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宝琴泠泠千古调
茕白与蒹葭经由多年王位相争后，终于抛却前嫌，握手言和了。 而惠王离世的阴影也渐渐散尽了，各国的使臣在这些天也渐渐散了。 临行前，慕容之曾秘密地见了墨枫一面，在详细地了解了祁国的国情后，慕容之又将斯鸣的另一个指示转达给了墨枫：要求墨枫打入祁国政治中心内部，做名副其实的卧底。并寻找机会里应外合，配合卢国最终要攻打祁国的计划； 在离开祁国前，竹珂再也无法忍耐姑姑在冷宫的凄凉处境，开口劝说青黎：“姑姑，跟我回璃国吧！那里毕竟是你娘家，父王会照顾你，锦衣玉食，身份高贵。而祁国呢？迟早是要败的：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青黎却没有犹豫，只是很平静地回了话：“回去了，我也是祁国的人。惠王驾崩，馥鸾没有让我殉葬，还默许你来陪我，就说明我的处境再不像从前那般艰难。我这个样子也已经很多年了，若是回璃国，那有我的地位啊？”竹珂听后，自知再劝无益，深叹：“唉，佳人命薄，自古如是……” …… 在送走最后一位使臣汪琬国公子寞遥之后，茕白站在城门楼上，望着天边：流云飞舒，柔霞晕开。一瞬间，在命运的推搡下，世界变了，回不去了。茕白知道，如今这样的身份——一个祁静王、一个卢平王，都是永远的孤家寡人了。 国家大事渐渐步入正轨了，七十多天的时间，足以让人把悲痛发泄干净，再次整装待发。这日，趁着天气甚好，气氛平和的机会，茕白上完早朝就直奔到曦月宫中，一进门就“jiejie、jiejie”的，仿佛又暂时回到了天真无忧的童年时代，不过时间并不长，蒹葭见了meimei还是照样行礼，礼数是丝毫不差的。弄得茕白又是一脸阴云：“jiejie！~~~非要据我于千里之外吗？！” “当然啦！不然你哪一天‘龙颜大怒了’新仇旧账一起算。jiejie可担待不起。”一边说着，蒹葭已经拉着茕白的手站了起来，还故作娇嗔。 “哎？姐夫呢？” “应该在军营里吧。” “他倒是敬业，我才刚放了些兵权给他，就是这副模样了？！”茕白狡黠地一笑，接着说，“看来为了jiejie和姐夫的幸福生活，我得找个借口，把兵权要回来！” 蒹葭以为meimei要说什么大事，还一脸正经的听着，听到最后，脸上一片绯红，抬手又要佯打，被茕白一阵撒娇躲过了。 待两姐妹闲聊后，两人坐定了，茕白吩咐下面的人将住在崖鹿台的董九盈请了来。可怜的蒹葭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一听茕白meimei要将董丞相也请来，实在猜不透要发生什么事。 待董九盈随安葸前来，出现在宫门口时，茕白本来在抿的一杯茶，一眨眼就都吞到肚子里了，连忙说道：“jiejie，我这次这么隆重的也要将丞相请来，就是要与你一同商量你的封号的事。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先王当年打仗在外，把你的生辰错过了，现在meimei登基，jiejie的事就是第一大事了。” “参见大王，参见长公主”随后董九盈也将自己的意见不急不慢地讲了一下，不过是希望蒹葭能自己选一个喜欢的封号，也省去茕白日理万机，还要抽出闲暇时间草拟封号的麻烦。 蒹葭有点受宠若惊，本来姐妹关系刚刚复合，能不吵架就已经感觉不错了，现在又将本已错过，无需再补的事情拿出来大cao大办，就算是茕白拉拢人心，也着实令蒹葭感动。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或者说，本来也没打算按大事办，所以不多时，也就商议好了：封号可拟“蓝田公主”，至于册封礼会就因为茕白刚刚登基经验不足而减省了…… 宝琴泠泠千古调，朱丝弦断知音少。 不知不觉间，刚刚融化了冬天寒冰的春日，也越变越热，终于化成了夏天的日光。 