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番外【红才人】
更衣时，李瑞奕听墨竹无意说起轩辕晔来了，幽暗的眸光一跳，仔细将犹自滴着水珠的长发编成辫，又从卸下的发饰挑选了一朵镶红宝石的珠花仔细别在发上，任由细银流苏垂落鬓边。看· 墨竹瞧见她这番举动奇怪地道：“二小姐还要出去吗？” “嗯。”李瑞奕随口答应一声，推开墨竹往外面走去，刚推开门，便看到候在外头的水月，目光从水月身上漫过，轻若无物之鸿羽。 低头见礼的水月忽觉头皮一阵阵发紧，有一种恍如被毒蛇盯上的感觉，令人心惊rou跳。然等她抬起头来时，这种感觉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看到李瑞奕蹦蹦跳跳离去的身影，珠花上的红宝石在夜色划过一道道夺目的流光。 李瑞奕甫一踏进院子，便看到与芮盈执手站在院仰望星空的轩辕晔，从她这个角落刚好能看到轩辕晔的侧脸。 以往，许是因为轩辕晔高高在上，令人望之生畏的身份；她从未认真看过这位姐夫，而今瞧仔细了才发现，他是一个极其俊美的男子，剑眉星目，鬓若刀裁，更有与生俱来的皇家贵气。 若说冷硬的气质是他身上唯一缺陷的话，那么在这一刻，连这一缺陷亦被补足。星空下，轩辕晔神情是少见的温柔，唇角更蓄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样的笑，令李瑞奕看痴了眼，沉沦在其无法自拔。十岁，于许多事已经懂得，美丑更是分得极清，往日里总觉得京城之中已经有算是极为出色的公子了，可今日一比方知，轩辕晔才是真正的人龙凤，非常人能及。 若能得这样的人为夫君，纵然要她死也心甘情愿。 如此想着，对芮盈的嫉妒又多了一分，同是李家的女子，她没理由会输给jiejie。 她要他，她要这个近乎完美的男子成为她的夫君，没有人可以阻止。 这一夜，在同一片星空下，年方十四岁的李瑞奕许下影响她一生的誓言。 她所踏上的，是一条与芮盈截然相反的道路，荣华？亦或是不归？无人知晓…… “咦，瑞奕来了？”那厢芮盈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李瑞奕，笑吟吟地招手示意她过去。 李瑞奕深吸一口气，重新将天真无邪的笑容挂在脸上后方才跑了过去，规规矩矩地朝轩辕晔施了一礼，脆声道：“李瑞奕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这话令芮盈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倒是轩辕晔收回仰望星空的目光，朝李瑞奕淡淡一笑道：“无妨，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左右只是一个称唿罢了。” 李瑞奕双颊微微一红，所幸此刻是夜间，虽有烛光照明，但到底不若白天看得那般清楚，是以并无人发现她的异样。 “你在这宫里住得可还习惯？”轩辕晔和颜悦色地问道。 “一切都好，谢皇上关心。”李瑞奕抬起头朝轩辕晔甜甜地一笑，晚风拂起她轻薄的衣衫，恍如游离于暗夜的精灵。 轩辕晔仔细打量了李瑞奕一眼，转头对芮盈道：“瑞奕的容貌很像你，想来假以时日又会是一个颠倒众生的美人儿。·” 芮盈执扇掩一掩朱唇玩笑道：“皇上这么说，难不成是看上妾身的meimei了，不过李瑞奕还小，皇上纵是喜欢怕也得再等上几年才行。” 听到她这话，轩辕晔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轻轻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笑骂道：“我不过是赞一句你meimei罢了，便换来你这么多言语。古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真是一点都没错，偏你又两项都占全了。” 芮盈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她是女子，她腹的孩子不就是小人吗？忍了笑推他一推，又抚着小腹低头道：“孩儿你听到了吗？