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2 章、巫师心残忍

    洪菊花不禁暗道：“多么残无人道的马头大娃子！多么勇敢无畏的小姑娘！可惜我隔得太远，中间有一条深涧，上上下下攀爬过去，最快也得一小时，不能及时赶到救她父女。不然，该死的马头大娃子，这笔血债就要兑现！”由不得升起一阵内疚。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心中伤感了很久很久。暗道：“这个社会，弱rou强食处处有，只是手法不同而已。看那强国侵略弱国、践踏弱国。看外地那些恶霸、军匪欺负民众，不也是这样吗！红火吉日是缩影。在我的生涯中，应该备忘。”于是低眉垂首，心中唸：“《弱rou强食缩影》红血黑雾盖龙盘，九围腹地尸骨残。奔腾江河泪水荡，咆哮风雷喉哑然。野兽强食野兽狠，人类宰割人类馋。后辈若是文明现，世代还须防贪婪！”

    议事轩。洪菊花对红艳说：“从此以后，我一想起此事，那铁夹夹勒马踏人，那红火吉日被踩踏：红红的血，以及那童女冲翻马和打手的形象，就在眼前晃动。”

    低矮石屋前，山间路。泪珠儿被装在麻袋里，捆绑在马鞍马上。麻袋的经纬线较稀疏，依稀可见外面情形。目睹爹爹埋在了火堆下。

    黑脸狼也被遗弃在路边。黑脸狼由于眼瞎，找不到吃的，又渴又饿，无人理采，当夜就被狼吃了。

    泪珠儿感觉：刚才踏死人的马，此时垂头丧气地一步一步走着。驮着自己渐渐离开了爹爹，离开了这土生土长的、虽然贫瘠但却情深的石板屋、坡地、树木……真想放声痛哭，但嘴被草塞着，无法做声。自己就咬紧牙关，断然无语。心里只有一团烈火，燃烧得五脏痉挛，双眼焦灼、泪水干枯。从此“泪珠儿无泪”，眼里看不到她的泪水，再没有泪了。口里失去了清脆的声音。心里泯灭了少女的温情。惟有撕心裂肺的疼痛！惟有全身碎骨的切齿！惟有满腔复仇的绝望……心中说：“只要我活着，我爹的仇，非报不可！”

    泪珠儿和十九个同难的童女，被捆绑押到了‘铁梁西六坝’的韩大雕大庄园，关押在守护森严的‘套院’里。由四十个健壮的‘女大娃子’（韩大雕俗唤：女护卫。韩梦秀俗称‘女兵’）分成二十组，专门管制。夹持洗澡，强制穿上花花绿绿的彩衣；脸上还被涂脂抹粉，头上梳妆打扮，戴首饰，成了完全是豪门‘上等’丫环、使女的模样。但比丫环、使女更鲜艳夺目，更富贵，更豪华美丽。这是她们有生以来第一次打扮，也是最后一次这样打扮。然而，她们谁也不觉得有丝毫的荣耀和好感。

    少女韩梦秀和庄园的人都知道：这些童女，是即将陪着棺材被活埋的‘阴奴’。信迷信的人怕她们到了阴间变成厉鬼，报复虐待过她们的人。因而个个都对她们刮目相待，不敢冲撞，不敢轻慢，但也不敢放松管制。

    童女们进庄园后的时间，一直被安排得甚是紧凑：洗梳打扮完毕，就赐给吃一顿‘可口’的rou食美餐。虽然小姑娘们心中难过，吃不下；但是韩家步骤做到了——意思是童女们‘在阴间是饱奴’，有气力服侍那韩大雕他妈的鬼。又因为吃饱了，就不像饿死鬼那样：到处乱跑寻找吃的。