行李别墅是最避暑的地方，茕白也和祁国以前的君王一样不例外地住进了行李别墅——飞鸿踏雪里。飞鸿踏雪的风景到了夏天实在迤逦，此院之所以有雪字做名，就是因为夏天少花时期，院子西角便有盛开茂盛的白色紫薇花，而花期较长的白玉兰、白色夹竹桃，绚烂整个院子；另有冬天的白色茶花绽放，因而成了，整个祁王宫中，白色花朵最繁茂的宫室。最应景的地方则是：飞鸿踏雪的宫室屋檐是最传统的飞檐，因而茕白小时候将飞檐和檐下的花朵联系在了一起，起了这样的名字。 住在行李别墅里，距离董九盈所住的崖鹿台就更近了些，茕白的事务倒也清减了不少。闲下来的时间，就总是犯贱地回忆过往的事情，明知道回不去了，还傻傻地流泪感伤……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真矫情，于是又找来一大堆事情埋葬自己。午后，站在院子里，茕白望着“踏雪院”那个匾额发呆，呆着呆着，忽然就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于是慌忙来到崖鹿台，不等董九盈反应一下下人的通报，茕白就已经闯进了书房：“丞相呢！” “臣在！”董九盈看到大王十分着急的样子，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本来还是斜倚在床沿而上看书的姿势，一眨眼就来到茕白面前行礼了。 “寡人刚刚想到一件事，不知不觉都拖了一年多了。当时一时心软，现在形势不一样了，不得不说了！”茕白一脸正经，眼睛瞪得圆圆的。看来事情严重到不行，董九盈是这么意识到的…… “不知大王想说什么？！” “去年，卢国战败后，到我国来议和称臣，寡人曾在云梦睡虎中拜访过顾斯鸣。奇怪的是与他同行的大臣沈云晗并不在行宫中，当寡人无意中问起这件事时，斯鸣显然毫无准备，一时语塞，当时寡人就已经怀疑沈云晗的行踪是怎么回事了，只是……没有深究，一直搁置到现在。今天寡人望着这些匾额发呆，偶然联想到这件事。现在想想，疑点颇多！” “嗯……”董九盈一边想着，一边觉得此事重大，眉头皱得紧紧的。 “你是不是也想到了很严重的后果！”茕白看到董九盈的表情变化，同样神色凝重。 “臣怀疑……当然只是怀疑，大王姑且一听。当时沈云晗应该是出宫去了。不过他自己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也做不了什么事情。不知大王还能否会想起顾斯鸣身边除了沈云晗外还有没有其他什么重要的人？” “你是说！”茕白心中一惊，“斯鸣身边的人虽然不多，但他到行宫中休息的时候，身边的人都住在一起，缺谁少谁，也注意不到，时间一长，更记不住了。不过，你跟寡人想到一起去了，沈云晗一定是在祁国民间安插了jian细，人数都不得而知！现在要找，形同大海捞针！” “大王所言甚是，不如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是说，我们也向卢国派出细作？！”茕白没有想到这个做法，心里有些将信将疑。 “当下形势，此做法已经是捷径了。而且就我国与卢国的关系，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向卢国派出细作。他们不但要收着，还得小心伺候着这些细作。”董九盈对茕白一拱手，献策道，“既然可以明目张胆地给卢平王找点儿麻烦，自然再好不过！不如就现在准备起来，给卢平王送几个美人，让他好好消遣消遣！”茕白听董九盈说着，脑海中却闪现了叶落…… 不到五日，安葸便替茕白从宫中和民间挑了四个美女。而茕白到紫竹清阴中找到了叶落，要叶落到卢国去做细作，监视顾斯鸣的一举一动。 “meimei！当时我入宫做了父王的妃子，是为了给我母妃报仇！虽然父王只是为了保护我，将我留在身边，并没有**。但是，名分上我已经没脸见人了。如今你又要将我嫁给敌国国王，这是有去无回的使命。事有败落我就会客死他乡，而且是不得好死的！