你父皇这是在嫌弃你难养呢。” 轩辕晔笑而不语，目光落在芮盈尚且平坦的腹部，温和如三月春风，与他往日严肃冷漠的模样大相庭径。 这般亲昵自然的举动落在李瑞奕眼是无比的碍眼，恨恨地险些咬碎了满口银牙，然面上却依旧装着一派天真可爱，趴在桌上捧了双颊羡慕地晃着头道：“皇上与jiejie这样是不是就是书所说的举案齐眉，琴瑟合谐。”说到这里她又小小地叹了口气带了几分失落道：“不知瑞奕将来能否有jiejie的福气，寻到一个如皇上一般人物恩爱到老？！” 芮盈抚着她湿漉漉的长发微笑道：“瑞奕放心，待你成年后，jiejie一定替你找一个武双全的如意郎君，让他三媒六聘、八抬大轿风风光光迎你过门。” 这一刻芮盈的声音有不容置疑的坚定，她已然为妾，此生纵然再得轩辕晔欢喜也仅只是一个妾罢了，永远低正妻一头，她绝不希望唯一的meimei重复自己走过的老路。 她知道四年后李瑞奕逃不过入宫选秀的命运，不过她相信自己四年后一定有能力让meimei落选，逃过与后宫无数女子争夺一人恩宠的悲惨命运。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她不能完成的梦想，希望meimei可以替自己完成，堂堂正正嫁予一人为妻，从此夫妻恩爱，白首到老。 芮盈并不知道自己一番苦心，听在李瑞奕耳却变成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意思。 李瑞奕努力忍住打从心底泛上来的冷笑，嫁人为妻？说得可真比唱的还真好听，分明是嫌她在这里碍事，所以想要随便找个人打发了去。 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有什么用，若嫁的那个人无权无势，岂非空顶着一个正妻的名头受一辈子苦。 不！她所受的苦已经够了，从这一刻起，她绝不要再回到以前贫寒的日子，她要出人头地，享有一辈子受用不尽的荣华。让每一个曾经欺辱，看不起她的人都卑躬屈膝匍匐在自己脚下。 所以，她绝对不要离开皇宫，绝对不要！ 这一刻，人性被彻底扭曲…… 李瑞奕将满腹心思化为脸上皎洁如月光的笑意，扑入芮盈怀撒娇道：“不要，李瑞奕哪里都不要去，要一辈子陪在jiejie身边。” “傻丫头，哪有一辈子不嫁人的理。”芮盈宠溺地拍着李瑞奕的背，只当她是小孩子的玩笑话，殊不知，此时的李瑞奕已非她认识了十年的李瑞奕，一切都已悄悄改变，不复从前。 “啊，是流星啊！”墨竹突然指着星空大叫。 传说，在流星消失前许愿，这个愿望就会成真。 对着那颗拖着长长星辉划过寂静夜空的流星，芮盈赶紧闭上眼睛，合掌于胸前，许下心所愿： 一愿父皇额娘身体安康，无忧无疾，家人平安； 二愿轩辕晔得天庇佑，不论何时何地皆能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三愿腹孩儿平安长大，无病无灾； 几乎是在她闭眼的同一时刻，纤长若鸦翅的睫毛亦同样覆住了李瑞奕的眼眸，她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成为人上人！ 待她们睁开眼时，流星已经消失不见，而轩辕晔则望着流星消失的方向出神，李瑞奕扯了轩辕晔的衣角好奇地问：“皇上，您许愿了吗？” “没有。”轩辕晔低头看着一脸天真无邪的李瑞奕笑道：“不过我相信你jiejie一定替我许了。” 李瑞奕面色一沉，很快又笑着拍手道：“皇上与jiejie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好不教人羡慕。” 在她带着童真的笑语，元宝走到轩辕晔身边，恭声道：“皇上，红才人已经到宫里了，你是否现在就过去？” 红才人也即是红玉，数日前红玉以一曲重新得轩辕晔亲睐，尽管晚了几个月，但总算得偿所愿被封为才人，且她优美的唱腔颇得轩辕晔喜欢，算上今日已经是第三次侍寝了。 芮盈强忍了心的酸意，笑着推了轩辕晔往外走道：“皇上快去吧，莫要让meimei久等了，妾身也困了，该就寝了呢。” 轩辕晔如何会看不出她心的酸涩难过，那笑，不过是装给自己看罢了。当下握住她的手腕略一犹豫对元宝道：“我今夜宿在雨墨殿不过去了，你让人将红玉送回去，另外再将物件挑几件合适的给红玉，就说是我赏她的。” 