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江夏
荆州，九州之一，天下要冲之地，西可越岭谋取西蜀；东可顺流直下江南；北凭地势抗拒中原，可谓是宜攻宜守，居万全之所。 因此早年时候，庙堂就将荆州赐予刘表统辖，知其心无大志，因循守旧，便卖个人情于他，料其知恩图报，不会有什么异心。 果不其然，刘表领荆州数载，不与其他九州勾当，安分守己地将自己的地盘经营成铁板一块，虽然没有江南那样南北通商的富裕，不过辖下人民也能自给自足，不受外患侵扰。 可惜，自以为高枕无忧的刘表却看不透此刻的风起云涌，仍旧寄情于山水诗文，怡然自得，连带着自己的门人部下，也只会终日享乐，殊不知灾祸即将上门。 江夏的城主黄祖便是代表之一。 江夏位于天堑之下的东西关卡，是一块必须扼守的重地所在，因此刘表当年也特别安排了自己的心腹黄祖坐镇，并且让自己的内弟蔡瑁来帮助看守。 然而一晃多年，黄祖早就失了当年的戒心，蔡瑁也委派自己的族弟在此挂个名义，放任其作威作福。这块重地，就这样让城中权势之人，瓜分干净。 于是，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便有了这么个恶霸。 “滚开滚开，都给本少爷滚开。” 纨绔身着一身姹紫绒袍，头戴白玉高冠，腰胯嵌翡金剑，左右各有三人围绕左右，皆是一身华服劲装，耀武扬威地随同他一齐走在这条南北贯通的大道。 大道中央的行人瞧见此人，未敢多加逗留，面色惊恐地四散跑到路边低头不敢直视，就是东西落下也不返身取回。 坐在街边坊外进食的一名旅人，瞧见百姓如此作为，也慌忙站起，可却没想这恶霸眼疾手快，更快一步的冲到这背着包袱的旅人身旁，一把掐住他的后颈，将他强压到才吃下还留些汁水的碗中，大骂道：“吃啊！给本少爷吃啊，这么喜欢吃，还跑什么？” 汤碗被挤裂开来，碎掉地瓷片将这人脸刮得鲜血淋漓，可他却没能动弹也没办法反驳，因为此刻他的手脚早被恶霸的爪牙按住，无论如何挣扎，也解脱不开。 恶霸朝着食肆内躲在台子后头瑟瑟发抖的掌柜吼道：“掌柜的，你们店里的人弄脏了我的手，你看要怎么办啊？” 乍看上去很是健壮有力的掌柜‘噗通’一下跪在恶霸面前，磕头说道：“蔡少爷，饶了小的这次吧，是小的照顾不周，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 蔡少爷坐在椅上，一脚将他脸踢开，大声骂道：“饶了你这次可以，但是你的脸又弄脏了我的鞋子，你看要怎么处理？” 掌柜的鼻子止不住的流血，擦也不敢擦，又是磕头求饶，又是扯着自己衣袖要去擦净蔡少爷的官履。 “混账东西，本少爷的鞋子，是你个狗东西能碰的吗？”蔡少爷又是一脚踢中他的胸口：“本少爷今天心情好，你拿五十万钱出来，本少爷就饶你一条狗命。” 被蔡少爷按住脸的旅人显然已经没了动静，软趴趴地倒在桌上，背后背着的包袱掉落在地，被他的爪牙踢开裹布，挑出里面的贵重之物。 掌柜不住地磕头喊道：“蔡少爷，咱这店才不到十万钱啊，五十万钱小的真是卖了自己都拿不出来啊。” “我管你这狗东西死活。”蔡少爷朝着自己的手下努嘴示意，将这掌柜拖走，对着大街上远远围观的其他百姓吼道：“你们都给我听着，咱们江夏去年收成不好，惹了城主生气，今年换本少爷来帮着催收，你们都给本少爷把身上的rou绷紧了，要是敢晚交一个子，本少爷拿你们一家子来当猪rou卖。” 街道上的百姓战战兢兢，哪里有一句多余的话敢说。 一个手下走到蔡少爷身边，凑近说道：“蔡少爷，刚才查看过路引，这人是扬州来的商贾，没什么背景，带的钱财还不少。少爷你看？” “看什么看，扔到外面河里去。少爷这趟出来是要去依花楼玩的，不是来整这些破事的，派去依花楼的人回来了没？” “禀少爷，人已经回来了，而且清干净了场子，就等少爷您过去了。” “那还不赶紧走？”蔡少爷扯开步子，大步向着南市江边而去。 蔡少爷的手下扛着旅人的尸体，将打昏过去的掌柜朝食肆门口一丢，也快步追随上去。 等到蔡少爷一行真的消失不见，街坊里的人才渐渐围了上来，看着一地的狼藉和流血昏迷过去的掌柜，不住的叹息说道：“这下武掌柜可是真的遭殃了，惹上了蔡中蔡大少，这辈子算是要交代在这了。” “可不是吗，蔡恶霸穷凶极恶，惹上了他还不如直接惹上阎王爷啊。” “你们可别说了，上次老张家他闺女，可惨了，哎，那惨状都说不出口呀。” “管他们作甚，还不想想，今年可是蔡恶霸收租，到时候要是交不上，连命都要没啦。” 