meimei，我虽然不及蒹葭，是你的亲jiejie。可是，我孤身一人远赴卢国……” “叶落jiejie，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这也是让你重见天日的办法。自从被父王废黜，为了你的清白声誉，只能将你关在冷宫中，让你守着你母妃的灵位度日。可你正值大好年华，难道一辈子孤独终老，无人问津吗？我这次将你派到卢国去做jian细，虽然残忍，但你能嫁给顾斯鸣，还是王妃，依旧享受荣华富贵，不致嫁给小门小户而受苦。我会为你更名为黎雪凫，从此，你就可以以一个崭新的身份追求你的幸福。……卢平王的妃子并不多，想必卢宫的宫斗也不致太过惨烈。你即使不得宠，得不到情报，也能平安。”茕白低头，不待叶落说完就抢过话来，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我知道了……黎雪凫？听说，卢宫里有一处宫室就叫‘雪鹜宫’，但愿我能住进去……meimei，既然无法更改，我便顺着命运罢了。不过，我不会谢谢你，不管我今后的生活怎样，此刻，我是不愿意的！”叶落，双眼里有着一丝绝望，更多的还有顺从。 茕白回到扶政殿时，安葸已将那四名美人打扮妥当，等候大王阅见。 “你们的名字都由寡人重新拟好了。这次是将你们派到敌国去，搞不好是有生命危险的。虽然卢平王会碍着祁国的威严而不敢把你们明着怎么样，但是！寡人无法预测暗地里你们会有什么危险。你们在这之前并没有见识过明争暗斗的惨烈，寡人也只能提醒你们万事小心，步步为营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你们要永远记住：你们是祁国人，永远都是，永远不变！” “是~”四个美女齐声答道。安葸见大王没有别的事情要吩咐，便将四个人带下去，细心吩咐了诸多细枝末节的小事。另外，叶落的侍女碧蔻被茕白独自传见了。 “碧蔻？” “正是奴婢。”碧蔻十分恭敬，头也不敢抬一下，跪拜过后不敢擅自起身。 “你先起来，寡人有话要单独嘱咐你。你听着，寡人已经得知你就是当年带着年幼的公主逃离王宫的宫女。竹夫人有和寡人提到过你。你很忠心，也有主见。寡人既让叶落公主到卢国去，想必你也是一定要跟了去的，寡人不拦你。而且将叶落特地托付给你。叶落作为祁国的细作，身负重任，但是寡人也晓得寡人这个jiejie心气很高。如果没有爱情，她是不会专心在卢平王身边服侍他、迎合他的。但是细作又不能与卢王产生感情，寡人需要你帮帮叶落，必要时就代替叶落行细作之职。jiejie天生丽质，让平王喜欢上她甚至专宠并不难，到时，你可见机行事！” 叶落站起身来，听完这番话，心里翻江倒海，对大王对自己的信任充满感激。顿时双手握拳，一双眼睛望着茕白满是感激。茕白挥挥手：“好生照顾我jiejie，她受的苦太多了，该享享福了……记住，从今起，叶落不再是叶落，而是一个叫黎雪凫的女人，她与王室无半点关系！退下吧！” “奴婢记住了，誓死不负大王所托！！” 诸事备妥，茕白便向卢国下了一道恩旨，要顾斯鸣做好迎接祁国下赐的五位美人的准备。择吉日，黎雪凫、何夕鸿、凌书雁、陈清鸪、慕鹃五人起程。卢祁两国一水为界，不日便能抵达邻国。斯鸣接到这道旨意的时候，手中的毛笔杆子被攥折了。他对这道旨意恨极了，不是管不了五个女人，而是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洛茕白让别的女人向自己投怀送抱的行为十分不满，非常愤怒，想着既然是送上门来的女人…… 望着那五个美女离开祁国城门，渐行渐远时，茕白顺着天边瞭望着，此生不能拥有的男人，却还要拱手送上四个美女，真是天大的讽刺！也罢，从此就努力试着忘记这份无疾而终的爱情，没有什么是忘不掉的，过去再美好再记忆深刻，都不过也只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