芮盈闻言一怔，忙推辞道：“如此怕是不好吧？” 轩辕晔紧一紧她的手腕轻声道：“没什么不好，今晚我哪里都不想去，就想陪着我的若儿。” 感觉到吹在耳边的热风，芮盈脸上“噌”一下就红了起来，低了头小声扭捏道：“妾身……妾身有孕在身，大夫说……说……”后面的话太过羞人，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李瑞奕也在的情况下，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我知道。”轩辕晔微微一笑，握着她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我陪你与孩儿一道歇着。”见元宝还站在原地，双眉一挑不悦地道：“没听到我的话吗？” 元宝闻言知其心意已定，哪敢多言，赶紧应声退下。 在他走后，轩辕晔牵了芮盈的手至内堂，在换上寝衣后，轩辕晔吹熄烛火揽了芮盈在床上躺下。当轻若无物且带有异香的锦被盖在身上时轩辕晔惊讶地道：“我并不记得有赐过你云丝被？” 云丝轻软保暖，用它来做被子最是舒适不过，可惜这云丝极为少见，一年下来也得不了几斤，且全是供给宫里的，除非宫里赏下来，否则纵是轩辕晔的身份也很难得到一条云丝被。 芮盈枕在轩辕晔的臂弯处笑吟吟道：“这条云丝锦被是前几日皇后娘娘让玉树姑姑送来的。而且皇后娘娘怕妾身怀了孕会睡不着，特意让人将整条云丝被薰上安息香，有助于入眠。” “柳莺莺？”轩辕晔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不过倒是想起来他的确曾赏过一条云丝被给柳莺莺，想来就是这一条了。 芮盈点头轻声道：“嗯，皇后娘娘待妾身当真极好，皇上有空该多去看看皇后娘娘才是。” 她话音刚落，胳膊窝便被呵了一记，抬头看到轩辕晔睁了在黑暗依然明亮的眼眸轻笑道：“好你个小妮子，旁人都是想尽办法留在我身边，唯独你是使了劲将我往外推，难道在在你心我还不及一条云丝被来得重要？” 芮盈“扑哧”一笑，拥着轩辕晔宽厚的胸膛道：“哪有，在妾身心里什么也不及皇上来得重要。只是皇上并非妾身一人的皇上，总要雨露均沾宫才能安宁，何况皇后娘娘她真是一个极好的人，待皇上也好。” “我知道。”说到这里轩辕晔打了个哈欠，拥紧怀温软如玉的身子在她眉心印下一个浅浅的唇印道：“很晚了，睡吧。” 这一夜，许是因为轩辕晔在身边的缘故，芮盈睡得特别沉，直至日上三竿方才醒来，身边早已没了轩辕晔人影，想是上朝去了，倒是元福还在，听到芮盈的声音连忙隔着鲛纱帐帷请安。 元福虽然本身的位阶不如元宝，但是元福本身在轩辕晔身边也算是说的上话的人了。 得知他是通传事情之后后，芮盈点一点头，命李卫拿来二十两银子赏了他，自己则换上一袭盘金刺秀海棠蝴蝶纹锦衣坐在铜镜前，让墨竹替自己梳洗打扮。 元福谢过恩正待退下，却听正替芮盈梳头的墨竹漫不经意地道：“主子，阿意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接下来您准备怎么办？难道真要留她在雨墨殿吗？” 阿意？！听到这个名字，元福惊得险些掉了捧在手的银子，连忙收回正要跨出去的脚，三步并做两步奔到芮盈身边，急切地问道：“熹妃娘娘，阿意，阿意她在雨墨殿吗？” 芮盈被他问得莫名其妙，瞧着铜镜元福急切的脸庞道：“不错，阿意确实在我这里，怎么，你认识她吗？” “是！”元福想也不想就赶紧点头，临了又道：“能否让奴才见一见阿意？” 芮盈虽不知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还是示意李卫去将阿意带来，当脚步虚浮的阿意出现在元福面前时，元福目光勐地一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任由沉甸甸的银子掉落在脚边。 “你……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元福的声音在颤抖，他知道那是阿意，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仅仅不见了月余，她就变成这副样子，人瘦了暂且不说，为什么她的脸上会有这么大一块疤。