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陷阱和灵魂
这样的塌陷并非自然形成的。也就是说这是一个陷阱。 陷阱是人类捕猎常用的手段，也是古时候打仗的伎俩。可这么大的陷阱显然不是设给小猎物的。 松软的雪塌下去，下面一半露出坚硬的土层。我用刀试着在土层上挖出个形状一边手脚攀爬。 挖了三个之后我试了一下。这陷阱直上直下，垂直形态，很难攀爬。再想在高处挖第四个位置已经够不到了，如果踩在之前位置上又使不上力。 我像是井底之蛙一样仰望着小小的圆形天空。雪花纷飞，下得柔美。 我急切的想在那个女人回来之前逃走，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即使她帮忙我也不一定能逃走。 陷阱以我的身高丈量大概要有两米半。我没有助跑，在这里面原地最高也只能跳50厘米。如果我没有失去之前的那些力量，这对我不是任何问题。 换一个方向想，等设陷阱的人来了会怎么样的？我不是猎物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但是，如果那个人一直不来呢？如果这是一个废弃的陷阱呢？ 我坐在陷阱里胡思乱想。 不久之后那个女人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条树藤。她把树藤放下来，我却一点也不想上去。 “怎么了？”女人担心的问。 我只好拉着顺下来的树藤。 她似乎把树藤已经固定在了一个地方，然后腾出双手。 “请你后退三步。”我不想接近她，怕又被她带走。 她不明所以的看着我。 “不然我就不上去了。” 听了这话她立即后退到我看不到的地方了，我听到了她的脚步声。“现在可以了吧？” 于是我才拉着树藤往上爬。身体的重量和脚下的摩擦力都在为难着我，起初几步因为是冻土还好办，到了上面几乎是坚硬的冰还混着冰粒，每踩一脚都向下滑一点，甚至完全滑到井底。 这样反复了五六次，终于双手攀到了边缘。那边缘冰雪松软，并不结实。刚抓住那块，便塌陷了下去。我像是溺水的人挣扎着不断想抓到稳固的地方。 她着急的向我这边走了一步，我立刻停了下来，然后她有退了回去，看表情是在一直替我着急。 最终我几乎徒手拨出了一个台阶，一鼓作气，双手一撑，怕了上去。但是怕其他地方还有陷阱所以不敢轻易行动。 “有些事我必须说清楚。你不必对我那么好，我不是莱卡。”我想这件事必须说清楚才能摆脱她。 “莱卡，我知道你讨厌我，不要总说这样的话。你回到部落的话他们会杀了你。”她一脸担忧。 “你清醒一点，我是人类。你不要把每个落难者都当做是莱卡。” “莱卡才不是人类呢！”她的脸冻得通红，与我说话时却露出了长长的牙齿。 “那好，我问你，之前的那些人呢？那箱子里的东西我可都看到了。不可能是属于你的吧。还有这把剑，你为什么把它藏起来。”我拿出那把蓝色的剑给她看。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表情僵住了。 “你是人类，我的莱卡死了。” 我拔出那把剑，指着她。“掉下了陷阱死了。而你现在，应该把经历放在活着的人身上啊。你把莱尔一个人丢在家里了。” 她看着我，似乎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我们是敌人。但是我必须告诉她我们是敌人，这样才能斩断她的幻想。 “你说我把谁一个人丢在家里？” “莱尔。”我比划了一下他的个头。“那个卷发的男孩子呀。喜欢串水晶珠子的那个。” 她惊愕的张着嘴巴，眼睛也张得大大的。 “你能看到莱卡！莱卡就在我的身边。”她几步跑过来，不容我躲闪，紧紧的抓着我的肩膀。 自从从冰宫里出来后，身边的一切就充满了虚幻感。如今，我好像又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告诉我，他在哪里。”她急切的问。 “坐在小椅子上，串一串水晶。” “我们必须回去！”我挣脱不开，被她拉着。 走了几步，我看到了那小小的身影在远方慢慢的向我们移动。但是这位母亲好像完全看不到。 “不必回去了。他走过来了。”我说。 “你不要骗我。”她有些癫狂，还不大相信我的话。 我们立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他走到我们面前，松了一口气似的说：“没事就好，我们回去吧。” 我将话转述给她，她迷茫的不知要看哪里。 “莱卡，你以后不可以这样了。”他对我说。 我蹲下来，在与他一样的高度与他说话。“你就是莱卡，不要骗我了。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只是笑，不回答。 “总之，现在莱卡在你面前了，我该走了。”我将她的手放到那男孩的肩膀上，可是那手自然的穿了过去。 她碰不到他。 “mama是不会相信的。” 他拉住我的手，我却能隐约感觉到他的存在。 我惊讶的问他这是为什么。 他仍然不肯说话。 “你是不是杀了之前的那些人？”我质问这个灵魂形式出现的少年。 只有这一种可能来解释那些被救之人的失踪。这个女人是不会放任何人走的，他们逃掉了？不，他们重要的东西都还在那些木箱里。他们是死了。他们是病死了吗？