只见人群之中却有一长相端正的男子，走上前去扶起昏迷地掌柜，止不住地摇头叹道：“蔡中恶贯满盈，城主助纣为虐，吾辈怎能坐视不理。” 说完拂袖一扫，掌柜面容恢复如初，身上的疤痕淤青也都隐去。 “上仙！”围观的人群瞧见这等神术，传染似得大片的人倒头叩拜。 “吾不是上仙，吾乃太平道中一名道士，路见此等恶行，实不可忍，然吾修行之人不可妄自杀生沾染业果，因此吾已命门内主杀伐的弟子即刻南下取此恶霸性命。尔等若是畏惧此恶霸再来行凶，可从吾这取一护体灵符，日夜贴身携带，他必再不能伤尔等性命。” “多谢上仙。”众人再次叩拜，一一从这人手上接过一张黄色带有红丝的灵符，塞入怀中，重新展颜。 这人点头笑道：“尔等可通知城内其他百姓，明日江边午时渡口处，还有灵符可供领用。”说完便化作一阵清风消失不见。 百姓朝着此人消失的地方，不停地道谢叩拜。 —————————————————————— 与江夏隔江相望的不远处，缓步走来一男一女。 女子面遮轻纱，掩住她那倾城容貌，可是曼妙的玲珑身材却无比勾人心魂。又步步紧随走在前的男子，像极了一位大家闺秀的千金小姐。 男子一件刺绣滚边白袍，腰束淡蓝牛革鞶带，头无戴冠，却用一木簪横穿盘起，落于脑后。英俊又不失阳刚，挺拔而不显羸弱，很有几分踏春的翩翩公子风采。 “小师兄，过了前面的江水，我们就能到江夏了。”清脆动听的话语出自少女之口。 男子点了点头：“连日赶路，总算来到这了。小……月英，你累不累？” 自那日下山以后，刘洛纵然未有再怪罪黄月英，然而他心中却总是回避不了一丝恨意，‘小师妹’三字不曾再唤过。 黄月英知道刘洛心中怨恨自己怀揣阴谋上山，更害的他脱离了原有安逸的一切，看到了阴谋的一角。心中虽然难过，可没有丝毫抱怨，温柔地跟随在刘洛左右，领着他一路向着荆南前进。 “小师兄，我还不累，我们趁早渡江，明日就可租上快马，向南中四郡行进了。”黄月英摇了摇头，忍住脚下的疼痛说道。 刘洛看着她坚毅的双眼，叹气道：“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不用再那么急着赶路了。今夜江边寻个人家休息一夜，明日再到江夏好了。” 黄月英心中一暖，走到刘洛身旁，抓着他的衣角，低眉顺从道：“一切都听小师兄的便是。” 刘洛也点了点头，放缓了自己的脚步，让身旁的女孩能够放松下来，不再那么劳累。 走了几步，黄月英小声问道：“小师兄，你说二师兄会不会……。” 刘洛停了下来，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会有事的，全琮的目标是我，虽然他对我两出手毫不留情，但是我知道，他不是那种狠毒之人，不会对二师兄痛下杀手的。” “恩，我也没想到他竟然是楚墨埋下的暗子，那日我在水月室内，一进屋的第一眼还能看出他一些墨家的手法，后面他很快就改了，我也就以为只是眼花。若是早些将他认出来，二师兄就不会受伤了。”黄月英自怨道。 “且不说他，我是未能想到，师尊竟然没在闭关室内，这点让我纳闷不已，若是他不在那，又能在哪呢？” 黄月英推测说道：“会不会玄空师父他也下山了？” “恩？”刘洛猛地转身望向黄月英：“照你所说，若是师尊也不在山上，那定是大师兄他们下山之后那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大事，照此看来，大师兄他们失踪之事背后还有更大的谋划？” 黄月英点头说道：“我感觉，要是墨家真要留小师兄你在山上，我和你或许乘着飞鸢也出不来。虽然楚墨如今人丁不旺，但是光是矩子一人，我想就足以将我们两个重新打回阵内了。” 刘洛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不住地沉吟推测道：“墨家的确是想我留在山中，但如今看来，我留在山中只是一步暗棋，并非最为至关重要，那么问题是，为何我会成为墨家的暗棋？我在这棋盘之中又处在什么位置呢？” 黄月英揪紧他的衣角，瞧着他紧缩眉头的模样说道：“小师兄，别想这么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我们有心搅乱布局，那么之后定然会知道缘由的。” “不错，若是脱缰而行，套马的人总会出现的。”刘洛赞同地点头，与黄月英来到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