调是自己输了，但我们的哈瑞斯先生却是极为强硬地宣称：这就是一场平局。而至于伊恩？他对于这种输赢本就没什么兴趣，自然不会在乎别人怎么去说...... 事实上，在这一战中所得到的巨大收获，那才是他所真正看重的。 回程的路上，他的脸庞依旧保持着表面的平静，但是谁又知道，这一刻他其实已经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心里更是如同有一团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以剑构境。 一直以来伊恩都知道剑意可以让人看到幻象，但是直到今天之前，伊恩从未意识到过，原来自己还可以做到在那之上的事情，构筑一个情景，乃至是一个世界。 他与菲儿的眼光毕竟有所局限，偏居一隅，终究让他们缺乏了必要的见识。而这个时代也不像是上一世那样信息大爆炸，想知道什么上网一查就可以，很多对一部分人而言是常识性的东西，对另一部分人而言就像是不可触及的机密，想知道，人家都未必肯告诉你。 说实话，当玛蒂娜使出那如骑士冲锋般的一剑时，伊恩着实感到在自己面前展开了一片新的天地。 这纯粹的剑意竟然能构筑出这样栩栩如生的景象，仿佛将他拉进了另一个世界，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让他忍不住为之深深地着迷。 他试着回忆起前世所见过的种种光景，并将这当中合适的抽调了出来，融入了自己的剑中，组成了似是而非的花花架子，真正踏进了一个前所未知的新奇领域。 是的，他其实不懂得斗牛、更加不会懂得舞蹈，所以他搭建起来的“世界”其实终究不过是个花花架子，任何一个稍稍内行一些的人只要随便一推，就能把这个看似离奇的世界轻易推倒，让伊恩自讨苦吃。 但是不懂，就代表着这个能力毫无用处了吗？ 不，当然不是。 他的剑本就是在洞悉了对手本质后，以之准备一个克制对方的节奏，那么为什么就不能更进一步，为每一个对手，去创造一个陌生的“世界”呢？ 他毕竟经历过上一世的那个花花世界，看到过许多这个世界上很多人或许一辈子都没机会看到的东西。很多东西他确实不懂，但是对于这些，有很多人比他更加陌生。更何况，他还年轻，还可以通过学习、甚至于是幻想来丰满他所营造出来的每一个“世界”，每一个由他的意志所主宰的世界！ 伊恩无法形容自己对于玛蒂娜小姐的感激，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时的启发实在太过重要，几乎将会影响他此后一生的道路，让他隐隐间仿佛将要觉醒一个全新的心象，乃至于是未来属于他自身的神迹的一点轮廓。 用上一世的话来说，这几乎是传道之恩。 所以，他在洞悉了玛蒂娜的缺陷后，才会忍不住给了她提示，以此来回报她在无心中给予自己的东西。而当他从这些未来的展望中回过神来，看到身侧骑士小姐那魂不守舍的表情时，他就知道对方显然是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只是，知道了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却又是另一回事。伊恩所能帮的就只有这些，最后究竟可不可以打那扇门，依旧还是要靠她自己。 愈见昏暗的天色下，一行人赶在商队派出搜查队之前赶回了露营地。 双方各自回到了各自休憩的所在，就如同约好了一般，谁都没有提起这一场剑斗真正的起因。而事实上，决斗双方所不知道的是，某个中年绅士与某个商人小姐在来的途中已经悄悄交换了情报，达成了某些“不可告人”的协议...... 所以有一点已然确定。那就是他们还将继续在这条旅途上同行。 漆黑的松林在人迹消失之后显得格外寂静了起来。而在这寂静之中，一团黑色的影子正悄悄地显露出身形。 那是一只栖息于林中的黑狼，有着一身茂密的灰黑色的皮毛，一对竖立向前的尖耳，一双淡黄色却隐隐透着绿光的眼睛。 它俯着那修长矫捷的身子，踏着那轻巧无声的步伐，悄然间接近了这片被人类所破坏过的林地，环视间眼中竟露出了如人般的智慧光芒。 “猎物来了......” 它裂开嘴来，露出了那口中尖锐而又带着血腥味的惨白色獠牙，隐约间在那狭长的脸上挤出来了个狰狞的笑颜。而自它的身后，松林的阴影下，无数同样散发着莹莹绿光的眼睛亮了起来，一时间竟遍布林间，用那惨绿色的鬼火照亮了整个世界。 漆黑的夜幕中，一双绿色的眼睛再度睁了开来，而在这双眼睛之后，仿佛有一位巨人正无声伫立在这天地之间。他望向那营地中的篝火，如那林间的黑狼般咧嘴露出无声的笑容。 古老的号角出现在了他的手上，这位巨人双手施力，才将这号角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林间的夜风骤然间急促了起来，吹得松尖“沙沙”作响，那是这位巨人正张口吸气。 他做足了积蓄，仰首吹响了那号角，让那沉闷如雷却又寂静无声的号角声，自这林地的天穹之上如海浪般席卷而出，漫盖四野。 这是人类所听不到的声音，因为它本就不是属于人类的声音。 它穿过林地、越过崇山、扫过草地、吹过雪原，令所有听到这声响的群狼都停息了一切的动作，昂起了它们那高傲的头颅，用那闪耀着绿色荧光的眼睛，直视向那号角所在的天际。 那是凛冬的号角声，那是黄昏的号角声，那是末日的号角声。 某个伟大的意志吹响了那禁忌的号角。祂在用那声音召唤着它们，唤醒那潜藏在它们血脉中的意识，要它们去履行它们的天命，带去那终焉的灾祸。 第一声狼嚎自林间响了起来，黑狼响应了号角声的召唤。 第二声狼嚎自崇山响了起来，灰狼忆起了血脉中的使命。 第三声狼嚎自草地响了起来，赤狼目睹了黄昏时的灾祸。 第四声狼嚎自雪原响了起来，雪狼听到了凛冬里的呼号。 它们迈出了步子，来到了那巨人的脚下，它们昂起了头颅，发出了那末日的狼嚎。 群狼已至，灾祸将行......。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