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看戏
他和玉雪瑶之间，就算加上今天，也不过才见了两面而已。 楚寐完全不明白他们之间有着什么难分难解的联系。 他只是觉得难受，从未有过的难受，这本来是突如其来的感觉，他却觉得自己一直都在经受着这样的折磨，痛不欲生，又无迹可寻。 他眼中的寒意似能穿透一切，冻结所有，可是就在和玉雪瑶的视线相交的那一刻，他又飞快的错开了。 楚寐仿佛知道自己此时会伤到她。 他不由自主的想要伤害玉雪瑶，但他又十分不愿意。 他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于是他没有迟疑的转身，飞身一跃，便已从原地消失。 玉雪瑶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许久之后，才缓缓低头，喃喃自语道，“可你是我的神呢，永远都是。” 前世她玉三娘究竟是何德何能，才会与这个情愿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她分毫的魔，有着这么深的纠葛。 他是魔啊，万古桀骜，无策，他随时都可以杀了自己，可为何当初在自己无意间落入他怀里后，要留着自己的命，还任由自己胡搅蛮缠…… 玉雪瑶想不通这些。 所以她就不去想。 其实他想要什么，玉雪瑶都知道。 可让她最不忿的就是他从来都不开口，明明是个让人谈之色变的魔，在她面前……怎么就会变得那么的小心翼翼呢？ 玉雪瑶趴在石桌上，想着这些事，无奈辛酸和难受一阵一阵的袭上心头，但因她之前施法过度，使得身体虚弱不堪，她就这么趴在石桌上缓缓地睡了过去。 日头渐渐升高，烈日炎炎之下，她趴着的石桌也被晒得发烫。 玉雪瑶却还在沉睡。 不远处的某颗树上，那个原本已经离开了的身影就在那儿静静地看着，脸上神色未明，眼中的寒意已经不在，留下的只有一丝茫然和还未散尽的痛苦。 他眼也不眨的看了许久，才想起这炎炎烈日，随后他飞快的跳下树，跑到了玉雪瑶的身边。 伸出手想去碰碰她放在石桌上已经被晒得通红的手，可是那已经伸出去的手指却颤了颤，最终收了回去。 楚寐不敢多看，只是弯腰将人抱起，辨认了一下这个对他而言还不算熟悉的园子，随后就带着怀里的人朝着她院子的方向飞身而去。 - 玉府五六小姐忽然暴毙的消息当天下午就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掀起了继尚安帝赐婚于鬼面将军和无颜女之后的又一次议论狂潮。 不少百姓都说这是玉三小姐下的手。 因为有着玉三小姐弄死府上姨娘小妾的先例，于是此言就丝毫不受阻的得到了广大群众的一致认同，而至于玉三小姐为何要取了自己两个meimei的性命，其原因根本不重要。 朝中大臣对此事也是颇为关注。 在早朝之时也纷纷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也是全都认定了是玉雪瑶动的手，动机嘛……暂时不明，反正大家都是看戏不愁不热闹。 不管是左尚书玉苍止还是鬼面将军楚寐，都不是谁轻易能惹的，但尚书府的小姐因鬼面将军的上门而丧命……这怎么看都是个热门话题啊。 朝臣们虽然说是说怀疑玉三小姐，但所有人心中想的还都是楚寐。 恩……楚寐也没叫众人的希望落空。 七月底，尚书府里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玉雪妍和玉雪云的丧事也完全结束，随着这些事情的告一段落，京城百姓们终于没有再继续谈论这件事了。 玉苍止销假后上朝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地将楚寐参了一本。 此举当即便引起了朝臣的轮番热论。 而从未上过朝的鬼面将军当天居然也在殿中，等玉苍止说完后，他就在所有大臣的讨论声中，轻飘飘的一句‘是我杀的你们又能如何？’堵回了所有人的口。 是啊，人是他杀的，但那又能如何？ 鬼面将军的威风大家可都清楚着呢，就算不清楚的也都听过楚寐这八年来在边关所积下的累累战绩，对于这样一个只传有凶名的人，本来就没人愿意去领教。 而在接触到楚寐那毫无温度与情绪的的视线之后，就更没有人愿意去领教了。 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就自成一种令人难以靠近的气场，冰冷且强大。 