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异想时【三】
“哦~你就是看守吧?长得真是可爱,但就是手中握有的权力有些庞大与累赘,真心觉得苦了这位和蔼可亲的小姑娘呢。” 黑色巨龙悄无声息地将头垂在女孩的上方,巨大虹膜里透着女孩扭曲的脸颊。那眼皮一上一下,剐蹭着虹膜上细密血丝,透着狡黠的瞳孔伸缩,从宽大的黑色巨瞳,化作细长的血红丝线。 “抱歉,只有员工才能入内,闲杂人员请靠边站着吧。” “那我也很抱歉,我的身份有些难以确定呢。我既不是完整的员工,也不是那种偷偷摸摸的人呢~也许你觉得,我是一个善于伪装的家伙。” 巨龙脸上的人脸依旧沉睡不醒。 “一个善于欺骗女孩的坏家伙呢。” 人脸边缘的藤蔓微微摇摆,划出的投影如钟摆的垂动。 “你倒是说说,如果某人的东西被偷了,那么他会不会很生气呢?还是说,像我这样,平静地不带一丝涟漪?” 人脸刷地将两双眼睛撑开,像是从里边涌出什么东西一般,猛地向外鼓出,瞄准了六角形建筑的中央。 实验室的位置。 巨大的钥匙从女孩的身后拔出,带着一丝血花,美丽的脊椎骨,上有华美浮世绘雕刻数幅。 “不论你是谁,【时心】终究是我们的!” 钥匙扎入地面,而女孩直挺挺地站在一旁,钥匙宽大的上部刚到她的下巴边缘,明亮荧光封锁黑龙视觉,但却在同时将他的嗅觉提升数倍。 六角形术式环抱了女孩周围的空间,如茧一般,缝合着塔桥两侧,构筑起保护梦想的摇篮。 黑门骤然关闭,它将长尾一甩,直入高空,身形调转之时,牙缝中的明火已经出现在女孩的眼中。 巨大钥匙横过女孩双肩,双臂生风,力道纯静,直入面前的虚幻锁孔中,那是面具的一角,另一张脸,只不过人们喜欢称他为“能面”。【能乐中使用的表演面具的统称】 那能面嘴里含着的大锁呈青灰色,而嘴边的獠牙将其扣在上下两齿之间,仿佛这钥匙插入之后,能面会将其吐出。 笔直的火线从龙口滑出,借着引力的拉扯,径直击打在那白色的茧上,牵出数十米的白色,飘零在空中,尽最大努力缝合着灼热的火舌,外表部分缓缓落入塔桥之下。 “守护者,我虽不知你为何人,但这种造梦方式有些牵强附会的意思。” 人脸思索着,嘴里吐出这句话,响彻数里。 “不能达到目的的手段,都是无用功劳。” 女孩脚下微动,侧过身子,扭动钥匙的把柄,火花四溅,惹得小眼微闭。 “屠梦者们的梦想,你当真想过是否合理?” “我守着这东西,不是我的想法,而是我的目的。我一直都在实现,也在期待。” 钥匙经由她的手臂,缓慢拔出,令人诧异的是钥匙上竟已沾满血液,浸入地面的虚华。挥动之中,那血洒在地面,绽放妖艳的年动之花。 能面张开巨口,吞入巨锁,两齿合拢,獠牙外露,整个脸面上的忧郁之色更显神秘,红白相间的眉宇与嘴唇,塌陷的鼻梁,隆起的颧骨。 大腿上的钥匙取下少许,嘴里衔一把,手里握一把,胸前的一把最为瞩目。 那是熟悉的黑白色。 记不清何时,那把黑与白的【交响】是因为什么挂在胸前的了。原本在白塔的时候,自己的胸前也未挂过任何东西,而那时的自己也只有掌管收集数据的身份而已。也许是自己的收集的东西太多,太杂,他们——黑塔的那些人才将这把“保险”挂在这里。 被担心的人儿,无尽的宝藏! 能面的轮廓现于高空,张于黑龙后背,那獠牙经过龙尾的瞬间还发出撕裂空气的叫嚣。 