    童女们随即被女兵夹持着，押到灵堂，对称地成四个纵队，站在覆盖着黄色绫罗的棺材两边。

    泪珠儿在一阵“吃球，匡球，来抬球”的锣鼓声中，耳朵被震荡得轰隆、轰隆地发响。她仇恨的目光，竟然格外发亮。只见：

    一个老巫师（老觋养仕宦）中高个子，身穿黄袍，头戴“令牌围栅帽”，那张脸很像晒干的一堆“水牛屎”，是正宗的“牛屎脸”。

    泪珠儿就认为他名叫“牛屎脸”。

    那“牛屎脸”上，皱纹极多，虱子爬上去找不到平坦的地方歇气。他手捧着写有红字的黄绫，两只脚迈着八字步，走到棺材前面，双手将黄绫向上一举，锣鼓声随即断然而止。他面对棺材站着，满脸皱纹突然收缩，像脱了水发霉的“绉皮柑”，皱得辐射恶气，威严得就跟宰杀他妈似的。两只精瘦的手张开黄绫，跟钦差大臣宣读圣旨那样拿着。声音仿佛公牛放“连环屁”，迂拙、发腻、朦胧，却有麻雀叫声那么响（四、五十分贝的声响）。

    韩梦秀听着那声音十分rou麻。韩大雕感觉非常悦耳。

    老觋对童女们宣读：“女奴们！跪下！听宣布！”他心里却说：“这是极为严肃的时刻！因为这实际上是宣布二十个无辜童女的死期。至于死后做啥，那是骗人的鬼话，但此时此刻，却要说得有声有色，叫迷信的人们心服口服，认为天公地道，有理有节。”

    童女们被女兵们强制站着。因为他说的是汉话，跟笼簇话不同，几里轱辘的，不知他屙泻什么。泪珠儿被押着，估计他吐的不是好事。

    牛屎脸唸了两段，忽然心想：“哎呀！童女们不懂汉语，更听不懂文言；我得先用汉语唸完，目的是让汉人都知道内容；再改用笼簇话清楚地宣读。”

    女兵们是韩大雕在龙盘地区，收买的“笼簇美女”，不仅个个精强力壮，而且经汉话训练，听懂了老巫师说得并不地道的笼簇话。牛屎脸声嘶的含义是：

    “女小娃子们，规规矩矩跪伏好，洗耳恭听；也就是仔仔细细听我告诉你们：上天现在赐给你们好运气；你们要感恩，各人做好感恩的事。”

    女兵们立即按住童女们的肩膀，使她们匍匐跪在放有蒲团的地上。

    牛屎脸眼放黄光，见女奴们匍匐跪下，已经妥当了，眼光才落在黄绫上。说：“你们必须做的事如下！”照着黄绫上的红字念：

    水草芽、地衣皮、木贼节、豆芽壳、花生壳,为夫人康健,安宁护卫。

    青苔梢、蕨麻叶、屎菌盖、地丁根、韭菜根，为夫人生活起居使奴。

    大蒜包皮，蒲耳草杆、浮萍叶边、淡竹叶尖、寄生叶梗，为夫人娱乐歌舞伎女。

    酸枣刺尖、鬼针草钩,蒺藜刺柄、泥菌盖片、蓑草根绒，为夫人内、外勤劳杂工。

    牛屎脸宣读完，喘了一口气，接着问：“听清楚了吗？”

    童女们像泥人，动也不动，毫无反响。

    泪珠儿心里说：“我爹死得好惨！”

    女兵们听得十分清楚，但她们被驯服成了纯粹的奴才：灵魂意识是保卫主子和听从主子分排；有一些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杂念，但是不敢暴露。

    牛屎脸继续宣布：“尔等，得神灵恩赐，选为仙奴。神灵说得明白，只要你们当好这一辈子的仙界使女，百依百顺陪伴老夫人升天，在极乐仙境勤勤恳恳服侍老夫人，必得神灵和夫人赏识，来世必能转奴仆为人，洪福齐天。若是违背神灵旨意，忤逆老夫人，必被打入十八层以下的‘阿辟地狱’，贬为异类。在冷血动物、虫子、‘扁毛生畜’中轮回，永远不能转为人身。所以，你们要好自为之。这是神的旨意！”