朝臣们讪讪的站回了自己的位置，并集体机智的选择了闭口不言。 玉苍止再一次被楚寐那冰冷的目光盯着，顿时只觉满腔的愤怒都已经化作虚无，仿佛自己这条命随时都能随着楚寐的一个眨眼从而消失。 他心中惊骇之意险些无法压抑，而就在此时，他脑中蓦然想起了楚寐在杀掉玉雪妍和玉雪云之后所说的话。 楚寐说，要他府上的人去一大半。 这话玉苍止本来是不信的。 可他当天回去就听到几个儿子挂了一半的好消息。 于是权倾朝野的玉尚书当场就气晕了过去，而后更是昏迷不醒。 其实，出手的人是尚安帝，可并没人知道，至少暂时没人知道，又或者是没必要知道。 朝中拉党结派的不少，玉苍止重病这一消息传遍朝野后，朝中局面真可谓是一家欢喜一家愁。 而对此表现得最为明确的非尚安帝莫属了。 他那是欢喜高于其他人，愁也如此。 欢喜的方面自然就是因为有了楚寐的插手，玉苍止短时间内没办法在随意蹦跶了，而愁的，自然就是楚寐了。 在尚安帝看来，这楚寐已经越发的猖狂了。 他却没想过，楚寐回京至今不过两月左右，除了赐婚与玉府小姐之事，他并未做过其他任何事。 尚安帝没去想那些，他只是以着一个帝王的身份，在头疼完了令他横竖不是的玉尚书之后，又头疼起了这个被他自己召回京的鬼面将军而已。 然而对于玉尚书他尚能拍拍胸脯保证玉苍止翻不了天，可在对上楚寐时，他就没了那本该清高自傲的帝王霸气。 原因嘛，却是简单得很……至少在尚安帝看来是如此的。 他认为，楚寐如今会变得如此猖狂的原因，只是源于他当初回京后，自己于他时候的态度而已。 在朝臣面前，尚安帝与楚寐的言谈皆是以友人自居。 尚安帝以为这是一个帝王对待早年伴读兼好友应有的态度，这能证明他是一个好皇帝，这才能令给他办事的群臣们心安。 可这个现象在与楚寐见过几次之后，他就有些骑虎难下了。 因为楚寐对他的一系列行为都很无动于衷。 而他先前对楚寐的关照已经引起了朝臣们的注意，以至于到了现在，哪怕是再怎么看楚寐不顺眼，尚安帝也得继续维持这个现象。 这就导致了现在楚寐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了人，他也不好处置。 楚寐却依旧如寻常一样，平时的时候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那两个被他杀掉的尚书府小姐，仿佛就是被他随意在路边踩死的蚂蚁一般，没有引起他的丝毫在意。 反倒是尚安帝自己在暗地里搞来搞去。 有了楚寐的云淡风轻作对比，尚安帝就生出了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他觉得楚寐就像是一个看戏的人，看的还是他堂堂一国之君和大臣之间互斗的戏码。 随着楚寐对身外事的无动于衷，这种感觉就越发清晰。 这一认知让尚安帝凭白惊出了一身冷汗，也让他心中对除掉楚寐的想法又加深了一些。 其实这种想法，十一年前他就有了。 如果如今的楚寐还是以前的楚寐，对于尚安帝的想法很可能早就想明白了。 十一年前的楚寐虽才十二岁，可是表现出来的心性文采，却是远超了他的年纪，当时还是太子的尚安帝对当时的楚寐确实是很欣赏。 但是有着这样出色的人为伴读或是好友，对于一国太子来说，如果不能完全掌握住这样的人，就会是日后路上的一个阻碍，太子当时也的确没把握能将楚寐收入麾下，于是他就产生了将其除掉的心思。 所以就有了三年后楚寐中了状元，却面临家破人亡的事情。 可是楚寐的文采名声，并不是空有其表，他自家中产生的一系列变故尘埃落定之后，就沉下心来细细想了一番，就着那些所剩无几的蛛丝马迹，他想通了先后的所有细节，以及前后因果。 随后，他就去了太子府。 显然楚寐当年就已经察觉出了当时的局面，而他不过是一去不回了而已。 可楚寐是死了，但他又毫发无伤的活了过来，并且很想杀人，于是之后八年，太子登基为帝，楚寐则是声名鹊起。 如果现在的楚寐还是原本的楚寐，尚安帝对其忌惮倒也不足为过，可现在的楚寐……并没有原身的任何情绪。 也许楚寐死前也如玉雪瑶原身那样，留下了短时间内无法消散的一些意念。 但夺舍他的是十方魔帝。 意念，这种玩艺属于一种强大又普通平凡的情绪。 世间的任何生灵都拥有意念，强弱不定，但它们的攀附性极强，也极能影响外来者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