如果【时灵】取回自己的心脏,我将会崩溃的。 其实“自我”这一意识已经不是原先属于自己的那个【自我】了,单向别人祈求说自己是“被拼凑起来的意识体”这种事情也不是每个爱幻想的男孩女孩都喜欢的故事。 至少我见过的人,都只幻想着自己喜欢的东西,而那些陌生的梦,他们从不涉足。 獠牙之下的龙身剧烈颤抖,血液飞腾,将能面的嘴唇染得绯红,而另一个巨大的能面以厉鬼的模样闪现于龙身前方,大嘴同样一张一合,径直将龙头撕扯而下,甩入塔桥左侧的虚无之中,饱含凌厉之色的双目中衬出龙身之中雪白色的脊椎骨,飘零的凄凉。人脸指挥着残缺的身躯,挣扎而出,人脸附近的躯体都被能面的巨口咬掉了,留下无力的双翼扑闪在无尾的身躯两侧。 这种造物其实只是转换空间的小把戏而已,用不着这么慌里慌张。 人脸出奇的冷静。 巨大双翼无力地垂在空中,悬浮而起的龙身在两侧能面之前膨胀,人脸渐渐坍塌,而后收紧,面带苦涩。 另一条龙的头颅首先从人脸张开的嘴中伸出,沾满了晶莹的唾液。 自我再造! 真有你的! 不过茧也快得差不多了,“蝴蝶”的身躯也快完成了。 “为什么只有一个人啊,太太太可怜了!” 缝目鸟一脸不屑,但脸上的泪水仍在流淌,不少泪水躺入嘴角,看得出她的情感已经复杂不堪。 能不能先表达完一种感情再说别的事情啊,真是丢人! “我说你!你能不能别这样看着我啊,现在安全门都封锁上了我们插翅难飞而且无人支援况且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收集实验数据有没有通讯设施加上试管里的那种怪物。。” “我觉得这里的造物者被限制造物能力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你为什么要讲出来!为什么!难道因为欺负我的胆汁不够还是脑容量不足?现在只有一个人来支援我们,还是一个女孩的说!” “我们死定了。” “我活了这么久连一场恋爱都没有成功过而且还是一个老处女在一个小女孩面前哭哭啼啼这种事情,” 她终于舍得伸出手去擦擦眼泪。 “还被别人握住了把柄,连走马灯的机会都没有了这叫我怎么办啊!” “就看着吧,反正她应该能解决它。” “时灵?” 缝目鸟克制住自己的表情,以免对方的眼睛再次从她的脸上移开。这样的说话态度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白色的龙身,如蛇一般窜出,龙须摆动,犄角上扬,四脚腾空,生出烈焰滚动的祥云,交织雷电深沉的回响,彰显了所有东方龙种的气势与雄浑。 龙须接触到茧的表面,划出火弧,动荡天空,敲击时间的丧钟,将茧撕开巨大的裂口,迫不及待地钻入其中。 手中钥匙插入锁眼,而锁眼则位于自己的左臂上,那枚小小的漩涡纹身中央。 突破了茧,就要认真起来! 女孩定了定神,猛地将其转动。食指与拇指的捏合让她轻声呻吟起来,连那些狂暴的术式生长在手臂上的瞬间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将目光对准了白龙的身躯。 茧的密度仍旧不够! 嘴里衔着的钥匙插入右臂之上,扭动的瞬间,蓝色的术式吞噬了她的一半意识,惊得她跪倒在地上,只剩下听觉的本能,以及嘴里血的甘甜与咸涩。 茧死死缠住,怀抱了白龙,哪怕它周身都释放着怒火与天雷。 “我存在于这里,为的是收集数据,为的是间接去保护梦界的平衡与纷争。” 术式突破了时空,撑开她的双眼,绯红血丝布满了脖颈之下,贪婪地吸收意识,洞穿大脑最后的潜意识防线。 “使命完成的瞬间,梦想也得以继续。”