又不可能那么巧，每个人都生病而死。那么可能只有一个，就是这个别人看不见的家伙做了什么。 “我不能离开她。” 他抬起头，看着这个迷茫的女人。 之前在第二大陆遇到的灵魂需要别的灵魂补充才能长期维持形态，那么同样道理，这个少年大概是吃了别人的灵魂。 “如果想吃掉我，你为什么还要让我扮演莱卡的角色？” 他一个问题都不回答我。 “我们回家吧。”他向我伸出手。 我知道这是他的陷阱，我向后躲开他的邀请。 雪安静的下着，我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一听到这个声音我所有寒毛都立了起来。 莱卡察觉到了，突然变成了狼的形态。 “发生了什么？”就连什么都看不到的女人也似乎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它来了。” “月之犬。” 女人一脸绝望，“我的莱卡在哪里。”她抓住我的肩膀，巨大的力气几乎把我撕碎。 我看到不远处，那个令人畏惧的影子渐渐逼近。我马上意识到，那就是差点将我咬死的恶狼。 莱卡早就向远处逃去了。 女人显然也看到了这个家伙，吓得面无血色。之前的力气好像瞬间被抽空了。 我举起剑，防止它突然冲过来。 但是它对我们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而是不疾不徐的向着莱卡的方向追去。 女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也跟着追过去。 我们跑了一段距离，看到从对面又出现一头狼，不同的是它浑身红色短毛，就像是从鲜血里爬出来的。 莱卡退回来，发现自己被夹击了，迅速改变方向。 这一系列的动作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可那黑狼只是一扑，就用爪子按住了狼形的莱卡。 所有事情发生得那么快，以至于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它们会攻击我吗？ 我虽然做好了防御的准备，但是一点也不想和那两只恶狼对抗。 它们好像没看到我一样，黑色的那只咬住莱卡，将他叼起来，向一个方向走去，红色的那只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喂！”我朝着黑狼的方向喊了一声。 它为什么装作没看到我们？为什么突然出现，它们就是守护灵魂之路的两只犬吗？ 那黑色的恶狼侧过头，看了我一眼，好像在给我肯定的答案。但是我怎么都看不清它的眼睛。 之后他们渐行渐远。大雪渐渐停了，风也停了。那远去的两匹狼的脚似乎离开了地面，向着天空的方向前进了。我向黑狼的方向追了几步，丝毫没有拉近我们的距离，最终还是在视野里消失了。 女子绝望的坐在雪地中，显然，她已经搞清楚了发生了什么，甚至比我还要清楚。 这个活在幻想中的女人，终于醒了。 “如果我早知道莱卡就在我身边，如果我早能清醒一些……”她低语着，责备着自己的不细心。 原来这是月之犬设下的陷阱。它无法进入那间屋子，只要莱卡不出来，它们就没办法抓住它。于是利用我设下陷阱，引莱卡走出那间屋子。那天我大概是被他咬伤了灵魂，所以才病得那么重吧。 “莱卡那么依赖你，但是，他违反了规则。这个世界上，谁没有谁都能活下去，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的东西。”我把她头上乱了的红色的围巾整理好。 “那么你呢？”她问我。 我……我把好听的话都说给别人，而换做自己，又如何呢？我摇摇头，收起手中的剑。 “要幸福，莱卡mama。” 这是我们最后的对话，而后我离开了那里。天上乌云散去，出现星辰，我开始可以辨别方向。视野也清晰了，我已经能看到远方血族的领地。 在清澈深邃的星空中，我看到了神奇的一幕，地平线的一端是熠熠发光的天狼星，另一端是红若火焰的Antares星。这是天文学的不可能事件。那场大暴雪就好像是它们布置的，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在很久很久以后，我听过这样一个在人类部落中流传的小故事。 有一个人类部落不承认狼族的存在，对时常失控的狼人恐惧又厌恨，于是将狼人赶出了自己的部落。其中一个叫维尔的女子带着孩子远离部落独自生活。可是维尔的丈夫是人类，不可以与她一同离开。所以每天晚上，那孩子都会悄悄跑回人类部落里去见自己的父亲。直到有一天，他不甚落入了捕兽的陷阱。孩子死后，维尔开始报复人类，当她遇到落单的人便会以谎言诱骗到其家中然后将其杀死。 这故事是人类部落流传的小故事，在我看来目的只是为了像《小红帽》一样警告自己的孩子不要单独行动、不要离家出走、不要走夜路……总之当我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那个冰天雪地中的痴狂母亲。不知道她是不是就叫维尔。 当然，我也一并问了月之犬的事，竟然很少有人类知道有这种怪物存在。有一个老人对我说，只有当有灵魂找不到灵魂之路的时候，月之犬和地狱犬才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