    牛屎脸念完这番话以后，自我感觉良好，不禁快乐地心中说：“人物，服装，导具、做作、咒语、声乐……所有这些，共同造成一种声势，都是我们巫师用来骗人的鬼诈伎俩，但绝对不可露出马脚；必须认认真真地说得有根有据，做得活灵活现，不能有任何破绽。”

    接着装成“真神降临”说：“小姑娘们——女小娃子们，听明白了吗？”

    童女们个个魂魄飘渺，悲惨无声。此时“无声胜有声”。她们心中在发生死亡之前的呜咽，恐怖，悲哀，惨痛，愤怒和咆哮。

    女兵甲眼看着这些小妹就要活活死去，不禁产生了恻隐之心；但也仅仅恻隐、恻隐而已。

    十六岁的女兵七茧子心中说：“多么可怜的meimei们呐！”

    “泥菌盖片”泪珠儿的身体被夹持，牙齿咬着仇恨，双目像利剑似地盯着老巫师。只见老巫师，又神气活现地宣布——他的声音带着杀气：“随夫人起程!”他接着将黄绫，放入棺材前烧着“纸钱”的“化钱炉”，顿时升起一缕火焰。

    童女们的名字和担负的工种，就烧成青烟，上天去了。同时表示：童女们的灵魂，入地去了。童女们如花似玉身躯，也就铁定被老巫师的这种杀人不眨眼、不见血的程序给葬送，到时就要活殉葬了。

    议事轩。洪菊花对红艳说：“我为此事评论：人类死亡原因主要有四条：迷信，病毒，打杀，自然灾害。当前在国际上是以打杀为主的侵略战争居第一，动辄一次死几十万、几百万、几千万。不过那较为短暂。迷信却是长期居第一。古今中外死于迷信的人，简直难以数计。就是这么一个没有科学知识的老巫师，害死了多少人，难以数计。要到什么时候，迷信才会成为‘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啊！信迷信的人相信有神鬼，不相信科学；或者相信科学又相信有神鬼，没有达到炉火纯青的只有科学。所以他们是弱智。我不禁以二十个童女的遭遇，切齿地在自己笔记本上，写诗两则备忘录。”

    《觋巫杀人不见血不眨眼》巫师嘴皮杀人枪，满腹谬论胜砒霜。捏造鬼神播迷信，毒害生灵遍城乡。

    《迷信是国难》迷信活动害人亡，愚昧头脑是市场。等同睹博毒品害，类似庸医汗jian行。民众齐心打老鼠，政府无文重锤夯？东亚病夫疾之一，视为国难剧毒疮！

    洪菊花对红艳说：“我接着讲——”

    黄绫入炉时，罗鼓声骤然大作，听不出是什么曲调。轰轰轰像不停的大炸雷。震得女兵们的心脏都要掉了。韩梦秀和使女们，都用棉花塞了耳朵。老巫师和韩大雕之流，听着剧烈罗鼓声，觉得是对心脏按摩，精神十分振奋。

    老巫师还认为：“妖魔鬼怪都惧怕强光和吼声。罗鼓声是热闹、驱邪、壮胆和法力的声威；声音越大越好。所以，从古以来，军队用鼓声助阵，振威风；百姓用鞭炮驱邪。就不在乎耳朵身心被‘声污染’而缩短寿命。”

    黄绫火化完毕，那灰烬在炉内还闪烁着星星点点细光，像在哭泣。

    老巫师向女兵们打了一个手势。这是事先叮嘱过的程序，女兵们照做就是。

    她们把童女扶了起来，走到灵堂两边的、由“祭帐”组成的帘幕壁下，面对棺材整齐有序地站着。形成彩色童女陪同葬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