白龙扭转身姿,暴逸地挣脱,咆哮。 “最后,每个人的梦都是自私的最好写照。” 最后一声,是倒地的噗通声。 是膝盖与大地的亲吻。 是心脏的停滞与新生。 瞳孔,松弛。 六角形建筑忽然自我收缩,顶部的瓦片如雨燕般敏捷,飞扬穿梭,而后外墙爆裂开来,女孩的身躯被远处数十米而来的气浪掀起,而后落在塔桥附近,身姿连着双腿翻了几个滚,手臂不自然的扭曲在头部,上边的术式已经冷却完毕,而钥匙也在翻滚中滑落在微尘之中。 龙头低垂,发见仍旧插在地面上的一把钥匙。 黑白相间,雕刻着黑白十字的把柄。 栩栩生辉,直通实验室的回路,一个十字! “该死!” 那人脸长在龙头上方,犄角之间的头盖骨处,面目狰狞。 “将她拿下!” 嘹亮龙鸣震慑数里,茧仍旧不断在它身上剥离。 它看着一支巨大无比的翅膀从地面中伸出,横亘在实验室的上方,宽大的不像话。细密的龙骨与铭文交织在鳞片中央,翅膀边缘处覆盖整齐的白羽,但每一根白羽都长达数米。借着一股未知的力量,它整个儿轻轻挥动起来,荡起的灰尘遮蔽了天光,如云一般压抑在白龙心间。 掉落不息的瓦片与地基结构,那是造物因为落泪而生的辉煌。 另一边的巨翅同样伸出,扇动起滔天的狂风,吹动起时间的风铃,将六角形建筑以及位于其中的实验室整个拔起,地基开裂的一刹那,一片尾翼上下挥动,由于体积过大的缘故,它看起来像是一片在建筑下方的灰白色云朵,它在翻腾,更准确地说是在沸腾! “实验室飞起来了!” 白龙与人脸异口同声。 “一只蝴蝶!” 缝目鸟与女孩跌坐在晃动不止的走廊上,盯着走廊外边逐渐远离的塔桥尖顶上那孤独的石雕像,尖叫起来。 “还有人!” 人脸的命令高于一切,夺回自己的心脏才是最终的目标! “不能达到目的的手段都是无用功劳!” 龙口重复着,升腾上高空,带着天光的忽明忽暗,卷起烧得通红的祥云,钻入天幕,追寻起蝴蝶的影子。 倒在地上的女孩面朝天空,沾满血渍的头发随风舞动,瞳孔跟随着手臂不自然的收缩,缓缓支撑起身躯一角。 我失职了? 茫然地盯着地面上的钥匙,无所事事的思索。 时心召唤时灵,而我召唤自己,有何过失? 大脑胡思乱想,神经元的责任,梦的平衡。 我尽责了? 无法离开梦境,意味着离终点还有一段不小的旅程。 黑白钥匙弹射而出,掉落女孩手心,微烫,清凉。 看来,相比起自己,梦在这方面的贪婪并不比任何人差呢。 既然无法结束,就继续梦想吧? 脑中闪过一艘帆船的图画。 海盗湾的童话。 我最喜欢的童话之一,蝴蝶也是我的最爱呢。 海盗不会放弃自己的船,不会放弃发现过的宝藏,就像那黑色的大旗,既然升起,就不需要任何犹豫。 我是作为数据库的自觉。 塔桥应声收起,硕大船帆在地平线上升起,宽大甲板上的舰炮赫然在目,黑色的海盗旗无风自动,拉近的桅杆将她从地面上拉扯而起,双腿充满了力量,带着女孩缓缓爬上垂下的悬梯。 海盗湾的故事。 意即,扬帆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